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商虹:“胆小鬼。”
    刚说完,两人豁然回头,便见颜无常和孟望雀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两方照面,表情各异。
    颜无常和孟望雀这边笑嘻嘻的,勾邙和商虹却是一脸警惕。
    颜无常:“别来无恙啊,两位。”
    商虹直接屈指成爪:“别废话了,既然现身了,就把命送给水玉,用你们二位的命当祭品吧。”说着,朝两人攻去。
    勾邙暗骂一声蠢货,哪有直接开打的,可架不住十晏将禁地这边的托给他们照看,如果真叫颜无常和孟望雀跑了,回头十晏知道,也吃不了兜着走,商虹这么直来直去,他也只能被逼之下,跟着与对方打了起来。
    两方打得难解难分,斗法动武,不相上下,也和孟望雀颜无常他们料的一样,勾邙和商虹有金莲护身,几乎占不到他们半点便宜,当然了,孟望雀和颜无常近二十年法力大涨,想打赢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而就在两拨人打得不可开交,勾邙边打边动脑筋是不是该将四人引入禁地内关起来时,忽然间,他们后背的那扇石门嘭一声关了起来。
    商虹就扫了一眼,继续打,勾邙却直觉不对,正要抽身,却见孟望雀和颜无常同时亮出一个杀招,接着立刻抽身而走。
    勾邙意识到有诈,也要跟着抽身跑路,可忽然间单铭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他抬起手,亮出掌心,平推,勾邙瞬间想起他操控空间的特殊能力,但想起有金莲护体,单铭也没办法将他们关入他自己的空间里,稍稍安了心,然而商虹忽然咋咋呼呼在旁边吼了一嗓子:“那什么玩意儿!”
    勾邙抬眼一看,单铭面前的半空竟然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虚浮的门,那门像是红线素描,不但有四道边,那红色的边线朝四面八方眼神开去,竟然绕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框”,这个框牢牢地将他和商虹禁锢在其间。
    伴随着“啪嗒”一声,所有的红线都消失了。
    商虹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冲上去就要逮单铭,可人到了单铭跟前,像是被一面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似的,狠狠砸在上面,脖子都扭变成了形。
    单铭胸口,沈麻亮出圆圆小小的麻雀脑袋,啾啾啾叫了三声:成功!
    站在不远处围观了全程的颜无常和孟望雀同时抬手鼓起了掌:不愧是一家出来的,双剑合璧的效果啊,厉害!
    被锁住的空间内,勾邙一脸阴郁地看着众人,没有吭声。
    第77章 正文完
    盛连和季九幽也到了水玉和禁地的交界处, 但两人却为碰上颜无常他们, 这不奇怪,盛连没有钥匙,要过去相当于爬墙,这等于他们在墙头下站着,颜无常他们却在门口带着, 走岔了。
    而这次, 盛连也没有贸贸然带着季九幽翻到禁地那处, 省得那头还有个迷宫等着他们。
    倒不是怕麻烦, 而是——
    盛连:“不想再捡个儿子, 二胎养不起。”
    季九幽半点也不严肃,就跟这会儿在观光旅行一样,听盛连这么感慨,还说:“没事, 有铃精在,他带。”
    盛连幽幽地回:“小孩还是自己带比较好, 不能甩手扔给保姆。”
    季九幽看了他一眼:“哦, 你已经开始考虑回去相夫教子了?”
    盛连懒得理他这话,抬腿就走。
    而等两人到了禁地那边的地界, 这才发现横撑在眼前的竟然是层层浓黑的烟雾。
    盛连感受了一下,奇怪地转头看季九幽:“好像不是混沌。”
    季九幽举目四顾:“阴煞之气。”
    盛连想了想:“幽冥的混沌早就铲除了,就算有阴煞之气,也不可能这么多,还都聚集在这里。”
    两人同时想到水玉之界, 之前没有留意,这会儿想来,水玉空间里竟然没有多少阴煞气,难道——是水玉的阴煞气全部汇聚到了这里?
    那只能是人为的了。
    两人朝禁地深处而去,走了一段距离,季九幽甩出往生树幻化的鞭子,鞭头在地上扎根,却岔开两支,分别朝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无限延伸而去,一个朝禁地深处而去,一个却朝向禁地之外。
    盛连奇怪地问:“怎么两条路?”
