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是,爷。”楼一应声,随即便将木盒缓缓打开。
    一瞬间,有一股异香浓烈的扑鼻而来,然而,伴随着香味而来的,还有浓郁的血腥味,一阵阵散发。
    楼弥低眼瞧去,不禁吓了一大跳,只见那木盒里头,放置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而此时,那人头上,一双满是恐惧和痛苦,几乎就要跳出来的眼珠子,委实让人心惊胆战!
    可是,即便那人头可怖,也依稀可辨,不是其他人,正是白术!
    眼皮子一跳,楼弥便看了眼楼霄。就见楼霄神色暗沉,眼底却有怒火,渐渐烧了起来。毫无疑问,这人头是司言派人送来的,而目的,则是在挑衅十足的耀武扬威,嘲讽楼霄是败寇!
    脑海中有白光一闪,楼弥似乎想到了什么,下一刻,便立即大惊失色,道:“王爷,快闭气!快!切不可”
    楼弥的话还未说完,楼霄便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暗红的鲜血。紧接着,他似乎打算抬手擦了嘴角的血渍,却不想,尚未抬手,就整个人眼前一黑,往前倒了下去。
    “爷!”
    “王爷!”
    一时间,楼弥和楼一皆是惊慌失措。
    长宁王府
    午膳结束后,司言和苏子衿大抵对弈了一局,结果自是胜负不辨。
    春困秋乏,苏子衿放下棋,便躺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
    等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了,司言便起身将她放置到床榻之上,又给她掖了被角,才小心翼翼的出了屋子。
    一走出庭院,便瞧见宫苌匆忙上前。
    清贵的脸容浮现漠然之色,司言淡淡道:“送去了?”
    “送去了,爷。”宫苌拱手,复命道。
    “楼霄什么反应?”司言抿起唇角,凉凉出声。
    宫苌回复:“不出爷所料,中毒了。”
    司言将白术的人头送到楼霄那儿之前,便命人加了点天竺散进去。
    天竺散性毒,其味却极香,若只是单独闻,并不会如何,可如果闻香之际还动怒者,便会引起毒气攻心。
    当然,天竺散不算什么无解的毒,但它的致命之处,却是在于解毒后会留下类似于毒疮的伤口,并且中毒之人在半年内,都不能动怒,否则旧疾复发,痛苦之余,还可能危及性命!
    司言闻言,却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下意识看了眼长安阁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宫苌才又道:“对了,爷,轻衣姑娘已然抵达城郊了。”
    今日一早,众人才发现,轻衣留了张字条下来,却是已然不告而别,人走茶凉了。
    而百里奚那头,也是匆忙离开,一时间,长宁王府便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倒是叫宫苌等人不太习惯。
    司言闻言,只微微颔首,清冷道:“信送出去了?”
    “送了。”宫苌道:“只是不知道老谷主看到,会不会气的跳脚。”
    这老谷主,自然便是说药王了。
    司言先前从轻衣那儿将回魂丹拿了回来,并以回魂丹为筹码,写了封信,让药王为苏子衿解了寒毒。
    只是,即便那信刚刚送出去,宫苌也完全可以预料的到,药王收到这封信,定要气的跳脚!
    “回魂丹不是白给的。”司言漠然,凤眸一片深沉,让人看不出情绪:“他要回魂丹,就得先解了子衿的寒毒。”
    从许多年前开始,司言便不将药王看做是自己的外祖父,更何况现在他要的,只是苏子衿活下来!
    宫苌闻言,不禁低声问道:“爷,这事儿,不让世子妃知道吗?”
    苏子衿先前,是说过让轻衣将回魂丹带回去的,她大概是想为司言做点什么。所以那时候司言找轻衣讨要的时候,轻衣还有些诧异。
    不过这件事,司言却是只字不提,不曾告诉苏子衿。
    “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说。”司言淡淡说了一句,秀美的脸容令人看不出情绪。
    他不想让他的心上人失望,所以,在没有确切的希望的时候,他不会告诉她。
    所有的失望,他一个人去感受,便足够了。
    ☆、74妙处
    驿站
    北姬画僵坐在床头,仅存的一只手,正死死的抓着一边的雕花床沿,神色满是癫狂,眸底血腥一片。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双软靴踏入,紧随着入目的,便是一张与她有五分相似的妖娆脸容。
    “画儿。”一声痛惜的呼唤,让北姬画恍惚的神色又回归了现实。
    “呜呜。”北姬画一看见是自己的兄长北姬芮,便不由泪雨霖铃,好不凄惨。
    一见北姬画要上前,北姬芮便心疼的扶住她,说道:“画儿,你不要动!”
