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挂上电话,谢流韵的心情一下低落了,以至于孙绍对她说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不得不打起精神,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孙绍今天本来很开心,他从没想到高中毕业那么久,还能遇到曾经暗恋过的谢流韵,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容貌比起上学时更美丽,气质清新脱俗,他几乎在认出来她的那一刻,心脏就砰砰砰跳个不停。
    只是,虽然没听到具体对话,可谢流韵惊呼的那一声他却听得明白。就算不知道周总是什么人物,可能被称为“总”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他心头的火热被浇灭地干干净净,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升腾起来。
    谢流韵也看得出来,不知为何孙绍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淡淡的。不过,本来是意外遇到的人,并不是什么至交好友,能带她跑来跑去买东西,还肯花力气搬东西,已经够好了。于是,对上孙绍摇头表示无事的脸,她郑重地道了声谢。
    如此一来,孙绍反而窘迫起来,他涨红了脸,连连摆手,直到谢流韵离开,他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
    第19章 陶成
    意外接到周复的电话,谢流韵不得不改了她原本的计划。
    好朋友聚会什么的,以后再回来也就是了,只是谢父谢母现在如果赶去的话,未免太仓促,可时间不等人,如果这次不去,回头两位长辈自己坐车去燕京,火车站人来人往,接车就麻烦的很。
    谢父想得开,拍板定案:“也不差在家呆的几天,收拾收拾,咱直接跟着去得了。”
    既然一家之主发了话,谢母便拉着谢流韵开始收拾东西。
    两人有谢流韵时年龄已经不小了,早两年就退了休,如今来去自在,不用向谁请假。衣服带上两三身替换,再带上洗漱用的物品,其余的也没什么要拿的。
    倒是这两天谢流韵回家后,谢母买了很多菜,她原本准备大显身手做两顿好的,可看看买回来的菜量,怕是他们三人三五天也吃不完,更别说今儿就要出发。谢母只好一边可惜着,一边把菜拿去送给隔壁邻居周阿姨家。
    不过半天时间,谢流韵和父母带着行李出门时,满院都传遍了“谢家女儿赚了大钱要带父母去燕京”的消息。
    满脸笑容地和同院的老邻居寒暄完,出门坐上出租车时,两老脸都是僵的,就连谢父这么好脾气的人,也免不了摇头叹道:“八卦真是要不得啊,要不得……”
    火车站从来都是人潮拥挤,这个季节不是旅客高峰期,车票买起来稍微容易些。
    为了旅程方便,谢流韵包了个软卧的包间,四人间的软卧房间住了他们一家三口,两老住在下层,谢流韵住在上层,一路上说说笑笑,也很惬意。
    火车摇晃的人发困,坐在车上没两个小时,出行的兴奋劲头散去,向来有午睡习惯的谢母就打着哈欠,靠在枕头上沉沉睡着了。谢父也眯起眼睛,合眼养神。
    包间里没有别人,无聊之下,谢流韵把她今儿特意从木箱里拣出来的两个物件拿出来,仔细参详。
    这两件,其中有件是一块瓦片似的东西,表面厚厚的亏着长年累月的积土,擦也擦不掉。如果不是玉坠提示,她根本以为就是老房子顶上的瓦片。
    昆山的锦溪古砖瓦博物馆里,收藏着许多朝代的砖瓦,曾被冠上“中国之最”的名头,可见,有年头的砖瓦也不是没有收藏价值。只是,谢流韵对于砖瓦没多少鉴定知识,看不出来她手里这块应该是何年代的东西,再说手头上也没有相关资料,单凭手机查起来太慢。
    把瓦片收起来,准备回燕京再查。她随手拿起另外一件。
    这件是卷水墨画,然而,让她无比困惑的,是这幅画上根本就是瞎胡闹地乱画一团,水墨画浓墨不匀,山水比例失调,左上角还有个巨大的墨滴,整幅画看上去像是小学生的作品,就连画上题的字,也算不上是什么有水准的作品。
    若不是因此,这幅画也不会被赵略的店当废品清理出来准备扔掉。
    从画风上,她根本看不出是谁的作品,再加上画上落款是“廖秋生”三个字,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书画界爱起名号,落款以本名落的,更是寥寥无几,而廖秋生究竟是谁,她半点头绪也没。
    她低低地念叨着廖秋生这个名字,在手机上查了好半天。网上有是有,可都是近现代的人,历史上没有这个人物。
    谢父听她嘟囔了半天,忽然发话了:“你念叨廖秋生的名字做什么?”
    谢流韵一愣,从上铺探出头向下看去,顺便压低了声音:“爸,你知道这个人?”
