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半响,福嬷嬷沉着一张脸来禀告,“已非完璧。”
    柳娘当场痛哭,“小梨从小跟着我长大,名为主仆情同姐妹,若是不愿留在王府,直说就是,我难道不给她这体面,何必行赐鬼蜮计量!怪不得呢,上次我问她愿不愿意伺候王爷,吓得脸都白了,之前明明还是愿意的。”
    “王妃不必为此等贱婢操心,当心小世子啊。”福嬷嬷一口一个小世子,似乎已经断定柳娘怀的是男孩儿。
    “嬷嬷见多识广,有何教我?”柳娘忍悲擦干眼泪。
    “小梨虽是王妃陪嫁,但终究坏了规矩,不若打发出去,反正她已有了归处,如此法外施恩,也全了小梨和王妃的缘分。”按福嬷嬷的意思,这种不守规矩私相授受的奴婢打死了事,要知道王妃陪嫁,或者说整个王府中的女子都是王爷的女人,这和红杏出墙又有什么区别。不过看王妃哭成这样,福嬷嬷也不敢擅专,特别留情面。
    “也好,到底服侍我一场,她自己找的归宿,想必是满意的。她积攒的体己都让她带出去,别苛责她。再赏她五十两银子,免得男方以为她是被赶出来去的。如此,也算了了缘分。”柳娘说完便痛哭起来。
    “王妃莫做此悲声,小世子听着呢。那等不忠之人走了也好,王妃身边还有老奴、有数不尽的忠仆呢。”福嬷嬷接过小丫鬟手中的美人锤,轻轻给王妃锤腿。
    “我就带了两个陪嫁过来,小桃伺候王爷却无福,几月就去了。小梨如今又离我而去,日后想要听一句乡音都无法了。嬷嬷且让我哭一场,哭出来就痛快了。”
    “府中也有南京采买来的丫头內侍,王妃想听乡音,老奴这就让他们进来伺候。”
    “不必了,还不够伤心吗?日后府中下人升迁按规矩来,能者上庸者下,小桃、小梨有此结局,未尝不是乍登高位,心性不够的缘故。”柳娘好不容易把最熟悉自己的小梨打发离开了,再不愿仓促选择贴身伺候的人。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结果押送小梨离开的仆妇在枕头里发现了不明粉末。福嬷嬷一尝,黑沉着脸道:“是生大黄粉。”
    柳娘听闻脸都白了,“是她!”
    “怪不得那些嬷嬷怎么也审不出来呢!”福嬷嬷恶狠狠道,“王妃,不可姑息!”
    柳娘六神无主的把事情都托给福嬷嬷,道:“我就说小梨不会无缘无故弃我而去,定是有人挑唆。找人跟着她,查一查她委身的男人是什么身份,说不定就能查到根源了。嬷嬷,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福嬷嬷沉声应下,自去办理不提。
    秀王府在京中并没有什么势力,小梨跟的那个男人只是普通小吏,没查出和哪边尤其牵扯。暗害王妃胎儿的布局之精巧,常年侵淫阴谋诡计的福嬷嬷都摸不准脉。小陈氏和宗人府嬷嬷是怎么接上头的,若说是通过小梨,那小梨又是怎么和小陈氏勾搭起来的。再有小梨跟的男人,怎么查都是清白的。整件事宛如一个神仙局,没有半点儿破绽。
    福嬷嬷进宫回禀的高淑妃,高淑妃下令直接处死了小梨。没有证据有什么关系,高淑妃不允许危害自家儿孙的人活着。查不到幕后主使,也要杀了递刀的棋子。
    因小梨之故,王妃离开京城的时候,长吁一口气。
    在路上,王妃打发了宗人府两个经验丰富的嬷嬷给陈氏,“你们且在陈氏车上,好好伺候两位小郡主,平安到了汝宁,本王妃记你们一大功。”
    把两个老实听话的嬷嬷留在身边,有经验又不多话,柳娘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到了汝宁。
    等到汝宁的时候已经是月底了,在路上走了大半个月。秀王原本仪仗全开,浩浩荡荡几乎遮住了官道,结果走到半路发现时间不够用了,又赶紧收起了仪仗,轻车简从赶路。郡王规制的轻车简从,也是几十辆马车,两千人的护卫,依旧快快不起来。
