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没事。”南宫若尘将药瓶之类的东西整理好,站起身道:“伤口虽不严重你也要多注意些,我先回去了。”
    “哦,好。”左麒连忙应了一声。
    南宫若尘微微颔首,刚一转身忽觉门外一阵异样,定定地看了半晌,心中一动,缓步朝着门外走去。
    ☆、矛盾
    南宫若尘站起身在房门处停下脚步,顿了一瞬在门外的人推门之前将房门缓缓拉开,开门便见某个从宫里回来的王爷正倚靠在门框上,手还朝着身前伸着。
    “你……何时回来的?”南宫若尘对上苍翊的视线,淡然问道。
    苍翊五指收拢,略显尴尬地将手收了回去,别扭地躲开南宫若尘审视的目光:“我……”
    “他肯定早回来了。”左麒听到动静从南宫若尘身后冒出来,看着苍翊尴尬的模样嘲讽道:“原来离洛国高贵无比的翊王殿下竟然还有偷听的癖好,真是没想到啊。”
    苍翊俊脸微沉,他的确是打着偷听的念头在外面站了一会,本以为没人发现,却是忘了,瑾竹虽然内力暂不能用,但多年习武练就的灵识仍在,加之他们对彼此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又怎可能发现不了。
    如今被人揭穿,他也懒得否认,坦然地踏进房门:“某人欠人房钱尚未付清,却还如此理直气壮,本王也是没想到啊。”
    “你你你……我就说吧,你果然是在偷听吧,真无耻。”左麒被一句话堵的脸红脖子粗,又不愿认输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苍翊不再理会他,直接在屋内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南宫若尘无奈,正欲将房门掩上,院门处又一道身影走了过来:“凌云统领?”
    “公子……”凌云一身黑色夜行衣,在南宫若尘身前半跪道:“那刺客……”
    “有事进来说。”屋内传出苍翊沉稳的声音。
    凌云对自家王爷出现在房里早已见怪不怪。南宫若尘也不回头,侧身敞开房门:“先进来吧。”
    “是。”凌云起身,跟在南宫若尘身后进屋,顺手将门关上。对着苍翊躬身道:“属下追着那刺客出了王府,但那人内功极高,属下与妙风联手也不是其对手,最终不敌让人跑了,属下学艺不精,请王爷降罪。”
    苍翊与南宫若尘对视一眼,同时沉默。
    若那人当真如此厉害完全可以杀了凌云和妙风,但结果却是两人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正思虑之际,身旁突闻一声嗤笑。
    “噗,看来你这王府侍卫也不怎么样嘛,连个刺客都打不过,还不如……咦?”左麒调侃的话一顿,看着眼前的侍卫有些眼熟,疑惑地弯身仔细瞧了瞧,突然双眼大睁:“啊!是你啊?”
    “……”
    时间仿佛凝滞,房内几人看向大叫的少年,凌云也下意识抬头,盯了一瞬立马认出了眼前的少年是谁,又低头抱拳道:“小公子。”
    “上次你将小爷一个人扔下跑了,我来这王府这么久也不见你,还以为我让人给骗了呢。”
    凌云垂首:“是属下失职,请小公子恕罪。”
    “呃……”左麒顿时语塞,他并没想到这个侍卫竟会承认的如此干脆,他很清楚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那天他本打算跟着这侍卫到翊王府找人,不过半路遇到街头有人杂耍,他一时好奇去凑了个热闹,回头就不见了人影。现在这人坦然认错倒越发的显得是他无理取闹了。但输人不输阵,他也不愿让人在一旁看了笑话:“算……算了,小爷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谢小公子。”凌云依旧一脸恭敬。
    南宫若尘淡然地看着眼前略显尴尬的气氛,他这个小师弟素来爱凑热闹的习惯他也是知道的,虽然麻烦了些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能找到皇家猎场去跟他这个习惯脱不了干系,秋猎出行声势浩大,他定是跟着秋猎队伍追到猎场去的,也多亏了他去了猎场,才省去了不少麻烦。
    “可看清那刺客长什么样了?”苍翊懒得理会左麒这些琐事,将话题转了回来。
    凌云想了一下,沉稳道:“刺客黑衣蒙面看不清模样,但从身形上看似乎是一位老者,那人虽然攻势凌厉却并没有杀意,只是将属下等击退。”
    苍翊也明白,若那刺客是要杀人,以那人的实力瑾竹和左麒不可能安然无恙,如此说来,这刺客的目的暂时不需要太过在意。
    “罢了,此事先放着,让你找人的事如何了?”