    季九幽看了一眼:“一个是十晏,一个是勾邙。”说着,抬手一指禁地之内:“十晏。”
    盛连和季九幽便暂时没管勾邙,循着往生树的指引,超黑雾深处走去,不多时,看到了很多的青铜炉鼎,这些炉鼎与当年盛连造出来吸食吨混的炉鼎一模一样,其作用不言而喻。
    盛连在炉鼎间来回转,走了几圈,对季九幽道:“我要是没猜错,十晏他们把水玉里所有的阴煞之气全部汇聚到了禁地,禁地空间有限,为了怕阴煞气太多最后滋生出魔物,所以用了炉鼎来慢慢吸食净化。”就像是把禁地当成了垃圾回收站。
    季九幽却没在意这些炉鼎,只是目光朝着鞭子延伸而去的方向,幽幽道:“还有些其他的,走。”
    两人又接着朝前走,这次,他们看到了很多的金色莲花,大大小小,在地上铺成开,在这充斥着阴煞气的黑雾中,别有一番风景。
    盛连辨认那些金色花瓣的莲花,缓缓道:“要不是我确认自己的身份,也有过去的记忆,都要怀疑那个冒牌的才是真正的神使了。”
    季九幽看了地上那些莲花一眼:“炉鼎吸食煞气,莲花镇魔,看来我们的对手,不是李居易戏文里那些反派了。”
    金色莲花就扎根在土里,没有莲蓬没有叶托,单独的一朵一朵,围拢着花瓣,还未盛开。
    可不多时,这些花却缓缓绽开,花瓣四散,露出真容,金色的光缀亮了四周。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殿下,神使,恭候多时了。”
    两人抬眼,金光乍亮的地面上,倒映着一道影子,以及一双黑色的干净的靴子,缓步走来,显出了身影,正是十晏。
    十晏竟是多年前的装扮,长袍束冠,明眸俊朗,他从前在幽冥,总爱穿青衣,如今这身却是青白相间,白色为主,青色为辅,袖边衣领纹着金线,用盛连老妈看电视剧时的老话来形容,那就是——长得跟个随时会领便当的正派角色似的。
    十晏是这副形容这副气势,盛连和季九幽均是没有想到,这感觉,就好像十晏多么的光明磊落,他们两个才是龌龊的反派一样,真叫人觉得尴尬。
    十晏见两人不吭声,又道:“请随我来。”说完便转身。
    盛连和季九幽对视一眼,不多废话,抬步跟上,静看事端,而这一路下来,十晏领路走的地方,竟然沿途开满了金色的莲花。
    季九幽已经收了鞭子,但他和盛连都看出来了,这带路的十晏,其实也是个分身,不是本体。
    这么在黑白交界中走了一段,盛连眼睛都要被金莲花闪瞎了,季九幽却像是忽然来了闲情雅致,竟然和前头带走的十晏聊起了天。
    季九幽:“找到个金主抱大腿的感觉怎么样?”
    十晏没有回。
    季九幽:“我要是你,从锁妖塔里逃出来,卧薪尝胆也好,人间界隐于市也罢,卷土重来,也得自己称王称霸,你如今混成这样,倒不如当年和我斗的的那个十晏了。”
    这次十晏倒是开口了,没有回头,只说:“此一时,彼一时。”
    季九幽:“你我都是魔物,输也好,赢也罢,拼上也不过一条命,你把那金莲当神佛供,算什么?”
    十晏又不开口了。
    季九幽剜了他的背影一眼,盛连知道,他这是忍着,懒得对分身动手,这要是本体在眼前,也不必这么废话了,新仇旧恨,尤其是当年杀入水玉的大仇,得亲手来报。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黑雾散尽,豁然开朗,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座雪山,与幽冥的登葆山一般无二。
    季九幽远远地瞧了那雪山一眼,笑了起来,盛连也是相当无语,显然他们不可能把登葆山搬过来,那只能是有一个冒牌货了。
    也真是,那金莲花做a货发家的?这个仿,那个仿,什么都仿。
    季九幽直接开口嘲讽:“小时候玩具被人抢了,长大了之后别人有什么,你也得跟着仿?”
    十晏却转过身来,不理他这话,看了盛连一眼,恭敬地朝他抬手,示意他上山。
    只对盛连,看来是没打算请季九幽上山。
    盛连看了季九幽一眼,想了想,也没犹豫,朝那雪山的方向走去,季九幽抬步要跟,却被十晏拦住。
    两只大魔面对着面,季九幽冷笑:“拦我?”
    十晏:“他们聊他们的,我们处理我们之间的恩怨。”
    季九幽嘲他:“不显出本体,用纸宠?”
