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
    夏暁的脑子里在极快地盘算着搬离夏家的事儿。她在考虑,要怎么说才可以说服夏家人同意她搬出去。另外,夏暁的嘴角冷冷地勾起了。她如今也很好奇,若是铃铛的医术果真没问题的话,为什么要撒谎?
    夏暁思索了无数偶然的可能性,但没有一条能解释铃铛的行为。
    如此,她又想起铃铛劝她喝药的事儿。鉴于老大夫说胎儿和她都十分健壮,夏暁免不了会恶意地揣测铃铛的用心。
    这样吧,搬离夏家之前,她还是先铃铛弄出去为好……
    不同于夏暁脑中各种思绪乱飞,阿二满脑子想得是:夏主子怀孕这事儿,要不要告诉世子爷啊?
    第四十八章
    “在我决定说出去之前你不准说一个字。”临进门,夏暁看了眼神色恍惚的阿二,冷冷警告道。
    阿二愣了下旋即正色起来:“姑娘可是怕打草惊蛇反而激得铃铛狗急跳墙?”
    挑拣出来的人,阿二不是个没脑子的。前些日子铃铛给夏暁诊过脉却隐瞒怀孕的事儿她正觉得可疑呢。冷下脸来,她身为暗卫的煞气十分逼人“若是如此属下可以去杀了铃铛。”
    浑身凶煞之气夏暁吓了一跳。
    “先别!”
    阿二没说话,神情却是不解。
    夏暁也说不清一言不合就杀人不符合她的为人,懒得解释便含糊道:“我自有打算。”
    “总之在我没将铃铛赶出去之前,你与阿大两个就盯着她,旁的别多事。”打昏打残了还说得过去,杀人就过分了。夏暁几番思量总担心自个儿会刺激的夏家两老脑溢血,边想着顺口还警告阿二,“你们两个别给我自作主张!”
    阿二被夏暁呵斥得悻悻,却也只能作罢。
    夜里歇息,夏暁又琢磨上了搬走一事。老大夫说得是正理,肚子大起来是瞒不住的所以,宜早不宜迟。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又会怀疑自己对于铃铛是否太过风声鹤唳?
    毕竟铃铛确实治好了夏老汉的病。
    事实上,铃铛本分做事之时,夏暁能勉强信她出现在夏家只是巧合。可一旦她冒出丁点儿恶意,身上的怪异之处便会被放大。知礼又擅医药的铃铛为何会来他们夏家?或者换个思路,谁会对自己的肚子心存恶意?
    答案不外乎周斯年的后院之争罢了……想到这个,夏暁心中十分窘迫。
    总之,除了铃铛本性对孕妇有恶意,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个解释。
    一旦确定了,不免会细思极恐。
    对方的手都伸到她的家里来,那是不是人家想拿她家里人做个什么事儿,她是防都防不住的?这般一想,那铃铛就该不论对错先一刀砍死。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夏暁蜷缩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
    最后觉得,还是将事情始末都告知家人最好,一劳永逸。她的肚子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夏父夏母总是要再受一次打击的。至于该怎么跟两老说好接受些,她琢磨了半宿没琢磨出名堂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夏暁心想,明早一起床,她便去敲了她爹她娘的房门。
    夏春发觉,她相公自从进京之后便有些怪异。可等她张口去问了,钟敏学又会随意两句岔开她的话。
    等她再反应过来,两人的交谈已然结束。
    几番下来,夏春气闷得不行也只得悻悻放弃。钟敏学这个人,若有什么事儿除非自己愿意说,否则她是别想从他口中套到话。
    钟敏学好笑,抚了抚娇妻光裸的后背,温柔地又将人搂进怀中。