    刚到汝宁歇下,陈氏就跪在殿门外请罪,小郡主夭折了。
    汝宁的郡王府规制完整,在汝宁,秀王可称国主,虽无治民用兵之权,可皇家威严不容侵犯。郡王府也是前后殿宇分明,前边是秀王议政处事之所,后边是王府内眷,有十多个大院,可称殿、称堂。
    柳娘所居东院,题名回春殿,是除了题名怀秀的正院之外最好的殿宇。
    陈氏脱簪戴罪跪在外面,柳娘先召王府随行医官和伺候小郡主的嬷嬷来见。
    查问清楚非陈氏照顾不周,柳娘才让陈氏起来回话。
    陈氏一瘸一拐的进来,柳娘赐坐,道:“小郡主夭折,本王妃也难过,你是她养母,想来更伤心。我已查问清楚,不是你的过错,大郡主依旧给你养着。只盼你吃一堑长一智,好生养育大郡主。”
    “妾叩谢王妃大恩。”陈氏匍匐在地,呜呜哭了起来。小郡主夭折,最伤心最害怕的是她!怕王爷王妃把照顾不周的罪名落在她身上,更怕王妃借此剥夺她抚养女儿的权利。陈氏在宫中当了几年宫女,见多了宫廷斗争、妻妾相争,原本惴惴不安,以为死期将至。没想到王妃如此宽容,陈氏这一跪,诚心诚意、感激涕零。
    “好了,别跪了,好好照顾大郡主是正经。日后若是闲了,请一尊菩萨在屋里,日日念佛积德,比什么都强。”柳娘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妾室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吧。
    “妾定日日为王妃、世子祈福。”陈氏早已失宠,怀孕也是机缘巧合,自然按照王妃的心意过活。
    王府中事务有福嬷嬷主管内院,柳娘得已安稳待产。
    来到汝宁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购买田产。
    □□规定了总是士农工商都不能干,但要生存,总要有依靠吧。秀王出京就藩,高淑妃把多年积攒的体己一分为二,给了秀王一半。加之皇子开府原本就有的银子,足以买上千倾良田,足够秀王府过上奢侈的生活。
    问题的关键在于,汝宁府没有那么多闲置的良田卖。每个地方的良田都被当地大族豪绅把控着,这些人也在观望秀王府的态度。大明不是没出过总是侵占民田的,道理上说不过去,可只要不过分,逼出大宗人命,难道皇帝会站在乡绅那一边吗?龙子皇孙的面子还是有的。秀王怕乡绅不给面子,乡绅也怕秀王贪得无厌。
    “陈林挤满天,郑黄满大街”,汝宁府一半的土地,都掌握在这四姓手中。此时聚族而居,只要是同一个姓氏,几乎就能论上同一个祖宗,就是血缘远得八竿子打不着,也能“连宗”,地方势力是千百年来打不绝、打不散的。
    秀王就藩,当即邀请了当地官员和乡绅赴宴,算是欢迎宴会,接风洗尘。大明藩王不能单独接见大臣,不能与大臣来往过密,不能迎娶大臣的女儿做侧妃,此次欢迎宴会,即使厅上坐满了官员,大家也是面子情,干巴巴说着套话。
    柳娘只需和官眷混个脸熟,他们也是宦游到此的“外地人”,柳娘的重点,放在四大姓的家主夫人身上。
    第61章 想守寡
    宴会自然是花团锦簇热闹非凡的, 以柳娘为首的女眷坐在厅中, 前面门窗大开, 正对着的戏台上咿咿呀呀演着贞女节男、忠君爱国的戏码, 众人也是见惯了的。
    柳娘对宴会有很多新奇有趣的点子, 但这不是显摆的时候, 第一次亮相,柳娘务求稳重。
    已经说过,当地官员并不愿意和王府有太多瓜葛, 反应在女眷上也是一样。知府袁恭人领头的官眷是一个劲儿的奉承柳娘, 张口“王妃有福气”, 闭口“小世子满月礼, 我等定要相贺”, 一句实在话没有。官眷都秉持着“供奉菩萨”的态度对待柳娘, 只盼王妃娘娘高高在上就好,千万别走下神坛,理会凡间。柳娘端着笑脸一一谢过,又说些你好我话的场面话。