    余光里,盛连已经走远了,还转过头来,朝他挥挥手——这意思,就是让他放手去干,别担心他。
    季九幽唤出往生树,打算和十晏彻底把旧账清理一遍,要是还不显本体,他就用往生树追魂,思毕,鞭子甩了出去,直逼十晏命门,那分身竟然不闪不躲,当场被劈开了两截,变回纸宠,鞭头绕了个弯,游蛇一般转回头,戳穿那纸宠的一只眼睛,再戳入地下,顺势朝着大雪山的方向延伸而去。
    季九幽抬步追上。
    明明盛连也是这个方向离开的,季九幽几乎是紧随其后跟上来,可现在却连影子也看不到了,他抬起目光,看到鞭子延伸出去,一条黑色的脉络直通雪山上。
    季九幽没有停留,朝大雪山飞身而去。
    ——
    盛连走了没多久,却又见到了十晏,这次他倒是穿得挺现代化的,衬衫黑裤,头发很短,表情平淡,眼神里却透着些许阴郁。
    盛连知道,这就是十晏本尊了。
    盛连也没甩脸色,很稀松平常地抬手招呼了一下,朝前走去:“哈喽。”
    十晏站的毕恭毕敬,深深地看着他,点点头:“神使。”
    盛连走到他身边,摇摇看了那雪山一眼:“哎呀,你们这个雪山看着比我那登葆山大啊,爬了半天还在山脚。”
    十晏看着他:“你随我来。”
    新仇旧恨,曾经和现在,无论怎么算,他们两位都不可能和平共处,但偏偏盛连有一颗平常心,他心想,你们要是想把我怎么着,在刚来水玉的时候,在迷宫里,早该动手了,迟迟不动手,肯定有什么事后面等着我,既然现在没办法动手,我也刚好轻松。
    至于过去那些事,没关系,本神使从前现在未来最擅长的,就是秋后算账。
    等着秋后算账的盛连就这么一路跟着十晏,走进了大雪山。
    盛连走的这条路显然是捷径,进入大雪山,走了没多久,竟已抵达山腰,十晏停在一排松树前,抬手指前方,告诉盛连:“再往前便是了。”
    盛连很平淡地道了一声知道了,抬步就要走,从十晏身边走去,却忽然抬臂、侧身躲了一下,转头,拧眉不悦地看向了对他出手的十晏。
    十晏略显局促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盛连,目光里透出几分沮丧,放下胳膊,才道:“进了那里,你未必有命出来,我只是想问你,你当年,为什么选择了季九幽,把我关进锁妖塔?就因为你喜欢他,我便不能做魔王?”
    盛连倒是没想到十晏会和他纠缠这个问题,直接道:“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你比他更合适。”
    十晏:“我不像他喜好争斗打杀,心态也更平和,包容心也更强,我凭什么不行。”
    盛连斩钉截铁道:“这个问题,我当年在锁妖塔门口回答过你,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认为我在骗你罢了,论智商、才智、大局观,你每一样都不如季九幽,即便当年我没有和他在一起,也绝无可能选你做魔王。”
    十晏听到盛连这么说,目光滞住,提起当年,提起锁妖塔下那一问一答,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当年的不甘和屈辱。
    他跪在锁妖塔下,在那团白光脚下,得到了全盘否认的答案,原来在神使心目中,他事事、样样都不如季九幽,可当年,他一直觉得那是神使为自己偏心季九幽找的借口而已,却如何也没有料到,原来他本人就是这么想的。
    原来在他心里,他真的不如季九幽。
    十晏不服气,深吸了一口气,问:“那如果,当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呢?”说这话的时候,他笔直地看着盛连,仿佛不想错过他思考回答这个问题时候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盛连听到这问题,却笑了,是啼笑皆非的笑,他告诉十晏:“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我这人,缺点多,还不懂自律,神界都要罚我。我那时候啊,最先看上的就是季九幽那张脸,他那骨子里叛逆坏透的劲儿,你一没有他好看,二不像他那么讨我欢喜,我当然喜欢他,不可能喜欢上你了。”
    十晏听了这近乎荒诞的回答,愣了原地,不可思议地问:“你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盛连笑笑:“我当年是神使没错,但我生来便有七情六欲,我喜欢上一个人最开始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觉得,我神使高高在上,把大义和责任扛在肩头,喜欢个人,最先考虑的也得是人品和品性吗?”又接着笑,“十晏,喜欢谁,这是不受控制的,你既然问我,我当初如果喜欢的是你,我会怎么办,好,那我也告诉你,我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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