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没多会儿,她果然睡着了,呼吸匀净,睡颜似孩童一般,单纯,甜美。
他看了她一阵子,改为平躺,没再入睡,斟酌杂七杂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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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正,许持盈到慈宁宫请安,没让人去唤甘蓝,而是随意唤了文鸳陪同。
到了正殿外,等宫女进去通禀的时候,她隐隐听到太后含着怒意的呵斥声,心里不由讶然。
太后敦厚、随和的名声在外,不论本性如何,起码是长年累月没脾气、鲜少发火的做派。称病期间发怒,是真被谁气急了,还是想害谁?
文鸳与一名慈宁宫的宫女低声寒暄几句,转回来悄声道:“皇后娘娘,宁王和摄政王来了,刚进门说了几句话。”
许持盈微一颔首,看到淑妃挑帘子走出来。
淑妃加快脚步走下台阶,屈膝行礼:“臣妾问皇后娘娘安。”
许持盈抬手示意平身,语带关切:“是不是熬了一整夜?”她与嫔妃各有各的算计,但相见时都是和颜悦色,很有默契地维持表面的和气。
“这倒是不打紧,多谢皇后娘娘体恤。”淑妃绽放出明丽的笑容,继而压低声音,语速很快,“一直没让臣妾在近前服侍,方才忽然发火,也不晓得是对哪位王爷。方才正想寻个借口,过去瞧瞧情形,却被打发了出来,让臣妾回宫去。”
许持盈微笑,“那你快回宫吧,好生歇息。”
淑妃称是离去。
又等了片刻,婉容走出门来,毕恭毕敬地请许持盈进门。
太后坐在偏殿的主座上,宁王和摄政王郗骁站在一旁。
许持盈向太后请安之后,两个人相形给她行礼。
文鸳服侍在许持盈身侧,留心打量了郗骁一番——她以前见到摄政王的机会极少,打心底有些好奇。
郗骁身形颀长挺拔,长眉下一双极为明亮的凤眼,眸光锋利,气势慑人,但在微笑的时候,便会给人特别温柔、亲切的感觉。
许持盈关切地询问太后:“太后娘娘身子好些没有?昨晚臣妾也不能过来侍疾,心里很是不安。”
太后气色不大好,但是笑容很和蔼,“没事,哀家只是心口有些发闷。皇上龙体康健才是要事,他可还好?”
许持盈回道:“皇上也没有大碍,好多了。”那厮在睡回笼觉,好得不得了。
宁王听了两个人的对话,目光微闪。
郗骁漫不经心地看着室内的盆景,唇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宁王望向许持盈,问道:“皇上称病的日子已久,怎么到如今还有反复?”
许持盈淡然道:“在所难免。”
宁王又问:“要不要寻找地方上的名医进宫来把脉?”
“本宫做不了主。”
“并没有别的意思。”宁王笑了笑,解释道:“曾数次前来请安,皇上总是不予召见。”
许持盈牵了牵唇。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根本不关她的事。
太后把话接了过去:“眼下皇上大好了,你得空再去请安就是。”略停了停,问许持盈,“丽嫔那件事,卓永可安排好了?”
许持盈欠一欠身,“已安排好了,这上下,人大抵已经离开。”
“这事情是怎么说的?”太后苦笑,“闹成这个样子……”
宁王不知此话因何而起,不由眼含询问地望向许持盈。
许持盈装作没察觉,不搭理他。
宁王索性问太后,“宫里出什么事了?”
太后就把昨日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宁王嘴角翕翕,一时语凝。很明显,非常意外。
郗骁仍是不感兴趣的样子,不置一词。
“皇上龙体抱恙,在这期间两次责罚嫔妃,着实不妥。”宁王凝视着许持盈,“太后抱恙,是不是因丽嫔一事而起?”话到末尾,已有几分责问的意味。
许持盈只是关心地望向太后:“太后娘娘是因丽嫔一事才不舒坦的么?”
“……”太后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宁王加重语气:“嫔妃有错,皇后小惩大诫就是了,委实不该让皇上得知!”
许持盈的视线慢悠悠地落到他脸上,“此话何意?是何居心?”
宁王冷眼看着她,“本王在追究太后为何抱恙!”
许持盈扬了扬眉,语气冷漠:“太后就在你面前,只管询问,你与本宫疾言厉色的做什么?丽嫔是皇上亲口发落的,本宫不敢置喙。”
宁王还要争辩,“皇后这分明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到底是来给太后请安,还是来兴风作浪的?”许持盈冷了脸,眼神肃杀,“后宫的事情,几时轮到你说三道四了?等会儿若是惹得太后愈发地不舒坦,本宫便唤人把你带到皇上面前回话。”他不是听不懂人话,他是故意不听,故意挑拨是非。
太后抚了抚心口,呵斥宁王:“住口!退下!”
