第43节

    那边杨峥听完过程,已经暴喝出口:“哪个孙子干的恶心缺德事!敢往老子枪口上撞!走,干活儿了!”
    旁边的小警察忙扯他袖子,“队长,你注意点影响……”
    *
    市郊一家门庭凋敝的中型私人会所内,有个西装革履,留寸头的男人一反平常正人君子的形象,正歪在长沙发上,一边让姑娘捏脚,一边打电话,“赵总,昨晚上什么情况啊,小丫头都给您送到位了,您也没开动?那两条小细腿儿能过什么瘾。”
    电话那头的赵总猥琐地笑了两声,压低声音,“老弟有所不知,昨晚喝得有点多,小闺女不听话,到处乱跑,我还没好好爽一把就吐得昏天黑地的,浪费了浪费了!”
    寸头男人砸砸嘴,“咱说好了别弄出痕迹来,结果您看,满身都是伤,亏了她胆子小,能被我吓唬住,否则要出麻烦的。”
    “小闺女皮嫩,一时失手嘛,”赵总无所谓地说,“说好的,今晚再给我送来。”
    “送倒是可以,”寸头男人男人眼中精光闪过,“但我老婆今晚可不是夜班了,要被她发现,我把她小侄女拐出来卖,她还不得跟我拼命,您看这——”
    “我懂我懂,”赵总嘿嘿低笑,“给你再加钱。”
    寸头男人这才坐直,“还是您爽快,我那债主都快堵到家门口了,您可得说话算数……”
    他话音没落,紧闭的大门就“砰”一声被人蛮力踹开,杨峥像座小山似的巍然立在门口,大手捏着证件朝他晃晃,朝后利落地一摆手,“带走!”
    *
    嘉嘉被安排在一间单人病房里,脸上浮着高烧的潮红,由于受伤位置特殊,只能趴在床上,细嫩的手背上插着针头,药水滴滴答答。
    她呆呆望着坐在床边的红枣,轻声问:“红枣姐姐,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不严重,”红枣心疼地摸着她发烫的脸,“很快就好了。”
    她慢吞吞地说:“昨天晚上……”
    红枣心一抽,安抚地环住她的背,“别怕,慢慢说。”
    嘉嘉迷蒙地想了一阵,“晚上我睡着了,醒了以后,房间里有个不认识的叔叔,他不穿衣服,想抓住我,打我……”
    孩子每说一句,红枣呼吸就紧促一分,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都感觉不到疼,旁边的小警察不敢出声打扰,刷刷记录着,红枣强忍愤怒,柔声哄慰:“都过去了,已经安全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让孩子回忆可怕的经历,但警方必须要取证,嘉嘉的叙述非常重要。
    “姐姐你经常讲,要保护自己的身体,绝对不能让陌生的人碰到,如果对方力气太大,就暂时假装害怕,找机会逃走,”嘉嘉小脸上露出天真纯真的笑容,“我全都记得,都照着做了,我趁他打累的时候,藏进衣柜里,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
    红枣的眼泪止不住,点头哽咽着说:“嘉嘉特别厉害。”
    记录的小警察抹抹眼睛,无奈地示意红枣继续问,哪怕残忍,也要让孩子一次性说清楚,免得二次受苦。
    红枣深深吸气,摸索着嘉嘉细软的头发,“藏进衣柜里之后,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嘉嘉小眉头皱起来,“我不记得时间,那个叔叔吐了很久,后来躺着不动了,我就跑出来打开门,有个人……有个人在外面等着我。”
    “等你的是谁?”
    嘉嘉含住下唇,她已经意识到这是非常不好的事。
    戴颂这时轻轻推开门,走到床边把红枣脸上的泪擦掉,略微用力扶住她的肩膀,沉声说:“杨峥那边确认了,门外等着的,是孩子的亲姑父。”
    红枣彻底怔住,无法相信。
    病房外忽然响起不大的喧哗声,有人颤抖着询问嘉嘉住哪个病房,声音里听得出在勉力克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门口守着的人迅速给她确认身份,很快,病房门被推开,一个头发盘起,面容素净,穿连锁超市制服的女人快步冲进来,目光刚落在嘉嘉身上,眼泪就刷的淌下来。
    嘉嘉眼睛也红了,动了动扎着针的小手,声音沙哑地朝她喊:“妈妈!”
    女人步履不稳地扑到床边,俯身把女儿连着被子一起抱住,呜呜痛哭,“嘉嘉,妈妈错了,妈妈来晚了!”