    “先放着?那……小爷的手岂不是白伤了。”左麒对某王爷的决策表示相当不满。
    “皮肉伤而已,哪里就这般娇气了。”静坐在一旁的南宫若尘抬头轻斥了一声,又看了苍翊一眼,他一直想着那刺客,倒是忘了这找人的事,不曾想苍翊竟还记着。
    “可还流了好多血呢……”左麒暗自嘀咕了一句,却还是听话地沉默了下来,他向来是不服任何人的,却独有这个师兄,他总是反驳不了,师兄虽然话少,性子也淡淡的,又好似什么都能看透一般,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凌云默默地候着,待左麒不再抱怨侧过头开始闹别扭才对着苍翊汇报:“公子要找的人,倒是寻到了几个,人也请进了颐都城,已经安置在了客栈,只是……”凌云眼角余光扫过南宫若尘:“他们说想要先见公子一面,只公子一人。”
    苍翊剑眉微蹙,他知道瑾竹要找的人非比寻常,也理解他们出于谨慎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以瑾竹现在的状况,他着实放心不下,让人孤身前往他更是不会同意:“你去告诉他们,要见人可以,来本王的翊王府见。”
    “此法不妥。”南宫若尘轻轻摇头:“他们混迹江湖,都是心高气傲之人,最不愿沾染的便是皇室朝廷,是不可能到这王府来的。”
    “那便让他们离开,本王也懒得应付。”苍翊心生烦闷,瑾竹找这些人的目的他也能猜到一二,可若是因此要让瑾竹身犯险境他宁可放弃这些助力。
    南宫若尘知道苍翊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他之所以联系江湖势力,又何尝不是顾忌苍翊的安危,前世的他贵为皇叔,除了特定的护卫还有皇上暗中安排的力量,在没有动用军队的情况下苍离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将他逼到生死垂危的境地,唯一的解释就是苍离暗中还有其他势力,而除了朝堂最有威胁的便是江湖,加上在他身上种下蛊毒的那个人,若只靠苍翊自己的力量,想要扳倒苍离纵使有皇上的支持也定会难如登天,所以这些个江湖中人,是他们必不可少的盟友。
    “他们要见我,无非是想要确认我的身份是否属实,只要我做到了他们希望看到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知道若是自己一意孤行地去涉险,只怕会被苍翊直接软禁起来,还是软言相劝为好。
    苍翊不言,他并不了解那些江湖中人的行事风格,正因为不了解,他才不能让瑾竹去冒险,若是他们知道了他的身份,一时情急直接将人绑了去,江湖之大他上哪里找人去?思绪缠绕间,余光瞥见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某人……
    本还在闹别扭的某个少年听他们说起正经事也安分了些,正听得起劲突然觉得浑身一凉,寻着望去便看到苍翊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联想起刚才谈论的事不由得精神一震,防备道:“你……你盯着小爷干嘛?”
    “世人皆知医圣左彦此生只有一个徒弟,待如亲子,幼年教他习医,如今方至少年,你既拿着你师父的玉牌,要证明你的身份岂非要简单地多?”让左麒去的话,就算打不过,逃命应当不成问题,这不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
    左麒看着苍翊刚才还郁闷的脸上挂上狐狸般的笑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要他代替师兄去见那些人,顿时将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要我去?你想得美,我才不去。”
    “为何?”
    左麒脑中闪过一道红色的身影,面色有些怪异:“那……那臭老头救的那些人可难缠的很,打死我我也不去。”
    “你见过他们?”苍翊眼神一亮,听左麒话中的意思似乎还比较了解这些人,如此更加坚定了他让左麒前去谈判的想法。
    “呃……”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左麒瞬时有些懊恼:“是又怎样,反正小爷不去。”
    苍翊见他死活不情愿地样子,想了想道:“你若答应前去,本王便将那片药园送给你,如何?”
    听到药园左麒心中一动,犹豫地问道:“你……说话算话?”
    “君子一诺。”见鱼儿上钩,苍翊唇角勾起,却换来少年一声嗤笑。
    “就你?还君子?”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某人一眼。
    苍翊也不恼,笑道:“那你去是不去?”
    左麒低头想了一会儿,反正也不一定会遇上那家伙,就去走上一趟能换回那么大一片药园,这交易挺划算的,就赌一把吧。
    打定了主意少年再次抬起头脸上充满   了坚毅:“好,一言为定。”
    ☆、赴约
    苍翊其实并不了解一个医者对于药园的执着,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些事也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如今江湖的事暂且解决了,接下来要应付的便是朝堂上的事了。
    身居官场少有等闲之人,大多数人都已经得到了翊王夜里进宫的消息,而且是在造访武安侯府之后,对于翊王此番的动作频频,其目的也是昭然若揭了。
    朝堂之上一如既往地吵吵闹闹,群臣的目光或多或少地落在翊王身上,又转向高位之上的庆元帝,猜测不断。
    庆元帝高坐龙椅之上,任殿中喧闹一片,慢条斯理地从手旁摞成一堆的奏折中取过一本,打开看了半刻又放回了原处,环视群臣,似笑非笑。
    “朕昨日让众卿拟下奏折以定下赈灾的人选,但让朕意外的是,竟会有近一半的奏章是举荐的是同一人,尔等莫不是商量好的?”
    “臣等不敢。”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此事往小了可说是意外,往大了说那可就是拉帮结派了。
    “若非如此那便只是巧合了?”庆元帝满意地看着殿中众人更低地将头埋下,继续道:“既然这样,难得众卿如此齐心,这前往郢州查探赈灾的事,就交给翊王去办吧。”
    “翊王殿下?”