宁王恨恨地睨了许持盈一眼,仓促行礼,大步出门。
许持盈行礼道:“臣妾告退。”在宫里见到郗骁没事,但在太后宫里见到他,兴许就会出事。
“急什么?”太后长长地透了一口气,“宁王少不更事,皇后别计较他的过错才是。”
许持盈语气平静,“臣妾要到乾清宫侍疾。”
“瞧瞧,哀家倒把这件事忘了。”太后笑了笑,“有你侍奉皇上,哀家才能心安。你去吧。”
“太后娘娘好生将养,不要多思多虑。”许持盈语毕,行礼退下。
郗骁望了她的背影一眼,待她出门后,无奈地道:“您与宁王真是多此一举。这种手段,还不及皇后的庶妹高明。”对她而言,太幼稚了些。
“你闭嘴。”太后看着他,脸色越来越差。
郗骁笑着起身,“臣告退,改日再来请安。”
太后叹息一声,“宁王一定去乾清宫请安了,你也去看看吧。皇上已不是以前的皇上,瞧着情形不好,打打圆场。那件事,日后再唤你来细说。”
郗骁迟疑一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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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一更)
013
出了慈宁宫,许持盈没乘坐凤辇,与文鸳缓步走在路上,一面闲闲说话,一面赏看景致。她料定宁王一定去了乾清宫,便想晚一些回去,懒得再与他见面、争执,与文鸳照实说了。
文鸳低声说起留心到的一件事:“宁王近来隔三差五便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不见的时候多。”
许持盈颔首,“甘蓝也提过两次,兴许是母子两个为什么事有了分歧。”停一停,问道,“皇帝抱病初期,他真的曾屡次进宫问安么?”那时候,她与甘蓝几个也是刚进宫,没顾上留心这些。
文鸳如实道:“是。宁王起初每日早晚要给皇上请安,太后也去探病,皇上一概不见。只有丞相与摄政王例外,曾有两次隔着屏风给皇上请安,皇上把朝政委派给他们。”
把朝政委派给父亲和郗骁,是明智之举,在当时,许持盈多少有些意外。后来又想,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比起一个女子,对于一个帝王,哪怕他再气量小、不着调,也要以社稷为重。
说话间,郗骁赶上了慢悠悠散步的两人,恭敬行礼。
许持盈态度温和,“王爷这是——”
郗骁道:“要去一趟乾清宫,给皇上请个安。”
许持盈颔首。一定是太后的主意,是为了宁王,也是为了让他们两个在路上遇见。
“皇后娘娘近来可好?”郗骁走在她一侧,隔着三步的距离,“舍妹一直记挂着皇后娘娘,却是不敢贸贸然进宫。”
“很好。”许持盈一笑,“本宫也很挂念明月,几时得空了,便让她进宫来说说话。”郗明月是郗骁的胞妹,是她的闺中密友。
郗骁一笑,随即道辞:“那么,臣先行一步。”
“好。”
文鸳望着郗骁渐行渐远的背影,想一想方才两个人的神态、言语,只觉得坦坦荡荡,找不出丝毫可疑之处。
许持盈十来岁的时候,便与郗家兄妹相识,两个女孩子常来常往。基于这些,许持盈及笄前后,郗骁对她生情是在情理之中,但也只是合乎情理。
以郗骁的身份,就算是真的钟情许持盈,又怎么可能让外人知晓——觊觎终将嫁入皇室的女子,那会带来什么恶果?就算他不在乎流言蜚语,豁出自己的安危,难道也不为许持盈着想么?被臣子觊觎的皇后,进宫后的日子能好过?
如果郗骁连这些都考虑不到,对待儿女情长这般草率,无一丝担当,焉能有这几年来的赫赫战功?又如何能有如今权倾朝野的地位?
对郗骁与许持盈的流言蜚语,文鸳一直觉得不足信,偏生两个局中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也就只能一直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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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仲麟起身之后,服药、用饭,转到御书房习字。
卓永禀道:“宁王前来请安,另有要事禀明。”顿了顿,补充道,“宁王和摄政王方才去了慈宁宫。”
萧仲麟不以为意,“传。”记忆中,兄弟情分不深,登基之前常有争执的时候,登基之后,宁王才有所收敛。
片刻后,宁王走进门来,躬身行礼,“臣弟恭请圣安。”
“平身。”萧仲麟手里的笔顿了顿,命人赐座。
宁王落座后道:“一早听闻母后不舒坦,赶去慈宁宫问安,却又听说皇兄昨夜病情起了反复,便连忙赶了过来。皇兄好些了吧?”
萧仲麟嗯了一声。
宁王犹豫片刻,问道:“方才母后与臣弟提及丽嫔一事,敢问皇兄,抱恙是否与此事有关?”
萧仲麟凝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宁王留心打量着萧仲麟,发现对方脸色有着些许病态的苍白,神色显得很冷漠,“思前想后,臣弟不能不有此担心。”
“怎么说?”萧仲麟又反问一句。
宁王自然不敢像质问许持盈一般道出心迹,委婉地道:“母后就是因此事忽然抱恙,臣弟担心,皇兄病情反复,亦是因此事而起。”
“太后因为丽嫔的事忽然抱恙?”萧仲麟牵了牵唇,“谁说的?”
宁王瞧着他神色有所缓和,没有动怒的意思,便放松了几分,“近来宫中无事,昨日只有丽嫔那一件事。母后为此多思多虑,替皇兄担忧,在所难免。”
萧仲麟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