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自打找到草药之后,宋观就一直关注着跟前草药的生长迹象,是准备要按照承影君吩咐的方法,以便采取药效最佳的草药的来着。所以先前他注意全都不在小桃花身上,便是和小桃花说话,也是眼睛盯着那草药的,这会儿蓦然起身,还真是宋观来到此地之后,第一次目光正视小桃花。
    宋观如今这壳子长得是有点冷淡的,笑起来的时候还好,不笑的时候就仿佛眼睛里点染了霜雪,整个人都冷冽得厉害,所以宋观一板脸,小桃花这小怂逼就会吓得不敢造次,像条夹紧尾巴的小弃犬。这会儿宋观突然板了脸,好像是真的有点生气的样子,小桃花呆了一呆,他先是懵住了地下意识道歉:“我错了,我不闹了,你别生气。”
    道歉完了,见宋观一点都没有要安慰自己的意思,反而去看那小破草药了,小桃花心里就突然好委屈好委屈好委屈,委屈得没边了!
    为什么不理我!
    看我啊看我啊看我看我啊!!!
    那破草长得比我好看吗!!!
    就算不看它!它又不会长腿跑掉!!!
    看它有什么意思!!!就不能多看我两眼吗!!!
    路上不理我就算了,居然还为了那小破草凶我……
    小桃花难过死了,委委屈屈地抱膝蹲到旁边。熊孩子闹起脾气来,基本就是只讲歪理的。全世界他最大,全世界最好围着他转……啊,也不是,其实也不需要全世界都围绕他转,其实只要宋观喜欢他就好了,只要宋观别看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只看他一个就好了。小桃花心中委屈,也不是生宋观的气,只是觉得宋观不喜欢自己,所以感觉十分伤心。但是这样的念头并不是十分明确的,他当然不会明确地跟自己说宋观不爱自己,因此这一切只是他的一种模模糊糊念头,像很多颜料混在一起之后调出来的暧昧色块,叫人无法清楚辨认出,到底哪几路颜色混在一起,才产生了这样的最终效果。
    地上的无辜小草惨遭毒手,小桃花蹲着,将自己脚边的草皮都揪秃了一大块,他看着宋观,可宋观始终没有回头看自己。心里头的酸水咕咚咕咚往外冒,小桃花他心里想,宋观喜不喜欢自己啊?不知道。反正肯定没有自己喜欢对方这样那么喜欢。他喜欢宋观喜欢到什么都不想做了,什么法术修炼,什么修身养心,什么天外景物,什么人脉经营,他全都不想理会,最好就是天天让他看着宋观,就算不做别的事情,仅仅是一天到晚和对方目光对视,他就觉得人生圆满了。为什么宋观不能是个白痴?如果宋观是个白痴,他就会教宋观很多道理,比如告诉宋观,全天下就分两类,一类是宋观和小桃花,一类就是除此之外根本让人不用在意的其他东西。
    小桃花气哼哼又满满委屈地揪着脚边小草,一张怨念的小媳妇脸简直怨气冲天得要分裂成两张怨念脸。他心想如果宋观这个时候转过身来朝自己笑笑,或者抱一抱自己,他就原谅对方。结果没想到等啊等啊,小桃花始终就是没等到宋观转过身来安抚自己。
    等宋观摘完草药之后,宋观他就发现小桃花不见了。
    将草药放入盒子里收入袖中,宋观镇定地在周围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小桃花的踪迹。他为此不由得开始揣测,小桃花是不是遇上什么不测。脑洞再大一点,还可以猜想小桃花是不是被那位一路追杀过来的神仙给捉起来带走了。
    然而应该或许是不是的。
    宋观非常冷静地开始分析,因为周围没有任何打斗和挣扎的迹象,并且他方才虽然专注于草药的采集,但也的确没有感知到任何的法术灵力波动。当然,这也不排除有可能是那位神仙法术高强到逆天——可是按照大纲里所描写的那些有关神仙的只言片语,这神仙的为人应该不是如此才对。
    此刻宋观的心里头很乱,然而面上没太显现出来,只是懊悔自己怎么将小桃花带出来了之后,没把人给看好。他是在自责,自责自己的看管不利,不过他的这自责并没有进行很久,因为接下来,宋观就使用了“言灵”之术直接将自己传送到了小桃花身边。
    场景的一瞬间切换,眼前画面突变,鼻尖首先闻到一股酒的味道。宋观看清周围环境,微一皱眉。这处地方似乎是某户人家的后厨房,莫非小桃花……
    若不是没闻到血腥气,宋观大概此刻是早就无法再维持那镇定的表象的了。
    这厨房屋子不大,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只是灶台边上放着几个硕大的酒缸,满室的酒味就是从那里头飘出来的。没什么可犹豫的,宋观走过去,第一个酒缸里什么都没有,第二个酒缸也什么都没有,直到看到第三个酒缸。那半人高的酒缸全都空了,借着室内明亮的光线,宋观清楚看见里头蜷缩着一个白衣服的小少年,那是个侧身睡着的姿势,露出来的只有半张脸,不过就算是半张脸,也足够人看清楚了,小桃花本来莹白的肌肤,分明染上了一层极不自然的浅红,像是煮透了一般。
    宋观立了片刻,沉默里俯身将人从酒缸里抱出来。他怀里的小桃花当然还好好的,没断气,也没受什么伤。小桃花在宋观怀中嘟囔了一声,张开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神色迷离,有点春日风软的意思,又像是碧波千顷的波纹激荡。
    “宋、宋观啊。”小桃花痴痴笑了一下,他很自然地趁势搂住宋观的脖子,额间桃花印记鲜明得仿佛马上就要破肤而出,小桃花将自己滚烫的脸贴到宋观颈侧,小声说,“你怎么才来找我啊。”
    第190章 第十二弹 桃花续命
    这死熊孩子!