    这样的北姬画,着实让北姬芮心疼不已。他素来疼宠这个皇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是有一天,会落到这般地步。
    心下有恨意浮现,北姬芮便恶狠狠道:“画儿,告诉皇兄,是谁干的?是谁设计于你!”
    “呜呜!”北姬画有口难言,下意识的便想要张口说话,可堪堪一动,便觉舌根处撕裂的伤口剧烈的疼了起来。
    一瞬间,她脸上的泪便不由落的更汹涌起来。看的北姬芮越发心痛不已,心里头的恨毒也越发的汹涌而出!
    “画儿,你别激动,皇兄问你,是不是司言?”北姬芮咬着牙,阴沉问道:“是不是苏子衿?”
    虽然北姬芮心中,已然有了眉目,但到底还是要北姬画自己来`说’才能真正让他信服。
    一听到北姬芮提起司言和苏子衿,北姬画便不由激动了起来:“呜呜……啊……呃!”
    看着北姬画如此激动,北姬芮心中,自是有数。眼底有森然恨意浮现,就见北姬芮握紧了拳头,厉声道:“画儿,你等着,皇兄一定帮你杀了司言,杀了苏子衿那贱人,为你报仇雪恨!”
    “呃……呃!”北姬画流着泪,涂了蔻丹的指甲上,有血迹斑斑。
    北姬芮眸光一惊,便下意识朝着床边看去,果不其然,就见床边有一块缺失,而那缺失处的木头里,亦是血渍一片,俨然便是北姬画太过恼恨,自己抠出来的。
    北姬芮捉住北姬画的手,痛心疾首道:“画儿,你怎的这样不爱惜自己?”
    北姬画素来生的好,从年幼时候开始,她便极为爱美,不仅爱惜容貌,更是爱惜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可如今,她竟是如此恨意森然,不管不顾!
    一边说,北姬芮一边将北姬画拉到一边,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只是,北姬芮的话堪堪落下,就见门头,有北姬辰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踏了进来。
    不待北姬画和北姬芮反应,就听北姬辰含笑道:“八弟,父皇来信。”
    这一声父皇来信,震得北姬画一愣,随即便是惧怕之意,涌上心头。
    北姬芮感受到北姬画在颤抖,不由伸手搂紧了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故作镇定道:“父皇……说了什么?”
    北魏的孝武帝,大概是北魏众多王爷和公主,深深畏惧的一个人。他是他们的父亲,却更是杀人不眨眼的嗜血君王!
    北姬辰依旧沉稳的笑着,眸光淡淡道:“你出来一趟,我自会将父皇的信函告诉你。”
    这意思,就是不便让北姬画在场听了。
    北姬芮皱起眉头,下意识看了眼北姬画,可瞧见北姬画的神满是色害怕,再见她手指有伤口仍然在渗着血珠子,立即便不安道:“皇兄,可否等我处理了皇妹的伤口?”
    “我在门口等你。”北姬辰倒是也不着急,只点了点头,修长如玉的身姿,便踏了出去。
    北姬画见此,不由抓紧了北姬芮的衣袖,脸上泪痕楚楚,看的北姬芮心疼不已。
    “画儿,莫怕。”北姬芮摸了摸她的头发,俨然是个极为疼宠妹妹的兄长模样,只道:“皇兄会保护你。”
    北姬芮说的坚定,听在北姬画心头,也犹如保障一般,好歹让她心下稳了几分。
    见北姬画情绪稳定了下来,北姬芮便看了眼桌上的纱布,低声道:“画儿,现在皇兄先将你的伤口包扎一下,等听完父皇的吩咐,皇兄再去让人拿了愈肌膏来与你用,你莫要担忧。”
    说着,北姬芮便缓缓上前,兀自拿了纱布给北姬画缠上。北姬画眼中的泪水,倒是停了下来,难得的有了一丝乖巧之意。
    不多时,北姬芮便掩了门,独自出去了。然而,北姬芮堪堪出去,北姬画心中的不安,便又涌了出来,看了眼那紧闭的木门,她眼底徒然便升起窥探之心。
    咬了咬牙,北姬画便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屋门,瞧着外头没人,她就穿过长廊,屏息走去。
    还没走出长廊,她便听到,假山内有北姬芮的声音响起,心下一个颤抖,她就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听着两人的对话。
    月光下,北姬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父皇当真这样说?皇兄,你……你莫要诓骗我!”
