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这些年到下乡吃住的城里人越来越多,人家也是见过世面的,所以没觉得他的举动有啥奇怪的。
    但是他要给钱,黄淑芬就不要了,说是农村的东西又不值几个钱,而且他们家不是开农家乐的,你想住就住呗。反正他们家大,瓦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不过胡为会说话,最后双方各走一步,五百元成交了,人家还管他一日三餐。
    永定村村民很勤劳,家家户户养蚕。在当地镇政府的鼓励和带动下,该村养蚕已经形成了规模化了,还成立了好几个专业合作社。
    虽说中国农村人口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大量的涌入城市,导致了农村养蚕养猪的人家大幅减少,但是威胁不就是机遇吗?养的人少了,那么是不是就变得物以稀为贵了?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广西宜州的养蚕业渐渐做大。这个永定村就是因为发达的养蚕也富裕起来的,村子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村人都盖起了至少三层的小楼房。
    所以黄淑芬才会自豪的说,她家的房间多的是。
    黄淑芬家自然是养蚕的,而且他们家已经摒弃了种庄稼的主业,一年四季专门养蚕子。家里的那几十亩地里,早就全种上了桑树。
    这就是为啥胡为觉得这地方好的原因啊,因为漫山遍野全是绿油油的桑树,林木植被特好!
    “川渝地区,一般人养蚕只养一季,勤快点的人家养两季;在江浙传统产区要稍微高点,但是蚕茧一年也只能产四五季。而在我们宜州,由于得天独厚的气候自然条件,一年最高能产十八季呢!”黄淑芬自豪的给胡为介绍道。
    “我们家盖的这栋楼三楼一底,共是四层,除了一层自己住家,其余三层全部是蚕房。我觉得楼层还是矮了点,该盖个五六层才对,我还能多养两层房子的蚕。”
    胡为吃惊不已:“黄大姐,你们就五口之家,而且两个孩子都在县里面上学,一个星期才可能回来一回,你妈妈年纪又大。靠你们夫妻二人,忙得过来吗?”
    他在这里住了快要一个星期了,每天看到黄淑芬夫妇在做的事情便是不停的采摘桑叶、喂蚕子,好像都没有干过别的事情。
    家里面煮饭喂猪,打扫清洁,则是黄淑芬那位七十岁的婆子妈承包了。
    “咳,这个事情又不累。摘桑叶天不亮就出去,太阳也没有,点都不热,采到堆满一墙角就够了。之后要做的工作又不用出门了,一直坐在屋子里。家里空调有,电风扇也有,凉快。你要做的事情便是手脚麻利点,迅速将一簸箕一簸箕的蚕沙和桑叶梗清理掉。换句话说,就是给蚕子们打扫干净住处,跟玩过家家似的。”
    说话间,胡为看黄淑芬双手跟捡豆子似的,将一簸箕的蚕子一串串的,一条条的迅速转移到另一个空了的簸箕里,然后在那一簸箕的蚕子身上盖满一层新鲜的桑叶。
    不到两分钟时间,被盖住的蚕子便又吃又爬的自己挪到了桑叶上面来,一屋子全是那种小雨沙沙沙的声响,煞是好听。
    他就勾唇,愉悦的笑了一笑。
    黄淑芬看见,逗他:“大兄弟,你也来捡几条蚕子撒?”说着,将抓满了蚕子的那只手递给他,示意他接住。
    胡为看黄淑芬轻轻握着的拳头里,无数根蚕子正在扭动身体往外挣命一般。
    他吓得脸色一白,往后退了好几步,尴尬的笑道:“黄大姐,你别吓唬我,我是真心怕这个东西。”
    黄淑芬和她老公两人顿时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还是个大男人呢,竟然连蚕子都怕,啧啧。” 黄淑芬的老公笑话道,“有什么好怕的呀?它又不咬你、啃你!”
    胡为苦笑摇头。
    黄淑芬说:“大兄弟,你看我。”
    胡为就依言看向黄淑芬。
    却见她捉了一条肥滚滚白胖胖的蚕子放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又捉了一条差不多的蚕子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胡为就见那两条蚕子开始蠕动。
    黄淑芬则朝胡为得意的扬了扬眉,咧嘴一笑。
    胡为:“……”
    黄大姐,不带这么玩儿的。
    一簸箕的蚕转移了住家后,留下了一簸箕的只剩了经脉的桑叶和青黑色颗粒。
    胡为不知道那些颗粒是何物。
    “这个是蚕拉的屎。”黄淑芬给他解释道。
    胡为是第一次看到蚕拉的屎,俗称蚕沙。他又仔细看了看,细颗粒青色中又带了点黑色,怎么看着有点像咖啡啊?
    噢,以后恐怕他会永远戒掉咖啡了。
    黄淑芬看他脸色古怪,暗忖肯定是城里人没见过世面,她心中暗自好笑。
    “大兄弟,你别嫌弃这些粪便。咱们吃的菜,没粪便浇灌哪里好吃?你道你们城里人为什么喜欢农村的东西吗?城市里那大棚种出来的菜是不是始终都缺少一股清香味儿?那是因为它们全是用各种化学肥料催出来的。而咱们农村种出来的菜,用的就是粪便这样的有机肥,纯天然的!”
    “纯天然的东西,你说好吃不好吃?”