    大家都在一起闲聊, 郑家家主夫人也笑着附和道:“王妃贵人降临, 民妇等人喜不自禁,咱们汝宁虽不比京城繁华,但也有好山好水呢。”
    “哦, 郑太太可否与我详细说说,我这人也爱看些自然山水景象,在闺中时家里也有别院, 南京山水自有一番特色。待嫁与王爷,只奉母妃去过一次皇庄,如今想来依旧念念不忘呢。”柳娘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笑着问郑太太。
    郑太太也没想到随意一个话题居然投了王妃的兴趣,说实在的,他们这些人怕藩王,可也想方设法的巴结藩王。秀王在汝宁范围内可称国主,遇到仁慈和善的人,总比残暴贪婪的人好吧。
    “王妃容禀,咱们汝宁人杰地灵,得王爷王妃下降,更是福气。说起汝宁景观,若喜追忆先贤访古惜今,有伏羲画卦亭、望乡台与月旦亭。伏羲画卦亭相传乃是伏羲氏为定天下凶吉,制作八卦后,曾在此台用蓍草和龟甲烧灼揲卦,亭下著草丛生,首若矫龙,尾若凤翔,古之圣贤,今人观之尤有感触。望乡台乃是东汉永乐宫少府贾君墓阙,为母子双立阙,亦是追抚今昔的好去处。至于这月旦亭乃是当年月旦评之所在,名扬一时,为当时天下文气汇聚之所在。”郑太太说起汝宁景观滔滔不绝。
    “哦?东汉的月旦亭保存到了现在?咱们汝宁当真钟灵毓秀、人心向善。”这都过了多少年了,若不是当地特意保护,哪儿还有这些“文物古董”。
    陈家家主夫人陈太太捂嘴轻笑,微微摇头。
    “可是我说得哪里不对,惹陈宜人发笑了。”柳娘并不是腼腆性子,寻常女眷让人一笑,怕是忍不住检视自身问题,只以为自己说错话,逃避似的尴尬着揭过。
    陈氏家主年轻时候官至五品,后才回乡接任家主,妻子、老母身上都有五品宜人的诰命。陈家在汝宁是大家族之首,在往日聚会上,除了官眷,士绅基本以陈宜人为首。
    不等陈宜人说话,郑太太作势打了两下脸,笑道:“该打、该打,原是民妇没说清楚,这月旦亭乃是后人仿建,伪托前人之名罢了。”
    “是哪朝修建的?”
    “约莫是唐时,臣妇祖上世世代代再次生息繁衍,家谱有记载时就有此亭了。不过确无考证,不敢在王妃面前胡言乱语。”
    “有家谱为证,自然是铁证,还需考证什么,郑太太太过谦虚了。就算是后人伪作,唐时建筑保存至今也颇为不易,若非汝宁人人歆慕教化,乃能如此呢。我是初来乍到,听闻有此古物,也知是知府教化百姓之功,此乃成果也。”柳娘绕了一圈,夸了当地官员和百姓。
    “当不得王妃夸奖,都是外子为人臣子该做的。”知府袁夫人嘴里谦虚,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断过。
    陈宜人没捞着机会说话,也发现了自己不妥当,笑着补救道:“瞧王妃手持佛珠,定是爱佛之人。汝南城南关外,有一悟颖塔,值得一看。悟颖塔乃是南海禅寺镇寺之宝,建于唐朝,历经千年劫难,大大小小地动无数次,均安然无恙。关于此塔是怎么来的,一说是一位法号叫悟颖的和尚主持修建而得名,还有一说是每年夏至时,此塔无影,又叫“无影塔”,时人以讹传讹传错了的。王妃好佛法,喜古物,此地当是可心的去处。”
    “是啊,南海禅寺主持牟善大师佛法高深,我等均仰慕尊崇。”陈宜人话音刚落,附和的人就说起来了,多是小官夫人或当地士绅家眷,可见陈家在此地威望。
    “大家可还记得城南螺纹巷蔡家老太太?蔡家一脉单传,当时蔡老太太独子已亡,独孙又病重在身,倾家荡产请医沿药都不见好。眼见着蔡家就要绝了香火,多亏蔡老太太心诚,一路跪拜到了南海禅寺,得了牟善大师指点,这病就不药而愈了。蔡老太太看着孙儿娶妻生子才放手瞑目,如今蔡家也是子嗣繁茂之家。”林家太太也跟着附和。