    “怎么不知道?!”谢父看起来并不困,他也压低了声音,说,“廖家在解放前就是个大家族,解放后廖家虽然很低调,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比得了的。那十年被翻出来了老底,家里人着实吃了些苦头,廖秋生当时和你差不多年纪,就被折腾得……唉,还是这些年好啊,你们这些娃娃一出生就跟享福似的……”
    “咳咳,说偏了。廖秋生是廖家的长孙,听说自幼聪慧,能书会画,可是个有名的才子。只是后来伤了手,再也没动过笔……”
    谢父好一通长吁短叹,谢流韵听得却更迷糊了。
    她对照着画卷再看一眼,确定没看错“廖秋生”那三个字。
    既然这个人是现代的,为什么玉坠的反应同样那么强烈?!如果按照玉坠的反应判断,这幅画至少应该是在宋朝之前!
    她拿着画一筹莫展,这个时候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就算玉坠再给力,自己的知识达不到,也依然是见宝而不得门入的尴尬场面。
    抛下心中的遗憾,她把画卷和瓦片好好地收好,以免在路上颠簸或是发生碰撞损伤了。同时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到了燕京之后,一定要找孙老请教下这两样到底是什么玩意。再列个书单,好好扩充下自己的知识!
    这个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反而,最迫在眉睫的,是周复的邀约。
    谢流韵抱着头苦恼了一路,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索性把“车到山前必有路”这种套话拿出来安慰自己。
    次日凌晨到了燕京。从火车上下来,谢流韵带父母直接去了春信华庭。
    因为是现房开盘,交款的当日她就拿到了钥匙。为了方便父母居住,她买的三套房子除了两套在高层之外,一套在十几层,不高不低,窗外正对着公园,出门散步极为方便。
    谢母拎着行李进了房门,左瞧瞧右看看,眼睛都不够使的。
    这间房子的装修风格是偏东方的,柔和的胡桃木作为基调,多宝阁、书柜、贵妃躺椅……应有尽有,每个房间都规划妥当,装修得尽善尽美,空间感十足。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四处亮堂,挑高的跃层结构,让整个房子显得宽敞许多。谢母沿着楼梯上上下下,连连追问了谢流韵好几次:“这真是咱们的房子?”
    “是真的。还有两套呢,在更高层。你看咱们住哪一层?”谢流韵不厌其烦地回答。
    “这一层就好,这一层就好……”听她回答了几次,谢母满口应道。她喜气洋洋地四处走动,琢磨着买什么回来。
    新房子里一切都准备地周全,不过床褥之类是要自己准备的。正巧附近不远处就有大型商场,谢母拉着对逛街没什么兴趣的谢父,兴致勃勃地跟着谢流韵杀进商城,采购东西。
    也不知是怎么个碰巧法,三人居然在商场,遇上了陶成。他正坐在一家店门口的休息椅上,漫不经心地玩手机,看上去很无聊。
    谢母眼尖,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眼花了,后来反应过来,怕自己女儿触景伤情,直接拉着谢流韵想加快脚步迅速走过这一段。谁知,越不想来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她们还没往前走多远,就听见有人惊讶的叫:“流韵?伯父伯母?”
    只见陶成站起身,惊喜万分地看过来,同时迈步,往他们这边走。
    谢流韵早就看到了陶成。
    谢母的维护让她很是心暖,再说,她自己也不愿意看到陶成,除了感情上的因素之外,就是因为,她之前回家时编的半真半假的话,在陶成出现之后,根本经不起推敲。
    因此,眼看着陶成越有越近,她反而紧张了起来,手心里津津出着汗。
    正在这时,从陶成坐在门口的店里,童歆穿着一身鹅黄地连衣裙,踩着高跟鞋走了出来,笑语嫣嫣地开口:“陶成,你看我这身……”
    话没说完,她一怔,“谢流韵?”
    真是棒极了!
    看到她出现,谢流韵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今儿真是巧,所有演员都粉墨登场,如果她不是其中一员,现在附近看热闹,应该是极好的,可惜……
    第20章 见面
    原本今天,陶成是不耐烦出来的。
    难得周末,约三五个朋友外出游玩,或者好好睡觉补补精神,晚上泡吧,才是正事。他和童歆充其量算是同学加同事的关系,陪她出去逛街,算什么?!
    他知道童歆对他有意思,从小到大,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子不知有多少,童歆的小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童歆长得算不上漂亮,但女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而童歆的打扮绝对是高分,衬得她原本只能打四分的容貌,看起来也不比八分的谢流韵差。反倒是长得好的谢流韵,不懂得打扮,连颜值也被拉低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点遗憾。
    男人嘛,总希望自己身边带着的女人既漂亮又有气质,还贤惠,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要是童歆和谢流韵两人能合成一个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他对谢流韵态度差,实际上内心也觉得谢流韵其实很不错,长得漂亮,厨艺绝佳,文文静静从不吵闹,尤其是她脾气软,对他很痴迷,人又单纯容易哄,放在家里当妻子再适合不过。
    只是,最近,这个原本在他心里已经属于手到擒来的女人,居然露出了叛逆的一面,自从上次野营失联之后,一两个月都不露面!
