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你问了,我说了,这就是信任。
    你不问, 我说了, 这就是依赖。
    从上面来看,最后一个是爱得深沉的体现,比信任更进一步。我觉得能达到这个程度的爱情, 应该永远都不会变质。
    安然压根儿被埋在鼓里,她得到的消息来自于她最不愿接触的两个人陆欢和安小薰。而且内容还是关于与自己最亲密、最信任的那个人的。
    所有人都知道了, 唯独我还蒙在鼓里。
    现实里, 小说里,常常有这么一个桥段:一方出轨了变心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事件, 另一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伤我最深的人, 往往是我最爱的那个人。”感情世界里总有这样一个极端的现象, 明明众所周知, 可大家学不到经验教训, 依旧周而复始的循环往复, 千百万年来一直都没有销声匿迹过。
    为什么呢?
    因为爱情,会让人变成白痴。
    安然自然被误导了,人家本来就是刻意为之。她在情绪激动下, 行事和语言难免出现偏差。
    最该主动交代的是胡为,但是他的行为也可以理解。
    现实生活中好多人都很现实,得知了另一半罹患癌症,很快就露出了冷酷的面目,甚至联合家人一起,只为甩掉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实在令人寒心。
    生病的人是脆弱和敏感的,胡为隐瞒真相,无可厚非。
    但其实归根结底,两人对各自真实的一面都不够了解。说白了,他们没有信任的基础,更谈不上依赖。
    他们的爱情,还需要经历考验。
    世界上从始至终一成不变的爱情,我相信是没有的。生活中一定会有大大小小的磕磕绊绊,有时候也许不是出自男女主人公的真心实意,不过是无意识的行为,即冲动,就可能造成两人之间的隔阂。
    矛盾还是需要有的,为什么?
    因为从不发生矛盾的爱情,如白开水,天长地久之后,食之无味。所以,适当的矛盾就充当了生活的调味料。
    酸甜苦辣咸,有了这五味,日子才会过得有滋有味。
    但是,味道一定不要太重。重了,就过了,日子会过不下去。
    味道刚刚好,最完美不过,最圆满不过。
    ******
    今年的十月因祖国有大喜事发生,所以燕城准备了庆祝节目,便是烟花表演。
    胡为曾经喜欢烟花,但是再不敢看烟花绽放,因为他清楚最繁华,也是最悲凉。
    看着那些绚烂的烟花,眼前出现的全是那张娇美的脸蛋儿,胡为心中只觉酸楚,多一秒钟都不想再看。
    有时候,惟有一场眼泪,才能彻底清晰了彼此的视线。
    之前他和安然都只看到了表面的幸福,但是揭开假象,却是……相互伤害的难堪的事实。
    可胡为却借着赏烟花之借口邀请老秦到江边一处豪华船坊上饮酒。江对岸,五彩艳丽的烟花一发又一发的不断绽放,照亮了江这边的人和景。
    酒过几巡,胡为开始对老秦说起正事儿:“今晚不光是请老哥来喝酒,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老哥帮我个忙。”
    “咳,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你有事,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何必搞得这么隆重?百忙之中竟然还请我来喝酒。”
    胡为难得开怀一笑,“老哥不也是很忙吗?我想着你我其实都差不多,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不断的应付着各种各样的生人。咱们相交一场,从客户关系转变为朋友关系,难得的缘分。今晚有焰火表演,便邀了你一起欣赏,偶尔给自己放个假,放松放松。”
    “所以,我定然不会不是因为有事才特意请你喝酒的。”
    他撒谎了。
    他其实真的还是有事才请他顺便喝个酒。
    但是胡为惯会在面上做人。
    “要说我俩喝酒的次数,这么多年相知相交,恐怕还没有二十根手指头那么多吧?啊,对了,上一次我俩喝醉好像还是在一年半之前吧?太久远了。”胡为支着额头想了下,说。
    老秦也偏头想了想,但是好一会儿后才点头道:“嗯,是啊,还是你记得比我清楚,我老了。是有一年多了,那次咱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起来要一块儿去喝酒的呀?”
    胡为笑笑,“别回忆往昔了,通常这种情况下,话题就刹不住车了。”
    “呵呵。”
    胡为又回到他真正的主题上,“我想请老哥你帮我拟一份遗嘱。”
    “遗嘱?!”老秦十分震惊,“朝阳刚刚升起,怎么就在考虑日落西山后的事情?三十年后,你再找我!”
    胡为淡淡道:“我经常飞来飞去,说不定哪天就飞来横祸。”
    “……”老秦表示很不能理解,“老弟,想太多,容易白头发。”
    胡为亦真亦假的调笑道:“老哥啊,有命想的时候就要赶紧想,别到时候没命了,连想的机会都没有了。”
    星期三早上九点钟,胡为上了一架飞机,他最终的目的地是江南水乡一处较偏远的村落。
    与此同时,安然接到了张教授的电话:“胡小姐,咱们今天那个外周血采集的手术取消,你不用来医院了。麻烦你了,小姑娘,你是个好姑娘。”
    安然一愣:“为什么?”
