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苏锦瑟听了这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所谓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没有任何人是不怕寂寞的,即便强大如她……只是她不像秦晓筠这么幸运,遇到了她小弟这样愿意真心待自己的人罢了。
    苏锦泽不置可否地笑,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怎么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秦晓筠变得放不下,只是在想起那女人时,她在副驾驶上无声地哭泣,她在他家门口蹲坐的无助都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至此,他终肯承认,秦晓筠已经成了他的放不下。
    他不否认两年前自己就不讨厌她,甚至也有点喜欢她。毕竟当时的她天真烂漫,美艳动人……只是当时的悸动还不足以让他想把那女人留在身边好好“藏起来”,可现在……这种冲动却时不时地涌上心头。
    苏锦泽叹了口气,自己的感情终是要自己去处理,他已经过了需要知心姐姐进行心理辅导的年龄:“三姐,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就别担心了。再怎么说,她还是子垚的妈不是么?”他笑着说道,“这话,也替我转达给咱们家老太太。”
    苏锦瑟:……
    无奈地摇了摇头,终是在这件事情上妥协了——苏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里最没有脾气的是苏锦泽,而最有主意的,其实也是他。一旦他下了什么决定,那就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那她呢?她怎么想?别是一时心血来潮,回来观光一圈儿又跑了……”说到这个,苏锦瑟就一脸的愁苦,不怪她闲得蛋疼操这份儿心,实在是那个秦晓筠素来不是个省心的主儿,又还有前科……
    苏锦泽闻言冷哼一声,语气不自觉地凌厉了几分:“她敢?”
    苏家少爷的想法很简单,以前他由着秦晓筠蹦跶,那是他没上心。现在既然自己已经放不下,那女人如果哪天想不开再敢跑,就别怪他追到天涯海角把她的腿打断。
    ……
    就在苏家姐弟在盛世大厦里谈心的同时,秦晓筠一个人驱车去了郊区的墓地。6月的帝都格外的燥热,即使是郊区有微风阵阵,带来的也是煮熟的热气。
    她从后备箱取出路上早已买好的鲜花水果等贡品,走过长长地石阶,路过一座座墓碑,终于在靠后的位置停下脚步——这里,安葬着她的父母。
    秦晓筠上一世至死没能回国,没能看一眼儿子,也没能看一眼……在这里安葬的父母。现在她站在这里,看着墓碑上那熟悉的黑白照片,顿时恍若隔世。
    尚记得,她年幼时爬在父亲的背上嬉戏;犹记得,她稚童时躺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年幼的记忆一幕幕如胶片般在脑海中闪现。秦晓筠缓缓俯身,小心翼翼地摆好贡品,然后起身再郑重地对着墓碑鞠了鞠躬。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秦晓筠努力地挤出微笑,只是那笑容看上去也让人心疼,“是我不孝,以前从来不知道要主动来看看你们……”说着说着,秦晓筠已经泪如雨下。
    父母去世时,她年级尚小,只记得在那一年里哭得凄惨,后来逐渐习惯了“孤儿”的身份,也为了不去让自己难过,下意识地不愿意来这里拜祭父母,直到前世自己病死时,才悔不当初。
    自己的父母,一直是她不愿触及的软肋——当她看见秦晓雯和秦晓武可以依赖叔叔婶婶的疼爱而肆意妄为时,她会嫉妒;当她嫁入苏家,看见苏家上下对苏锦泽宠爱珍视时,她会羡慕。而这种种情绪背后,无非是对自己早逝父母的怀念。
    重生一世,她自从醒来以后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她尽快解决叔婶的财务纠纷,尽快处理美国的事务,然后马不停蹄地奔回华国,又立刻回了苏家,尽快和苏锦泽道歉,尽快和儿子熟悉起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她的焦虑——她珍惜这一次重生的机会,可也怕,哪天老天爷醒过神一个不高兴,就又把她的这次重生收了回去。
    一直以来的紧张情绪也许只有在自己的父母前可以肆意地释放,秦晓筠哭得歇斯底里,就好像把这段时间的所有压抑全部发泄出来一样……视线早已模糊,照片中的父母依旧慈祥地看着她,仿若无言地鼓励着她:不要怕,不要慌……
    哭累了,也哭伤了。秦晓筠瘫坐在墓碑旁,怔忪许久。有许多话仍不曾说出口,有许多话仍不能说出口……
    半晌后,她方开口:“爸,妈。我以后会常来看你们的,下次再来……我会带上我老公,和你们的外孙。”说完后,秦晓筠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慢慢离开。
    回程的路上,秦晓筠打开了收音机,《一生有你》的旋律倾泻而出。听着听着,她快速地关掉音响,拿起电话拨通了男人的号码——
    “苏锦泽,你在哪儿?”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语气是那么无助和脆弱。
    苏锦泽这时还在他三姐的办公室里喝着上好的大红袍,听到秦晓筠的声音后不自觉地放下茶杯,快速起身——“怎么了?”