    “是极,是极,蔡老太太平日里为人和善,乡里乡亲有什么事儿都愿意搭把手。可见这世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以老太太的为人,老天再不会让她受绝嗣之苦。”
    众人的话题就歪到了善恶有报、苍天有眼之类的话题上了,当地故事传说,柳娘听了个够。
    “是啊,当真佛法高深,若有机会,下次定当拜访。我这佛珠乃是皇觉寺大师开光赐下宝物,我原是不信佛的,得了母妃请赐的宝物,也觉腹中胎儿安稳不少,日后少不得拜访牟善大师。”柳娘温柔可亲的笑着,等众人说完了因果报应故事,才说自己不信佛。
    赴宴的夫人们都有些尴尬,众人都以陈宜人为首,见她说得肯定,大家也就顺着话题说开来了,谁知弄错了。众人也不知怪陈宜人信口胡说,还是怪柳娘为何戳穿。
    众人说嘴的时候,知府袁夫人并没有参与,见气氛凝滞,连忙转移话题。刚巧,这是戏台上女旦声音高亢,传来一句戏词。袁夫人抚掌赞道:“好,唱得好!看着小旦身段、嗓子,不愧是京城名角儿,王妃可让我等开了眼界。”
    “寻常戏子,袁恭人瞧得上是她们的福气,来人啊,看赏。”柳娘一声零下,戏台下的人抓起铜板就往台上撒,喜得戏台上的人声音又高了三分。
    众人又嘻嘻哈哈说起当地戏曲,有哪些名角名段来了。柳娘含笑听着,时不时应答一句。台上戏子都是十几岁的少女,身量未长成,看着有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可惜此时风俗就是这样,十一二岁的戏子登台,是“正当时”。
    一场宴会下来,柳娘也基本把汝宁当地势力摸了个差不多,放在台面上的大势力就这么几家。官府高高在上,不与本地士绅同流。本地乡绅家业祖籍在此,最喜做修桥铺路、施粥放衣的善事,在当地名声很好。不过居家哪儿有一帆风顺的,家族内部、陈林黄郑四大家之家、小家族与四大家之间,各有矛盾。
    秀王府最好的定位应在这些之上,居高临下的统治他们。当然,这是柳娘的想法。
    宴会够后,柳娘请来秀王,问他的想法。
    “先生说且再等等,说不得有人愿意献上田产。”秀王还年轻,并无多少自己的主见。当初给秀王讲学的先生以进士之身屈身做了秀王的先生,也多亏高淑妃用力。
    “王爷说的是呢。”柳娘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对官员、士绅有了大致印象,官员士绅肯定也在称量秀王府。
    郑太太就对夫君说了,“王妃再有主见不过一个人,陈氏说错了话,王妃可没有初来乍到面子薄就放过了,给她好一个没脸。也亏得陈氏脸皮厚,还能稳稳当当坐着。由妻观夫,王爷定也非凡。”
    “倒看不出什么。王爷乃尊贵之人,少与我等白身交谈,多是和官老爷们说话。不过看王爷应对,也非凡俗少年。”郑老爷捋着胡子道。
    “这就是了,王爷是龙子凤孙,不好屈身下降,这才有王妃呢。今日我见王妃应对合宜,稳重大方,绝看不出是小官之女,可见这皇室风度,才一年时间就熏陶出来了。我大着胆子试探,王妃马上接住了我伸出去的手,这也是缘分。王妃对咱们郑家也有个好印象了,你说是不是该趁热打铁?”
    “让我再想想,和不是小事。若是我们郑家出头了,会不会引得其他三家不满?”
    郑太太撇嘴道:“难道其他三家就能忍得住?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若要这么按部就班的积累家业,咱家就别妄想比得过他们三家。陈林黄郑,听着这排名,老爷心里难道就舒坦,难道就这么让陈家压在咱们头上?”陈家跋扈,郑太太早就不满了。
    “你是说秀王就藩是个机会?”郑老爷还是不放心,“若是王爷不理会我等诚意,直接吞了我们放出去的饵怎么办?”