    嘉嘉身上疼,不敢转身,一双剔透的眼睛恋恋地凝视女人,高兴地说:“妈妈,你好长时间没有来看我,我好想你。”
    女人在她脸颊上吻了又吻,哭得更揪心。
    戴颂搂住红枣,先一步悄声离开,把病房留给母女俩。
    小警察刚实习不久,不确定这种情况自己该不该走,纠结地瞅着整个病房里唯一熟悉的戴颂,戴颂关门前,朝他摇了下头,暗示他继续留下。
    事情没有真正明朗前,不能完全地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亲生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猥亵侵害儿童的人渣都该死
    第47章 人言
    嘉嘉的病房安排在较为僻静的位置,以免太过引人注目, 谁都不希望再给孩子造成更多麻烦。
    唐雅真还在门外没走, 正跟儿科主任商量后续的治疗,另有两个便衣小警察被杨峥留在这里, 随时看顾孩子的情况。
    戴颂不想被打扰,牵着红枣径直走进楼梯间里,因为楼层高,这里很少有人经过,他刚把门掩上,杨峥的电话就再次打来。
    等到情况大致讲清,戴颂收起手机, 叹着气把红枣搂住,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 “枣枣,一切都还来得及,别哭了。”
    红枣把头埋在他怀里, 汲取到最贪恋的温暖, 才逐渐觉得揪痛的心得到安抚,闷声问:“真的是亲姑父?”
    戴颂沉沉应了一声。
    “嘉嘉爸爸还有姑姑呢?”红枣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都联系上了吗?”
    戴颂点头, 把杨峥那边初步的调查结果说给她听。
    嘉嘉爸爸手下经营几个服装品牌, 妈妈婚后就辞职做了全职太太,恩爱夫妻经年累月之后,由于差异越发明显的性情和圈子, 半年前决定和平离婚,妈妈情感上想带走嘉嘉,但由于常年不接触社会,工作难找,即使找到了短期内也会工资低廉,难以给孩子提供和从前一样的生活学习环境。
    法院的判决出来,由于妈妈没有底气争取抚养权,嘉嘉自然判给了经济条件好的一方,由爸爸和爷爷奶奶照料。
    但爷爷奶奶对孙女的态度却转了大弯,以前没离婚时,他们指望着儿媳妇能再生个孙子,对嘉嘉还算过得去,等到离婚之后,越发觉得她就是个累赘的拖油瓶,开始埋怨儿子的决定。
    老两口不但对孙女不闻不问,还总是鼓动嘉嘉爸爸干脆把她扔到长期托儿所,赶紧相亲再娶,尽快生个大胖孙子。
    嘉嘉爸爸一概置之不理,心疼女儿,更加尽心照顾。
    但近期他经营的几个服装品牌相继出现问题,不得不出几天远门,爷爷奶奶态度冰冷,无奈之下,他才把女儿暂时托付给自己亲妹妹,也就是嘉嘉的小姑照顾。
    临行前,嘉嘉爸爸百般嘱托,还留了不少生活费,没想到短短几天就出了大事。
    红枣听得心寒,往下猜测,“姑父做的事,小姑不知情?”
    “目前来看,应该不知情,她在诊所做护士,昨晚夜班不在家,”在红枣面前,戴颂的怒意也不再遮掩,“那个所谓的姑父开了家私人会所,表面是正规娱乐场所,暗地里做的全是不能见光的勾当,近期他又迷上赌博,欠了不少高利贷还不起,普通收入已经救不了他,正好嘉嘉去暂住,他就丧心病狂打起了侄女的主意。”
    戴颂反感到说不下去,也不想让红枣听太多龌龊事,在她头上摸了摸,“他还恐吓嘉嘉不准说出去,以嘉嘉的性格,那么疼都能忍着上课,如果不是血迹被及时发现,等到她敢开口的时候,很可能已经耽误了。”
    他想起杨峥刚才的原话——
    “那个畜生恐吓孩子,要是敢让别人知道,就把她剥光扔到大街上。”
    “以后不止妈妈不要她,爸爸也嫌弃她脏,爷爷奶奶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幼儿园不让她进门,老师也要把她当垃圾,丢去喂野狗。”
    杨峥当时在电话里气得直哆嗦,“孩子在乎什么,他就拿什么吓唬,否则就那样的伤口,大人都忍不住,何况几岁大的小丫头。”
    这些话太恶毒,戴颂半个字都不想让红枣听见。
    她只需要知道,孩子救得回来,一切都不晚,就足够了。
    *
    嘉嘉爸爸还在回程的飞机上,小姑先一步被带到医院。
    小姑昨晚夜班,最近诊所里感冒打针的患者极多,她不敢把孩子带去,怕被传染,就给孩子吃饱饭后,留在家里哄睡了,才锁门离开。
    临行前,她特地嘱咐自己老公,隔天早上回家时,记得先把孩子送去幼儿园。
    她怎么也想象不到,就是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居然勾起了他的祸心,差点把侄女给害死。
    嘉嘉妈妈在病房里看过伤口后,哭得嗓子都哑了,一看到小姑进来,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往外推。
    小姑已经从警察口中得知了经过,一把抓住她的手,连声哀求:“嫂子,我真不知情,你让我先看看孩子!求你让我看看她!”
