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巧的是,一向清闲的陆时云担任主判官。
    当看见祝馥允时,她不大意外的抬眉。
    祝馥允擅长钢琴,纤细莹白的玉指在黑白双色键上翩然若飞,流泻而出巴达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祷》。姜栖微讶,选择这种简洁甜美的入门曲,不太像她的性子。
    一段变奏中,出现琶音和颤音,她精准地把握住连贯性与颗粒性。
    最后一个音符落定,她轻抬起揽满笑意的眸看向陆时云,他眉目间的云淡风轻让她些微失望,可她自认有良好的家教礼节,起身微鞠躬,声音软糯且和善:“谢谢。”
    姜栖大概明白了她选择这首曲子的目的,其中的情感积淀,除了他,其余人都是摆设。
    姜栖扫过去,他穿着黑色粗线毛衣,ckgents系列腕表,柔软的黑发尾部微卷,更衬他眉目清绝。
    确实是招桃花的体质。这个认知让她撇了下嘴。
    桃花制造机陆时云伸指叩了叩桌面,声音清远似琳琅相撞:“下一个。”
    敛了情绪上台,姜栖坐上高脚凳,先是试了试音,将发柔软地别在耳后,歪头,对他露出一个颇具卖萌嫌疑的笑容。
    “送给你。”
    拨动琴弦,是《白山茶》。
    润了润喉,姜栖声线带磁,掺在风里自耳畔滑过,她精于用气,咬字清晰,吐字流丽。
    “你好好照顾她
    今后我四海为家
    你认真的说你喜欢白山茶
    怡然自得的收起别的红玫瑰
    你温柔的说你眷恋我
    然后迫不及待的爱别人
    ……”
    她长发如星河流泻,耳畔钻进的穿堂风勾起温柔弧线,民谣使她软下全部棱角。
    平时看惯了姜栖作恶,突然这么乖,旁边几个男生已经敛着声议论开。
    陆时云神色冷淡,看不出情绪。
    等全部节目过了一遍,筛选了几个待定的,陆时云出大礼堂时,天色斑驳,漫天晚霞余晖。
    她正坐在三阶楼梯下打游戏,听见声音下意识回头,大概是坐太久腿麻了,起身时身影微闪了下。
    她挡住他,仰头,“主席,赏脸吃个饭呗。”
    陆时云想也不想就秒拒。
    姜栖只灿灿的笑:“行吧,看来你这校庆是存心不想办了。”
    他站在阶梯上极具压迫性的俯视,气息冷冽锋利,嗓音冰凉凉的:“你威胁我?”
    “你不跟我吃饭也行,”她想了下,话头一转:“那就亲我一口吧。”
    说罢,水润润的眸无辜地冲他眨巴眨巴。
    平心而论,陆时云有点想掐死她。
    他错开视线,自顾自往前走,经过她时,连眼风都未给她。姜栖垂眸嗤笑,白白等了他那么久。
    “不走吗?”头顶声线清淡。
    姜栖怔忪,回过意来,眼底春意复苏。
    青砖白瓦的私房菜馆,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内还栽有各色花卉。坐标偏僻,装横清雅,菜系多样,菜品精致。
    这是姜栖旷课时偶然发现的。
    菜还没上,陆时云正低头摆弄手机,侧脸线条冷冽好看。
    姜栖看着手痒,抬手想去捏他,啪的一声,被毫不留情地拍开,“老实点。”
    她揉揉被拍红的手背肌理,语气也不太好:“你管我。”
    陆时云斜睨过她,眼睛如破冰的泉水般清冽迷人。
    吃过饭往外走,经过玻璃旋转门时,恰巧有人进来,姜栖错开身避让,那人面料柔软的外套擦过颊边。
    他刚迈出一步又退回,一双手臂悠悠拦下她,微侧头看着她,一把好听到过耳不忘的嗓音:“栖栖。”
    是周远川。
    “最近忙什么呢,约你都没个准的。”
    姜栖随口胡诌道:“忙着学习。”
    “哟,共产主义接班人啊。”周远川讽笑出声,扫过一旁的男生,“这也是你所谓的学习?”
    目光触及他的眉目,周远川没来由的一怔,“我们是不是见过?”