    张教授在电话那端长长的叹了口气:“我那个患者他不想活了,那个混小子,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取消骨髓移植手术了。”
    “什,什么?!他为什么要取消?取消了,他还有命吗?他还能活吗?他还能活多久?他是神仙吗?他能自己给自己治病?”安然语无伦次,一点儿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劝不动他,我口水都说干了,他就像块顽石,也不说手术取消的原因,只是给我说取消。唉,总之一句话,他不想活了,我拿他没办法。”
    安然立刻给胡为的手机拨过去,但是对方显示已经关机了。
    安然要疯了,拨打所有她所知道的电话号码寻找胡为的踪迹。
    但是,胡为消失了,安然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他是上市公司的老总,几万员工的老板,就这么任性的失踪了。
    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是胡国栋和袁秋唯一的儿子,胡家唯一的亲生血脉,他要死了,可那两位老人还不知道!
    安然跪在胡国栋面前,坦承了一切。
    胡国栋气急败坏,差点心脏病又犯,但是他最终挺了过来。
    亲生儿子不见了,唯一的血脉生死未卜,家和公司也都还需要他胡国栋再度出面支撑起来。
    这个男人快满六十岁了,相较于其他上市公司的董事长而言,他的年龄还算小的。加上之前因为有胡为在操心一切,胡国栋基本上处于半退休状态,平时旅游、健身什么的,身体还算硬朗,只一个心脏病最是难缠。
    所以,这个时候胡国栋重新走马上任,老当益壮。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强势的收回了赠送给安小薰的全部股权份额,但是依然留她在胡家大别墅安度晚年。
    胡国栋用收回来的安小薰的这部分股份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专门用于帮助白血病患者和孤儿弃儿。安小薰落得个身无分文,只能老实待在胡家。倘若胡国栋先她而死,她便只能靠从这个慈善基金领取每月五万元的所谓工资以度日,再也无法过奢侈的生活了。
    可想而知,夫妻两人的关系已经破裂,降至了冰点。
    安然得知这个结果,没有为安小薰着急,反而像是得到了解脱,得到了救赎。
    她此时才终于释然,才终于醒悟,什么偿债,什么听安小薰的话。安小薰怎么样,她一点儿都不关心了。此时她才知道,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她最该关心的是什么。
    可是,好像已经迟了。
    胡国栋发动一切力量寻找胡为,当然这一切是悄悄进行的,还是为了那件即将鸣锣开市的裕达集团上市之事啊。
    不过,他的找寻同安然一样,犹如石沉大海,胡为仿似从这个世上凭空消失了一样。
    袁秋得知消息后,当场晕厥,之后醒来也急得一病不起,每日以泪洗面。
    安然心存内疚,主动承担了照顾袁秋的工作。
    袁秋是个明事理的人,儿子胡为纯粹胡来,安然又不是不愿意捐骨髓给他,他却不要命的任性的拒绝了手术,还躲了起来。
    两个人女人束手无措,每日都只能两眼汪汪的相对无言。
    安然依旧去医院找张教授抽了她的外周血。
    因为她心中还隐隐希冀着胡为依旧会出现在张教授为他敲定的进仓清髓化疗日,所以那天她跑去了医院等着他。
    可是那一天,她在医院从早上六点钟等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两点,胡为始终都没有出现过。
    至此,安然终于彻底绝望。
    那个男人是固执的,他真的是不要命了。
    所以,她错了,错得离谱,大错特错。
    怪她不够了解他啊,他是固执的,还是偏执的,其实他跟她是一样的人。
    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再一日,有人来找她。
    安然正在医院里照顾生病的袁秋,护士小姐把她喊到了医院的一处休息室。安然正有些奇怪这护士小姐的举动,刚要问因果,对方主动道,有个律师指名道姓的要找她。
    律师?
    不知为何,安然心底猛升起万分的恐惧。
    她慌乱而惶急的使劲儿摇头,脚下往门口疾步走去,嘴里不住道:“我不见!我没空见什么律师!我还要去照顾袁阿姨!”
    但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秦律师已经自己走进来,在门口拦截住了她。
    他淡定道:“胡小姐,您非见不可。”
    安然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秦,秦律师?”
    “谢谢您还记得我?”老秦不请自入,“您也回来坐下吧。”
    安然吞着唾沫,哆嗦着唇道:“我,我……以前我找你的那单业务我不做了!”
    “不是为了那单业务,我是受人所托。”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安然微微摇头,“别人的事情我不管。”
    老秦不理会她,自顾自的继续说:“裕达集团总经理胡为,他拟了一份遗嘱,叫我务必要在裕达集团发布上市公告前找到您,宣读了这份遗嘱,并还要我全程辅导您如何应对裕达集团首发上市的相关事宜。”
    “就在昨天,我已经得到了田甜小姐的通知,两日后裕达就要发布股票首发上市公告书了。所以,我……”
    安然捂着脸,痛哭失声:“我不要听什么遗嘱!他没死!没死!”
    我要的爱,无非就是你一直在!
    老秦:“……”
    女人的哭声肝肠寸断,即便是老秦这样硬气的东北大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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