    钟敏学,其实也是前朝名臣郭尧。郭家嫡三子,死于两朝交替之际,因誓死不降被萧家开国高祖斩于金銮殿,享年二十九岁。
    他只记得自己一睁眼,便成了父母双逝的半大少年。
    庆幸之余,只剩满腹茫然。
    磕磕碰碰了半年,才适应了偏离权势中心的小镇中生活。郭尧释然惬意的同时,也有些啼笑皆非。毕竟做了半辈子的世家公子,从来十指不沾杨春水人日日为糊一张口而焦头烂额,郭尧便再从容也是有些窘迫的。
    好在无聊之际与心性单纯的夏青山交好,遇到了良善的夏家人,之后还十分有幸娶回了贤惠娇妻。
    如此,他是心满意足的。
    有个举人功名,带着娇妻孩子在小镇教书养家,轻松过活也是惬意。若是可以,郭尧是不愿踏足京城那纠葛之地的。
    只不过夏春俨然一副严妻之态,日日敦促着他读书做文章,郭尧好笑之余也顺了她的心意。左右他如今无家世帮衬,即便考取了功名,也不过下放到偏远之地当个小官。日子怕是与如今差不离,但孩子的身份能高些也不错。
    夏春闭着眼睛眯了会儿,又睁开了眼。
    “相公,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爱操心是夏春从小到大改不掉的性子,勾着钟敏学脖子,忍不住又问,“是不是做文章遇上不懂的地儿了?嗨呀,这京城咱也没门路。若是能寻到名师给你跟青山指点指点,你定不会这般绷得紧了……”
    钟敏学叼了她的耳垂含着,低低地笑:“谁说我不懂了?”
    夏春面红地推开他,斥了句没正行,翻过身又问:“那你整日绷那么紧?往日在徽州你也没这般认真苦学过,瞧着可不像被刺激了嘛!”
    钟敏学抱着她笑得痴醉,喜欢的不行。
    可他总不好解释说自己此次见到夏家人之后,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说了也解释不清,这种嗅觉,旁人没经过事儿是怎么也不能体会的。顿了顿,他半真半假地提了句:“只是,觉得铃铛有些怪罢了。”
    “铃铛?”
    夏春愣了下,钟敏学提起来,她便也想起了那静静跟在夏老汉身边的姑娘。这么细想,也觉得有些不同,“相公看她哪里怪?”
    “我哪有那个闲心看旁人啊!”钟敏学轻咬了下夏春肩膀,懒懒道,“就是觉得她好似对幺妹有些敌意。”
    夏春一僵,差点坐起来:!!!
    钟敏学不理她,伸出长臂圈了人便拉下来躺下。然后被给她折腾的时间,只翻了身将人压至身下:“莫急,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个小丫头而已,你若是得了空,且主意看着莫叫她伤了幺妹便是……”
    ……
    天一亮,夏暁刚从夏父夏母的屋里出来,便被夏春拉进了她屋。
    夏暁还想着什么事儿,没成想,她姐是来提醒她铃铛的事儿。夏暁一听她也知晓了这事儿,忍不住感慨她大姐如此敏锐。
    于是便将方才跟夏父夏母说过的话,又给夏春重复了一遍。
    夏春掩嘴惊呼:“快四个月了?!”
    旁的夏春没管,就光拎着‘怀孕快四个月’这句吃惊了。她围着夏暁不住地打转,暗道这也是奇了,记得自己怀欢欢时候又是吐又是躁的,折腾的钟敏学夜里不睡觉也要哄得她舒坦了。怎地她妹子怀孕不声不响的?
    这孩子也太会疼人了!
    夏暁被她转得眼晕,无奈点头。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既然胎位坐稳了,再落胎便容易伤身子。而且这孩子在肚子里就知道疼人,将来定是个孝顺的,夏春也舍不得她幺妹打掉,“爹娘怎么说?”
    夏家老父老母都通情达理之人,再没有为了名声叫闺女吃苦的。
    夏暁叹了口气:“爹娘说生下来。但我打算,明日就搬出去。”
    “那哪儿行!”
    夏春当即不同意,俏脸冷沉沉的,“莫说你一个人出去住,家里人不放心,现如今你这怀着身子出去,你是在胡闹!”