    耐心已经耗尽,陆时云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这种套路明末清初就过时了。”
    噗,姜栖扯动嘴角。难得看到周远川吃瘪。
    周远川轻声的笑,眼神锋利如同鹰隼逡巡着猎物,姜栖知道他这是被撩拨上火的意思。
    看来陆时云拉仇恨的能力不是一星半点啊。
    “你算什么东西。”
    陆时云红口素齿轻轻碰撞,嗓音轻落落:“我是你爸爸。”
    话音刚落,姜栖脑里只剩两个字。
    要命。
    虽然隔岸观火很有趣,但姜栖不希望两人打起来,比了个暂定的手势,拉住陆时云的袖口往外走,“好了别闹了,我还要回家写作业呢。”
    初春多变的天,刚出私房菜馆,雨滴砸到青石板面绽开花,淅沥沥地逐渐浇湿。
    便利店雅白灯光,推开玻璃门碰撞粉紫色的风铃触发一阵悦耳声响。
    陆时云随手拿过两把伞付账,姜栖接过营业员补的零钱转递给他,“喏,找的零。”
    姜栖黑发半湿,柔软地别在耳朵后,眸色澈亮。
    其实她乖点还是挺招人疼的。
    陆时云看了眼后转来视线,不经心道:“留着买糖吃。”
    “可以买关东煮吗?”
    外面雨声淅沥,撑着伞或多或少也会被淋湿。陆时云想了想,同意了。
    姜栖买好关东煮,坐上高脚凳,插起一颗鱼丸,微辣,嚼性十足。
    一边咀嚼,一边托腮看着雨滴汇聚成清流,从玻璃窗面淌落下来。
    玻璃窗上映出他低垂的眉眼,恍若水墨丹青,迷人朦胧。
    陆时云此人,是万里长城,偶尔泄露的风声,也盛满了阴冷孤寂。可也正是由于这股子半遮半掩的神秘风情,促使他成为万人迷。
    修长指骨拈着竹签插起一粒鱼丸递到他唇边,明知他不会吃,她也是闲的没事逗逗他。
    不料陆时云敛下眉,微张素齿咬住。
    姜栖笑容凝固,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在心里默背孙子兵法三十六计。
    见她这么不经撩,陆时云声音如清泉漱石,尾音勾点笑:“垃圾。”
    行。这么欠揍,还是正常频道的陆时云。
    姜栖张了张嘴,一句mmp还未出口,被陆时云起身打断,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桌上的折叠伞。
    “走吧,不是还要回家写作业吗。”
    第6章 钟衡
    “此次校庆,各部门在其职,谋其政,摆正位置,明其责任…”
    转眼到了校庆,学生会作为主办方,自然不敢懈怠,本该枯燥乏味的内容,被陆时云用如环佩琳琅的嗓音念出,别有一番韵味。
    日常骚扰完陆时云,姜栖抄了小道回教室。
    祝馥允站在绽满繁花的老树下,属于江南的温婉眉眼,生来让人极具保护欲,碰上姜栖嚣张的漂亮,人们心里那杆称多半会倾斜前者。
    她扯动唇角,“姐姐。”
    没打算跟她扯,姜栖越过她要走,被她下句话滞住脚步。
    “你知道姜清峥为什么更喜欢我吗?”
    姜栖环抱手臂盯着她,讽笑出声:“演技好。”
    她笑容不改,吐字缓慢而咬字清晰:“因为我从不轻易尝试反抗他。”
    话音刚落,钝器撞击脑部的尖锐痛感,姜栖昏迷前一秒,祝馥允俯视她,“你抢不过我,这次也一样。”
    被校庆开场乐吵醒,姜栖吃痛,后脑一片红肿,摔倒时被粗粝地面磨破了白净膝盖,痛意密密麻麻蔓延开。
    发觉自己在舞蹈室,门从外落了锁。由于废弃多年,舞蹈室的玻璃窗皆数钉上扎实的木板。
    姜栖掏了掏口袋,嫌麻烦没带手机,倒是有包开过封的marlboro爆珠。
    香烟滤嘴口有颗小球,轻轻摁爆后会有一股好闻不浓烈的薄荷味。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脆响,门骤然被踹开,门外直射的光线刺痛眼膜,姜栖不由眯了眯眼。
    “操,老子急个半死,你还搁这儿吞云吐雾呢。”
    女生一头璀璨的金发,说话时珊瑚色口红轻微带闪,不由分说地拿过她手里的烟支捻灭,“别抽了,快到你的节目了知不知道。”
    姜栖怔忪片刻,扶着墙起身,膝盖传来微微刺痛,“为什么帮我?”安和可不像圣母,何况两人一直不对盘。
    谈起这茬,安和抿了下唇,闷声道:“我不想欠你什么。”指的是上次在厕所姜栖销毁毒品保她的事。
    到医务室简单处理下伤口,安和跟她在礼堂门口分开,她咬了下唇,语气别扭道:“都是情敌,我还是喜欢你这种磊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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