    “……”凭着一股冲动打了电话,却没想好要说什么,可听到男人语气里的紧张和担心,秦晓筠再一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苏,苏锦泽,我难受……”
    男人闻言风一样冲出了苏锦瑟的办公室,留他三姐一个人在那里无奈摇头。在他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她就看见了来电显示上的备注——
    媳妇
    ☆、第17章 陪伴
    苏锦泽到家的时候,秦晓筠已经先一步赶了回来。他进门后快步走进客厅,就看见秦晓筠光着脚双腿曲起,整个人缩成一个团子坐在沙发上,她闻声抬起头,眼光中冒着水色,一双平日里明媚的眼早已哭得红肿。
    苏锦泽先是皱了皱眉,靠近女人后沉声开口:“这是怎么了?”
    在他的印象中,秦晓筠很少有哭得这么凄惨的时候,虽说这次回国后的她的确比几年前更加脆弱了些,可即便是之前的关晓冉事件也没有把她搞得这么狼狈。
    秦晓筠怔怔地看着男人,没有出声,吸了吸鼻子,然后又默默把头埋进膝盖,半晌发出含混的声音:“没怎么……就是那会儿……我,我难受。”
    苏锦泽刚刚是关心则乱,电话里听到女人的哭声就慌得立刻往家里赶,他还以为秦晓筠是出了什么事情或是又被人欺负了。这时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缓缓坐下。
    “为什么难受了?”就算女人是水做的,也不只是自来水吧?他不信这女人还能无缘无故就哭肿了眼。
    秦晓筠脸贴着裤子,在上面蹭了蹭脸上尚未干的泪,抬起头,小声说:“我今天去看我爸妈了。”
    苏锦泽:……
    “去扫墓了?”他没记错的话,自己的岳父岳母是早逝的。
    女人点点头,哽咽开口:“苏锦泽,我想他们了。”
    苏锦泽:……
    饶是平日里涵养极好,苏锦泽此刻都不得不怀疑秦晓筠这是不是故意在整他……想爸妈?死了快二十年以后??
    秦晓筠不在意男人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地把心里话哗啦啦地往外倒:“苏锦泽,我今天回来的路上,一边听歌一边难受,我觉得人活着都挺不容易的。开始的时候,要为了温饱奔波,温饱解决了,又要为了活得不那么狼狈,要有点追求和情趣忙碌。”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怕的是这一辈子连个能一起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以前要好的朋友都成了过客……你说,这人活着是不是挺可悲的?”
    苏锦泽只是静静听,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
    秦晓筠只好继续自说自话:“我觉得,人就是一种很孤独的动物。如果等我死的时候,想想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就觉得难受,也觉得自己活得挺失败的。”这不是她的臆想!她上辈子就是这样的!
    苏锦泽听完她的总结陈词,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听到这里,他算是终于搞明白了——秦晓筠自己去给她父母扫墓,然后回程的时候忽然有了对人生的感慨,想着想着就被自己幻想的凄惨景象整哭了。所以说,女人是种奇怪的动物。
    “下次再去扫墓,我和儿子陪你一起去。”想了想,他只能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
    秦晓筠怔怔地点点头,呃,所以这男人就只有这一句话?讲道理,她噼里啪啦说了那么多,而且情绪这么down!他就算不给个爱的抱抱,至少也要轻声细语地宽慰一番才不辱他“暖男”的称号吧?暖男呐?哪里暖了?!
    然而这次苏锦泽完全无视了她幽怨的小眼神,起身打算去准备晚饭了。秦晓筠下意识地尾随而去,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地追着男人的脚步,不甘心地开口问道:“你不觉得该说点什么吗?”
    苏锦泽头也不回地忽然出声:“秦晓筠。”
    被点名的秦小姐很自觉:“昂?”
    “你是不是大姨妈要来了?”苏少云淡风轻地开口,就像问今晚吃什么一样随意。
    “你怎么知道?”秦晓筠没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成功被老公带歪,下意识地反问道。
    “因为你每次来之前情绪波动都很大。”所以说两年的夫妻生活不是白过的。
    秦晓筠:……
    无言以对,只好冲着男人的背影挥挥拳头泄愤。可没等她把拳头收回来,男人就忽地回头,对她的幼稚举动倒是半点都不意外,只是伸手轻轻放下她举在半空停滞的手,然后开口——
    “凭什么认为你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我和你儿子都死了么?”虽然他很不想和这女人就她的“无厘头”幻想展开讨论,可有时候揭开心结的最好办法就是就事论事。
    秦晓筠闻言沉默了,慢吞吞地在厨房里蹭来蹭去,几分钟后才开口问道:“苏锦泽,你会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么?”问这话的时候,她头也没有抬,说她懦弱也好,自卑也罢,她就是不敢。
    苏锦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语气淡淡地回复:“你想好了么?我的一辈子,你要得起?”