    “反正你是第一个投效的,秀王爷若是明理,就不会看和不管。反正我看王妃是明理的,再不济还能吹吹耳边风呢!”
    郑老爷突然受到启发,激动问道:“你看我们秀儿如何?”
    第62章 想守寡
    郑老爷言下之意是想联姻了, 或许还称不上联姻, 姻亲那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但也不能因此小瞧了郡王侧妃, 那可是正四品的诰命, 多少人汲汲营营都爬不上正四品啊。
    “秀儿?”郑太太一叹, 郑秀儿是他们的嫡亲小孙女儿, 自幼养在膝下,疼爱有加。因郑家“长子守业”的规矩,历来嫡长一脉都不做官, 留守家业, 掌管祖宅、祖业。别看族中兄弟在外做了多大的官, 回来依旧拱手行礼称一声“族长”, 族长在此时的地位之高, 可见一斑。
    郑秀儿的身份论起来, 整个郑氏一族,比她高的没几个。然而郑太太还是不放心,“秀儿被我们娇生惯养的养大,哪儿能吃的了为人妾室的苦。”
    “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妾室, 正四品呢!”以郑家在汝宁的声望, 就算要送族中子女为妾,也必须是有品级的侧妃,不然传出“卖女求荣”的名声来, 真叫人戳脊梁骨。
    “还是再等等吧。我再找个日子拜见王妃,瞧瞧王妃的路数。这为人妾室夫君如何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家主母。”郑太太一叹, 她也是做女人的,且还没被三从四德打成木头人,如何能不知道女人的心事。也就男人们求妻贤妾美、和睦相处,若真按着这道理来,世间何有“妒妇”一词。
    “不着急,事缓则圆。即便要送秀儿入王府,也没有我们上赶着的道理,到时王府会明白的。两相有意才好,若是秀王府看不上,老夫也绝不是推孙女入火坑的人。”郑老爷捋着胡子道,一地望族自有大家族的骄傲。
    “听老爷的。您说这怀秀王就藩汝宁,和咱们秀儿闺名重了,说不定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呢。”事情还没定下来,郑太太也不介意说一些中听不中用的好话哄哄自家老头。
    郑太太想多拜访柳娘,可王妃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柳娘已经七个月了,随时可能生产,再不能为王府的事情操心。外事自有男人们操心,在一众水平有限的人中间,也有能干人。
    秀王最为倚重的人,不是朝廷派下的长史,而是高淑妃安排给他的先生——尚云。
    尚先生怕秀王传话传不清楚,特意请见王妃。
    “王府初来乍到,行事不可急躁。王爷有心毕其攻于一役,臣忧心之。”
    “先生放心,我有孕在身,暂不能接待各家女眷。王爷与我年轻,还待先生辅佐周全。王爷在内院的日子,我当从旁相劝。”柳娘早与尚先生打过交道,也十分信服他的眼光。
    “王妃英明。”尚云俯身行礼,没想到王妃这般闻弦歌而知雅意。王妃出身不高本事不低,一般人遇此境遇,谁不想赶紧改变格局,一家独大,王妃偏就忍得住。
    尚云乃是二榜进士出身,在这个以科举晋升的年代,无异于拿到了头等舱的门票。可他居然屈身在一个小小的秀王府,为了避嫌甚至不担任王府的官职,这是十分不寻常的。大明防备藩王到了何等地步,若是出身来历与藩王有交集,定不受中枢重用。
    柳娘十分疑惑高淑妃和她背后的高家是怎么打动尚云的,有时候柳娘甚至阴谋论的想,尚云是不是朝廷派来的密探吧。不管尚云的初衷是什么,柳娘都非常感谢有他的存在。柳娘愿意和尚云这样的人斗智斗勇、互相揣测,也不愿意面对秀王。
    秀王啊……一言难尽。
    最终还是郑家耐不住,率先奉上千亩良田的地契,只要一半的价钱。朝廷为了防止藩王侵占民田,明文规定不能强买强卖,不过这中间过程操作性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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