    胡为无声的笑一笑,正待开口附和几句。
    黄淑芬忽然惊呼一声,“哎哟,大兄弟你……”
    黄淑芬的老公也放慢了手中的动作,神色异样的将胡为看了好几眼。
    黄淑芬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忙奔到厨房去打了一盆清水,又拿了张干净的帕子跑回来递给胡为。
    “谢谢。”胡为仰着脸,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接过来端到院坝外面,静静的去清理血迹。
    黄淑芬走过来,担忧道:“大兄弟,你是不是到医院里面去看一看啊?你这样子一天到晚流好几次鼻血肯定不是好事的。”
    黄淑芬夫妻俩嘀嘀咕咕商议一阵,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给胡为摊牌了。
    “大兄弟,你老是流鼻血,还止都止不住,让人看得心惊肉跳的。我们不过是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想惹麻烦。”
    胡为懂黄淑芬的意思,主动道:“下午我就离开,黄大姐,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吃过午饭,胡为就收拾东西跟黄淑芬一家道别。
    黄淑芬还是很客气的,给他收拾了一大包农村的土特产,什么红薯粉啊,老腊肉啊。
    但是这些东西,胡为哪里还用得上啊?好说歹说,统统都婉拒了。
    离开黄淑芬家,胡为就走上了公路,心里盘算着下一站要往哪里去。
    走了没几分钟,他脑袋就开始昏昏沉沉得很厉害。一个无力,人栽倒在地。
    晕倒前,胡为想,太遗憾了,死前都不能与安然告个别。
    也不能问她一句:你到底爱过我没有?
    胡为从黄淑芬家出来的时候,正赶上镇长领着一名远道而来的大报社的记者到村子里来做专题采访。此会一行人刚下了越野车,村长带着几个社员迎接他们。
    双方碰了面,寒暄几句后,村长就带着那名记者往村子里去,预备找几个养殖大户聊聊天。
    此时一行人在公路上边走边聊。
    “目前我们村有三个专业合作社,年底估计会增加到五个,全是养殖大户们自发组织起来的。村上再投点资,财务投资,一般占股百分之三十以内。村上一般不干涉村民们如何养蚕,年底只管给村上分红就行,我们给予大家完全的自主权。”
    那记者问:“投资主要用于哪些方面呢?种桑树吗?蚕种好像花不了几个钱。”
    “建蚕房啊,标准化蚕房。以往大家养蚕全部是自己小打小闹,蚕子养在家里。一进屋门,客厅里就是一排排的蚕架,来个客啊什么的,完全没地方坐,而且搞得家里面乱糟糟的。”
    “投资七十万元就能建一个八百多平方米的标准化蚕房了。蚕房里还会用上自动上蔟升降机、轨道式喂蚕装置、全自动取茧器等新技术,同时还配备了自动降温设备以及储存桑叶的冷库。”
    “养蚕新技术省工省力,有助于规模效益。去年我们村子里一家合作社就是这样子养蚕,一年纯收入达到了二十五万元,前期投资三年就能收回本了。”
    ……
    记者听得连连点头,“政府部门确实应当大力推广科学化种桑养蚕,包括推广养蚕新技术、改良桑蚕品种、加强病害预防等,在提高单产和质量上下工夫。”
    围在周围的几个村民纷纷附和表态道:“我家养蚕都养了十几年了,对种桑养蚕很有感情。要是国家能够在资金和培训上多给我们些帮助,趁着人还年轻,干得,我们就还想要再多一养些。”
    ……
    聊天正热烈,忽有人惊呼一声:“那个人晕倒了!”
    众人循声看去,五十米开外,有一个高大的背着背包的年轻人扑倒在地。
    一行人赶紧奔过去救援。
    “肯定是中暑了!”
    有人将胡为翻过来一看,那记者顿时讶道:“胡总!”
    你道这人是谁?田甜的老公祁东。
    祁东所在的报社接到任务,响应号召要广泛宣传“一带一路”政策以及讴歌这个政策给老百姓们带来的实惠。报社里的同事分赴全国三大桑蚕养殖基地,祁东则跑到了中国最大的桑蚕养殖地广西宜州来了,他准备写一篇《借势“一带一路”,打造“中国丝绸之都” 》的专题报道。
    祁东自然知道胡为得了癌症的事实,也知道了他失踪了,所有人都在心急如焚的到处找他。
    祁东立刻给田甜打电话,田甜知道了这个事情,便,所有人都知道了胡为的行踪。
    事不宜迟,救命如救火!
    祁东立刻将晕倒的胡为送回了燕城,又送进了最大最好的医院。
    张教授那里正好有几天前采集的安然的外周血。
    所以,那还等什么?
    立刻将胡为弄进了仓,清髓化疗,骨髓移植!
    第114章 有人曾满世界的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1、下一章就即将是正文的完结章啦。
    2、文中涉及到的两首诗全是转载他人的,前一首原作者是胡慧盈;后一首分手诗的原作者是刘佳文。在此特别说明一下。
    胡为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十分绵长的梦, 醒来后,他就入了天堂。
    睁开眼, 白,一切都是白。
    白的天花板,白的灯管,白的床单和枕套,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白色的。
    他坐起身来, 脚伸到床下。
    咦,竟然还有双拖鞋,一双蓝色的大拖鞋。
    天堂里不都是打光脚板走路的吗?电影里都这么演。
    噢, 看来,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有鞋那就穿呗。
    门被推开, 涌进来一股尘世的喧嚣, 胡为轻皱了下眉头,循声看去。
    咦,天堂里还用得着医生和护士吗?
    一大群穿着白大褂和粉红色褂子的人涌进来。
    咦, 领头的怎么是张教授?他也上天了?
    胡为有些呆呆的望着张教授笑眯眯的走过来:“终于醒啦?”
    “你要再不醒, 我只能拿根绣花针戳你手指头了, 我看你还愿不愿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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