    秦晓筠这人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激她,闻言瞬间被激发了斗志:“你的一辈子是一辈子,我的一辈子就不是一辈子么?怎么要不起啦?”
    苏锦泽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眼神中有着平日没有的严肃和正经:“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坚定点头,输人不输阵,这个时候她怎么会退:“知道!”
    “那好,秦晓筠你听好,这话我只说一遍。要了我的一辈子,我就不会再放开你。我的感情不只是陪伴,对你而言,还是……束缚和枷锁,这些,你都想清楚,想明白了?”
    秦晓筠听了恨不得激动地想要拍大腿——玛德,老娘不要什么自由啊!赶紧拿绳子把我捆起来都行的呀!忍不住兴冲冲地再次确认:“所以说,我只要不和以前一样,你就会爱我,陪我对不对!?”
    男人瞥见她眼底藏不住的愉悦,终是不再板着脸严肃表情,暖暖的笑意爬上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秦晓筠,你可真是……”不知廉耻?好像不合适;得寸进尺?好像也不对。
    他明明说得“陪伴”,可她却不动声色的索了爱。而他,对着女人眼底的得意欢喜,只有默认和妥协。
    只是在清楚明白了女人的心意后,苏锦泽除了心里划过阵阵暖意以外,还有着只有自己知道的,以后他会拿着这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实,早已放不下,何必装得不在意?
    聪明如秦晓筠,又怎会不懂男人那句未出口的话意味着什么?就像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没了,她现在只想抱着男人转两圈。
    就在秦晓筠盯着男人的胸膛,在“扑还是不扑”的问题徘徊的时候,苏锦泽十分不解风情地开口了——
    “赶紧出门接儿子放学吧,我准备做饭了。”说话间已经围上了那件很出戏的围裙。
    秦晓筠:……
    说实话,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很不给面子?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苏锦泽的下一句话相比上一句,简直给她以毁灭性打击——
    “今天吃完饭,我还要收拾行李,晚饭后就准备出发去剧组了。”
    秦晓筠声音瞬间拔得老高:“什么?!”
    苏锦泽叹了口气,再次解释:“明早的戏份,今晚肯定要进组了。”他也是刚刚知道的,不是他知情不报的啊。
    “苏锦泽我们讲讲道理,我刚和你告完白,定了情,今晚你就要‘开拔’进组投入郑佳玉的软玉温香??”秦晓筠觉得很气愤!
    男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叫我什么?”
    秦晓筠的话在嘴边吞吐了一圈儿,最后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含羞带愤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就转身快步出门接儿子去了——不就是不让她连名带姓的叫他么?可现在这种气氛,让她叫“老公”?美得他!
    苏小胖下学后乖乖爬上了他妈的大奔,自从接送的人从爸爸变成了妈妈,苏小胖觉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待遇得到了显著改善,就是大众变大奔的质变!
    可今天一坐上车就感受到了他妈释放的低气压,那效果比他爸车里的冷气都好。“妈妈,你怎么了?”苏小胖懂,他妈浑身上下散发的情绪,叫做“生气”。
    苏小胖想了想,觉得自己今天乖乖上学,认真听课,放学就上了他妈的车,期间没有做出任何惹到她的举动。
    秦晓筠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只是哀怨地说道:“苏小胖,从明天起你要和我一起吃外卖了。”
    苏小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认真地问道:“那我能吃肯德基吗?”他爸平时不让他吃的……
    秦晓筠终于懂了尽管儿子很早熟,可自己和儿子直接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那就是关注点不同而形成的沟通障碍,只好无力地点点头:“看我心情。”
    苏小胖:……
    回到家后,苏子垚放下书包,跑到厨房:“爸,你明天开始不给我们做饭吃了?”
    苏锦泽一边切菜一边回道:“嗯,明天爸爸要进新剧组拍戏。”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通常苏锦泽会把儿子丢回苏宅。
    苏子垚转了转自己的大眼珠:“爸,我妈生气了。是不是因为你新戏里面有那个让我妈妈吃醋的女人?”
    苏锦泽闻言失笑道:“没事,你妈每月都有那么几天会生气,以后你就懂了。”
    苏子垚:……
    偶然路过听到秦晓筠:……
    终是忍不住发出了自己的“河东狮吼”:“苏锦泽!!!”
    ☆、第18章 进组
    等三人吃过晚饭,苏子垚只跟他爹挥手说晚安,然后不带一丝留恋地回房看书去了。秦晓筠跟着苏锦泽进了主卧,默默帮男人准备起了要带的行李。
    “要拍多久?”秦晓筠口气不是很好,手里的动作却没有一丝怠慢,能想到的东西都仔仔细细地给男人备齐。
    苏锦泽取出要带的衣服,回头就见女人连驱蚊喷雾和感冒药都一股脑地往行李箱里丢,赶紧回道:“你不用准备那么多……我每周都会回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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