    夏家其他人自是也不同意她搬,但夏暁意已决谁也变不了。
    当日,夏暁就命阿大阿二将铃铛打昏送走。同日下午,她将阿大留下帮衬家里,带着阿二绿蕊便搬走了。
    夏老太哭得实在伤心,夏暁无奈,只得哄她说自己住的不远。阿大知晓住处,若是她哪日得了空,尽管叫阿大送她过来瞧瞧。老太太不听,非要跟去,这一跟着,她就不走了。
    于是,夏老太就这么跟着夏暁住下了。
    夏暁简直是哭笑不得。为着她,竟闹得父母分居。
    铃铛醒来,已然是黑夜了。
    她昏迷的时辰怕是挺长的,铃铛摆弄了几下胳膊,又酸又麻。等压麻了的腿脚恢复知觉,她站起来环顾四下,发现自己在一处门窗紧闭的黑屋子里。
    不用想,她便知道自个儿做的事叫夏暁发现了。
    今日一早见夏暁还活蹦乱跳的,她便知道自己下的那药夏暁没吃。事儿曝露了她便做好被人打死的准备。结果醒来发觉全须全尾,铃铛抱着双膝坐在墙角,暗叹还算得夏暁为人心善。
    铃铛优哉游哉,并不知夏暁是心善,但阿大阿二却不。
    阿大阿二如今虽为夏暁护卫,但却是自小训练的周家暗卫,忠诚于周家人是刻在骨子里的。这铃铛敢动夏暁的肚子,那是犯了两人最大的忌讳。迫于夏暁的命令,两人不能杀人,却是把铃铛送到周家暗卫处的刑讯室来。
    这暗卫处的刑讯室,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此事,暂且不提。
    却说朝晖堂,长公主等了两天没等来铃铛的消息,不耐烦了。
    可她着急没用。当初周斯年置办外室,为了不叫他知晓萧媛也掺合其中而彻底冷了心,昭阳皇后可是嘱咐了长公主连身边的人也不许说。应了这话,她没法自己差人去联系铃铛,便只好进宫去找昭阳皇后闹。
    昭阳皇后可是烦透了她!
    若不是这是惠德帝一母同胞的妹妹,昭阳皇后真恨不得叫人将她赶出去。皇后想想自己这阵子做的事就烦躁。她贵为堂堂一国之母,日日忙着后宫事务都不得闲,真是半点不想掺合臣子家后宅的腌臜事儿!
    长公主进了宫,对夏暁怀孕的事儿是闭口不谈。
    她也是看得明白了,她的好皇嫂为了维系住皇家与定国公府的关系,为了她能稳稳占住定国公世子夫人的这个位置,是怎么都会劝她忍耐的。萧媛冷笑,她偏不要忍耐,不舒服了她就要闹到自个儿舒服。
    她一进未央宫便吵闹,直说那贱人叫她不高兴了,她要折腾那贱人家里人!
    昭阳皇后心中顿时鄙夷不已。
    她忍不住想,若不是青梅竹马,周斯年看上这人真是瞎了眼!罢了罢了,道理都讲遍了,不听,她也没法子想。皇后抚着额头,再不想兜这些事儿:“罢了,随你吧。本宫也管不了了。”
    昭阳皇后心寒,往后就是出了事儿惠德帝怪她,她也问心无愧!
    长公主得了她松口,冷笑着出了宫。
    第四十九章
    上次被送去枫林别院的五个姑娘无疑是摘星楼中资质最优异的五个人。然而那又如何,还不是却灰头土脸地回来?莫说攀到高枝儿了,连贵人给的赏赐也只是了了五人很是被嘲笑了一番。
    姑娘们自是各自不服闹将了起来。
    闹了过了火,还是妍妈妈出面震慑才平息。
    夏花自那日枫林别苑铩羽而归后发热的头脑如被浇上一瓢冰水,冷静了下来。她这才意识到往上爬仅凭一腔孤勇是不可行的。她陡然间发现胆识、魄力、心智她都不能够格。
    一时间灰心丧气恍若困兽,无他解脱之法,便闭门练舞日夜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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