    没多久,杨峥将涉案嫌疑人全部抓获扣押后,重新回到医院,把已经跟孩子交流过,情绪基本恢复稳定的两个女人带去局里配合调查。
    上车前,杨峥勾住戴颂肩膀走去一边,低声说:“这回还牵出别的事了,那狗屁会所根本就是个深藏的淫|窝,我通知扫黄办直接去端了。欺负孩子的那什么赵总,有好几次嫖|娼前科,猥|亵幼女的事也不是头一次,你让红枣妹子放心,那俩畜生都轻判不了。”
    车窗半开着,小姑的哭诉断断续续传出来,“我俩确实感情一般,但是他收入挺稳定的,平常看着也是正经人……我还以为他开的是普通唱歌的会所,这一两年晚上总不回家在店里忙是正常的,都是为了赚钱养家……我真没想到他昨天半夜能回去,还带着别人……我如果早知道……”
    可是没有如果,发生就是发生了,所有忽略,都险些酿成不能挽回的大错,毁掉孩子一生。
    哭声随着警车开远,零零碎碎散在风里。
    戴颂目送车影消失在路口,回身揽住红枣的背往住院楼里走,“枣枣,医院不是长住的地方,杨峥那边会尽快拟出办法,官方出面给嘉嘉安置到合适的去处,”他声音压低些许,“你要提醒唐园长,注意周围人的闲话,不要给嘉嘉二次伤害。”
    红枣心里一凛,意识到这件事并不算结束。
    人言可畏,从来都是受侵害者最难过的关。
    病房里的小警察见他们回来,走上前脸色难看地小声说:“刚才有人在门缝里想偷偷拍照,被守在外面的同事发现撵走了,我穿着制服在这里太显眼,起不到好作用,正好该问的都问完,我就先撤了。”
    出了门外,他又折回来叮嘱:“今天动静闹得不算小,可能有人听说什么,想趁机挖点新闻,你们当心啊。”
    红枣听见他出去又跟唐雅真重复了一遍才离开,心里压得更重,坐回病床边刚摸了下嘉嘉终于褪去热度的小脸,她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拿起一看,是电视台的郑总监。
    以为又是为了节目的事,红枣实在没心情接,本想放任地搁在一旁,戴颂想到什么,说:“接吧,也许有事。”
    红枣无条件听话,依言走去窗边接起,就听到郑总监严肃开口:“穆老师,你们幼儿园是不是出事了?”
    “……什么?”
    “你不用瞒我,”郑总监直截了当说,“猥亵事件对吧?”
    红枣脑中嗡嗡的响,全是疑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郑总监解释:“刚才有人匿名往电视台打电话,说发生了儿童猥亵案件,现在去人民医院就能拍到,亏了最近咱们节目大火,片尾留的联系方式够醒目,对方直接把电话打到栏目组里,这要是打去新闻频道那边,我拦都拦不住!”
    “麻烦您千万压下来,”红枣深深吸气,“具体情况我过后和您细说,但是现在绝对不能曝光。”
    “这你放心,”郑总监语气笃定,“什么新闻也没有孩子本身重要。”
    这是他的职业操守。
    但是——
    他不得不说明事实,“纸包不住火,有人想曝,早晚要捅到别处去,必须得有个对策,你先去忙,我想想办法。”
    嘉嘉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睛,“我妈妈呢?”
    红枣挂断电话,心事重重走回病床边,“妈妈有急事,晚点再来。”
    她很乖地点头,“爸爸回来了吗?”
    “爸爸正在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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