    陶成刚开始很生气,却也笃定谢流韵迟早会出现他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最近的所作所为,以后依然乖乖地随叫随到。可随着时间一步步地推移,他渐渐不那么肯定了。
    嘴上不承认,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悔当初态度那么差,要不然,也不会在童歆打电话说有谢流韵的消息时,嘴硬了一会儿之后,又乖乖地出来了。
    正无聊地等童歆试衣服出来,没想到一抬眼,就看到很久不见的人。
    只不过两个月不见,他差点要认不出来不远处那个人了。
    商场的灯光璀璨明亮,无论什么人都照得光彩夺目,只是,在她面前,几乎所有路人都成了背景。她穿着如荷叶般青碧色的连枝花纹长裙,映着无数光点的眼睛熠熠生辉,唇角挂着甜美的笑意,跟在两位中年人身旁,姿态落落大方。她抬起右手,像是在指路似的对中年夫妻说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他几乎是惊喜地站起身,叫了声:“流韵……”
    站起身走了两步,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表现的太热切了,脚下迟疑了片刻。
    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陶成已经拿定了主意,为了防止以后谢流韵自傲心膨胀,养成骄娇之气,他收敛起脸上的热切,矜持地上前,向谢父谢母客套地打招呼:“伯父伯母,你们也来燕京玩么?”
    谢母本来想避开陶成,谁知道,他居然迎了上来。看到跟在他身后姿态暧昧的女人,扫到自己女儿没什么表情的脸,再脑补一下她现在的心情,谢母整颗作为母亲的心都忍不住一阵心酸:“小陶啊,好久不见,你后面那个女的是谁?不介绍一下?”
    陶成没有想到,谢家父母对他的态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和善,谢母的语气里还带着些不满。他看了童歆一眼,因为习以为常,他并没有觉得童歆在有什么不妥,只在考虑怎么介绍:“她啊……”
    童歆笑语盈盈地上前,似有若无地贴近陶成的胳膊,接过话头笑道:“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陶成的大学同学,现在和他在同一个公司。今儿正巧休息,他陪我出来逛街,没想到正巧遇上了你们。现在快到中午了,不如咱们一起去吃顿饭,我知道这里有家店味道吃起来很不错……”
    “这就不用了。”谢母心里腻歪地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板着脸说,“我们就不打扰你们逛街了。年轻人么,难得一起出门,跟着那么多灯泡可不好。”
    “小陶,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啊。”
    “怎么会……”
    陶成没料到童歆一出面,事情就急转而下,两句话没说完,就有分道扬镳的架势。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童歆来得真不是时候。只是这时再怪她也没用了,眼看着谢家一家三口迈步离开,他犹豫了半晌,终究没有追上去。
    他心里极不舒服。
    谢母的态度还算其次,今儿从遇到开始,谢流韵的眼神就没有落在他身上,偶尔扫过来一眼,也像是没有看到似的,以前那点痴迷,完全消失不见了。
    窥着他的脸色,童歆在他身边轻笑道:“我正要和你说,上次我见到流韵时,她好像正和一个年轻的帅哥在茶社喝茶,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关系不错。对了,那个人是广宇国际的高级助理。”
    陶成的双手紧握,越听脸色越发青,像是听到妻子出轨的丈夫,怒不可遏,但还强忍着怒气,冷声问:“你怎么知道?!”
    “当时黎莉也在,她认出来的。”童歆轻轻松松丢出一个挡箭牌。
    童歆也没想到,黎莉只听她随口描述了几句,就给出了答案。当然,没有亲眼见到真人,黎莉也只是“大概”“可能”“像是”地猜测了一番,但不妨碍她模糊概念。
    广宇集团这个庞然大物,能在里面工作的人不知凡几,年纪轻轻能成高级助理,实力可见一斑,当然,身家必然是丰厚的。就连童歆,当初听到对方的身份时,也生出对谢流韵浓浓的嫉妒心。
    因此,陶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他只脸色变了一瞬,冷静下来之后,摇头道:“流韵不是那种人。”两人从小在一个院子长大,后来他家搬到了高档小区,可上的学校终归是同一个。十几年的相处时间,他不会看不清她是什么样的人。
    童歆在心里冷哼,面上却懊恼又惭愧地说:“是我想差了。我看那个男的,对流韵态度很好,所以我就……”
    这点正巧戳中陶成的死穴,他脸色沉了下去,终究没有再开口。
    另一边,正在超市大采购的谢母,也在谆谆教导谢流韵:“……小陶不是能安定下来的人,他那个女朋友也不是心眼少的。你呢,既然已经放下,就别想那么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才是重点。优秀的男孩子多的是,咱不能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谢流韵尴尬地点头:“嗯……”
    她不会说童歆也算不上是陶成的女朋友,不过谢母有这样的误会,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以后这两人也会在一起。
    既然决定要住下,要买的细碎东西很多,日用品,米面油盐……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谢家三口推了两辆车还没有买全。站在超市门口等出租车时,谢流韵不免感慨:要是有车的话,就方便多了。
    回家之后好容易才把东西规整好,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匆忙打理好头发,换上件得体的衣服,再淡淡化个妆,对着镜子转了几圈看看没什么疏漏的,镜子里的人精神奕奕,她才放下心。
    三点整,电话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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