    “骗你?”北姬辰儒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嗤笑,就道:“父皇的性子,你该是知道。”
    “可画儿……画儿北魏的公主,父皇素来对她疼爱有加啊!”北姬芮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父皇怎么会让你杀了她,怎么会?”
    北姬芮的声音一落下,暗处偷听的北姬画便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意识到自己此时已是说不出话来,她的心下更是一片悲伤。
    北魏孝武帝究竟是不是疼宠她,也只有北姬画自己心里头清楚。虽在北魏众多公主中,北姬画也算是颇得宠爱的,可即便如此,北姬画也知道,只要她敢违背孝武帝的命令,他就会毫不犹豫,将她斩杀!
    这一点,端是看曾经她的大姐……北魏珠绣公主的下场便可知。当初孝武帝也是出了名的疼宠珠绣,只是后来,他要珠绣嫁给骠骑大将军的嫡子颜行之,可珠绣不愿意,并且还闹了一场,直扬言要自尽以威胁孝武帝,孝武帝那时震怒,二话没说便径直赐死了珠绣,一时间也算震惊了整个北魏的皇室,尤其是一众自认为还得宠的公主!
    就在这时,北姬辰又道:“父皇先前便说过,明珠在大景若是有逾越雷池的举动,便斩而杀之,不必留情!”
    原先北姬画在接风宴的时候,就叫板过苏子衿,惹得昭帝不悦,后来更是死不悔改,不仅存了愚蠢的心思,而且还连累的北魏名声一落千丈,孝武帝早前得知消息,便已然书信给北姬辰,让他动手,以免北姬画无脑,继续殃及北魏,毕竟在北魏,旁的不多,但出色的公主王爷,却是不缺的。
    而如今北姬画不止是自己惹到了司言和苏子衿,遭到反击,而且还闹得众人皆知,天下人笑话不已,如此罪行,即便如今孝武帝还没有任何书函过来,北姬辰也不得不先一步动手……杀了北姬画,以保住北魏的名声。
    毕竟,堂堂一国公主,如此与低贱之人苟且,天下人,还怎么看待养出这般公主的北魏?怎么看孝武帝?
    “不,”北姬芮沉下眸子,深吸一口气道:“画儿是我的妹妹,我唯独的妹妹,我绝对不允许她出事!”
    北姬芮的情绪,一下子颇有些激动,可看在北姬辰眼底,却是一片冷然。
    下一刻,就听北姬辰道:“八弟若是打算放弃夺储,并与父皇抗争到底……或者说,是打算殊死一搏,看看父皇对你们的仁慈究竟存了多少,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北姬辰的声音,平静中,却有冷厉之意,听的北姬芮心下一紧,不由恍惚起来。
    北魏几个皇子中,只北姬辰被赐下封王的名号,而在北魏,但凡被封了名号的王爷,皆是没有任何登上储君位置的可能,这也就是北姬辰为何如此得孝武帝信任的原因……毕竟一个无法谋夺自己的皇位的儿子,怎么看也是令人安心的。
    只是,北姬芮的恍惚,却是看在了北姬画的眼底,那双溢满泪水的眸子里,有浓烈的恨意和不甘汹涌而出,若非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定是要愤恨出声。
    她的好哥哥啊,一个两个,皆是要她死,就是她的亲哥哥,一母同胞、自小待她极好的哥哥,竟然也为了一个皇位,打算放弃她?分明信誓旦旦要保住她,分明刚才还口口声声要为她报仇雪恨,如今一转脸,竟是可以舍弃她!
    心中有怨念顿时丛生,北姬画五指紧紧捏成一团,任由长长的指甲掐入自己的手心,也似乎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媚眼满是恨毒。
    她不再听下去,也不在窥探下去,只迈起沉重的步子,悄然回到了屋子里。
    这一头,北姬芮却是丝毫没有发现北姬画的存在,他恍惚着,眸底只一瞬间,便恢复了清明。
    看向笑意幽深的北姬辰,北姬芮斩钉截铁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弃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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