    “这……”百官面面相觑,纵使心中有数,庆元帝这般直接的决定仍是让人意想不到,就连当事人也是如此,他虽将事情原委向皇兄禀明,也得到了认可,然而有人上奏举荐却是在他意料之外的,若只是武安侯交好的官员怎么也不至于近半,除此之外其他的又会是哪些人?
    “皇上,臣以为不妥,这蝗灾非同一般,蝗虫虽小危险却极大,王爷身份高贵,怎可前往那等贫瘠之地?若是有何意外……”
    支持翊王前往的毕竟不是所有人,自是有人出来反对。
    庆元帝看着台下出列的那位官员,并     不答话,只是对着苍翊道:“翊王你的看法呢?”
    苍翊抬头看了一眼,走到殿中央躬身道:“若能替皇兄分忧,臣弟在所不辞。”
    百官中有人叹气,那些不同意派遣翊王前去的理由也都是担心他的安全,但当事人都已经应承下来,他们再多言也是无用。
    “好,有胆识,不枉朕自小教导于你,既如此,朕便任你为赈灾钦使,即日开始准备尽早赶往郢州,处理蝗灾一事。”帝王正值盛年,出声铿锵有力,将所有反对的声音全数堵了回去:“另外,此去路途遥远,时事尚不可预料,着令禁卫中领军归冉携一百皇家亲卫随行,务必要护翊王周全,若是翊王有半点损失,朕唯你是问。”
    百官末位的归冉闻言面无表情地走上前道:“臣领旨。”
    “臣弟领旨,叩谢皇恩。”苍翊在原地跪下,重重磕了一头,钦使出任,本不该有亲卫随行,庆元帝让皇家亲卫随身保护已是破例,竟还派了百人之多,这已经赶上了藩王就藩的阵仗了,所以苍翊此举,不止是为了君恩,更是为了感谢兄长的关爱。
    赈灾所任钦使在庆元帝“专断独行”之下定了下来,结果虽应了苍离的目的,却又与他所设想的不太一样,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下朝之后,户部尚书孙义跟在三皇子身后,趁着无人注意凑近了道:“殿下以为,翊王此举是何意?”
    翊王素来最怕麻烦,这次竟这般轻易便应了此事未免太过不同寻常。
    苍离放缓脚步,望向前方某个快消失的人影,狠戾道:“不管他是何意,既然他自愿前去,那便不用再回来了。”说罢又加快了脚步,现在还在宫内,他必须异常谨慎,若与孙义商论过久恐会引人诟病。
    其实让苍离忌惮的并不是苍翊的反常,而是庆元帝的用意,他虽让人举荐苍翊,为防止帝王疑心,他并未安排太多的人,相对的,若是苍翊自己也不可能安排过多的人,但庆元帝却明确地指出举荐翊王的人已然近半,这岂非是有意提醒苍翊有人刻意引他前往让他加以提防吗?还派了一百禁卫军随身保护,难不成是看出了什么?
    苍离眼中寒光一闪,若真是如此,苍翊便更加留不得了……
    郢州地处西南,与皇城相隔甚远,即使灾情严重也不会影响到颐都城的百姓,街道上小摊众多,叫卖声不绝于耳,城内一片繁花似锦。
    怡月阁前门庭若市,始终如是,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悄然隐了进去,阁内轻纱四垂,四处可见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角落处撑起一篷水蓝色幔帐极为显眼,悠扬的古琴乐曲自幔帐内徐徐传出,琴音幽雅灵动如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所以说,为什么要选在这里见面?”
    再美妙的乐曲遇上药痴也无异于对牛弹琴,左麒不懂音律,固然也觉得好听,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凌云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为护卫翊王经常出入此地早就习以为常,听出左麒语中的不情愿,解释道:“王爷是怡月阁的常客,若是遇到突发状况有便于尽快将消息传回王府。”
    “这样啊……”许是周围环境的影响,左麒也不如在王府那般闹腾。
    “这位公子一个人来的?”
    身前有一片阴影罩下,左麒抬首,入目的是一张妆容高雅的女子面庞,一身简单的水蓝色宽袖罗裙凸显出她不凡的气质,似乎比自己要高上一寸,左麒眨了眨眼,退后半步:“不是,我们有两个……”
    下意识地朝一旁抓去,才发现凌云早已不知去向,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道:“那个……我是来找人的。”
    “公子要找谁?”
    少年面露几分不自然,支吾道:“找……霓落姑娘。”
    那女子微怔,随即轻笑一声:“奴家便是霓落,不知公子找奴家有何事?”
    “你就是霓落?”左麒不掩诧异,愣了片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过去:“那个……我是来赴约的。”
    “赴约?”霓落接过令牌看了看,竟是翊王府的令牌,再看向左麒眼中有些惊讶,她早得到消息会有翊王府的人来此,也是因为下人禀报说看见了翊王府的侍卫她才匆匆从内阁里出来,本以为这个少年只是出于好奇而误闯了进来,不料他便是来赴约之人,那在雅间侯着的几人可都来历不凡,翊王竟只让这少年一人前来,就不担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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