    闷声不响溜出去!
    还以为出大事了!!!
    看这样子显然是喝了酒,而且还喝了不少。宋观很怀疑小桃花之前躺着的那个酒缸是原本装了很多酒的,只是后来被这死小孩给喝光了。
    怀里的小桃花两眼神色迷乱,宋观此刻的心情是火大的,他先前找人找得很焦急,这会儿见到小桃花这么个样子,颇有点怒从心中起的感觉,是真有点想把这熊孩子扒了裤子给狠狠揍上一顿。
    自打进入这个系统之后,宋观挨过的那些所谓管教的揍也是挨了不少的,所以十分有挨揍经验。而由此经验衍生出来心得,若是要他去依此去揍人,他也是很能胜任的。只是说虽然感情上他很想把人揍一顿,但理智上宋观又觉得事情也不至于如此。可是如果要将此事就这么一笔带过地揭过去的话,宋观又觉得是不行的——养熊孩子这事就跟养狗一样,如果狗狗有什么事情做错了,然而一开始主人并不去纠正的话,这个错误就会积累得越来越严重。
    宋观寻思了一下,而他这寻思的当儿上,小桃花就一直哼哼唧唧地往他身上蹭。这熊孩子一只手攥住了宋观的一缕头发,身子都是乱动的不老实:“宋观你怎么不说话?”因为宋观还是没理他,于是之后小桃花就跟叫魂似的一个劲儿地叫着宋观这个的名字。这劲道是喝醉了之后的黏黏糊糊,小桃花只是撒娇,但动作上还算有节制,也没有变成什么亲吻狂魔,只是搂着宋观,力道也不重。平日里小桃花总像小狗见了肉骨头似的往宋观身上扑,这多少有他自己强迫鼓励自己去和宋观接近的意思,不敢也得敢,不然就是怯懦无能,他自己也要看不起自己,如今喝醉了之后显现出了几分最真实的心境,褪去那些镜花水月一样的孩子气的喜爱和热情,小桃花他对宋观,其实一直以来,都是那种想亲近又不太敢亲近的情感。
    小桃花还将脸埋在宋观颈侧,而宋观看着熊孩子这副模样,想了想,他将怀里的小桃花往空了的那个酒缸缸口边沿位置随手一放。因为这一放的位置没有找准,所以小桃花没坐稳,差点整个人都倒翻进了酒缸里头,吓得这熊孩子赶紧伸手死死揪住了宋观的衣襟。
    “宋观……”酒缸并不高,小桃花坐在上头,还是需要仰头看宋观的,他就这样望着宋观,眼神茫茫然,有点雾蒙蒙的感觉,都近乎于楚楚可怜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话说得毫无道理。
    其实要让小桃花醒酒,也不过是宋观一句话的事情,“言灵”之术就是这么好用。说实话,宋观是觉得自己使用这法术是使用得有些多了,可虽有这般感想,但他心中也并没有太在意的感觉,因为命不值钱,太珍惜反而也是种浪费,有时候支付一点出去,就支付出去吧,反正只要能撑到完成任务就好。捏住小桃花的下巴,这是个针对人使用“言灵之术”的最佳姿势,宋观说让小桃花酒醒,小桃花就清醒过来了。
    “我,我我我……宋观啊,我错了!我不该乱跑的!你千万别生我气……”蓦然清醒过来的小桃花看着宋观,一时如同得见阎王的小鬼,竟然还抖了一下,只是此刻心里头战战兢兢归战战兢兢,他手依旧扒拉在宋观衣襟上,是不肯松的。
    小桃花对宋观感觉很复杂,有点类似于又爱又怕,其实若说是深层次的精神感情交流,他和宋观当然是没有的,细究这份喜欢的原因,当然只是小桃花爱极了宋观的这一层皮相。年少无愁的时候,对小桃花来说,爱这种东西不许要太复杂深刻的原由,见的世面甚少,喜欢了一张脸,便也是足够了的。小桃花头一回见到宋观,对着宋观他心中埋下的总基调感觉概括一下就是一个字,怕。然而虽然怕,但色相迷眼,色胆包天的小桃花还是喜欢宋观。怕是真的怕,爱也是真的爱,他总觉得自己多看宋观两眼就会多爱对方几分,而每回多爱了几分就心里头又同样会多怕几分。
    小桃花的这两种感情不是此消彼长,而是滋养共生,他爱宋观爱到哪种程度,他就怕宋观怕到哪种程度。他自己不明了自身这种矛盾感觉,只一点懵懂的不安,所以总是要在宋观跟前颤巍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作天作地作大死,小桃花企图从宋观对自己可有可无的纵容里,来证明自己还是待遇很不一样,是被对方有一点放在了心上了的。他作死的时候,因为心中没有底,所以闹事撒娇时,总会十分怂逼地时刻注意着宋观脸色情绪,一旦见势不妙,小桃花就要准备跪地大哭讨饶认错——对此他没有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因为本身一直没什么安全感。
    宋观看小桃花的惶恐模样,一时无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他很奇怪自己难道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凶吗?其实他还没有怎么弄出很凶的样子好不好,想了想以前遇到一些看起来就很鬼畜抖s的人,宋观觉得自己要模仿那些人是没什么压力的,但是如果真模仿起来,可能小桃花就要被吓尿了。
    本来宋观的打算是板起脸吓一吓小桃花,然而现在他暂时放弃这个打算。熊孩子分很多种,有些小孩儿撒起野来,就跟解开封印的上古凶兽一样,感化是他理都不理你的,你板脸骂人也都没有用,除了将之吊打一顿再事后喂糖吃,根本没有其他解决方案。而小桃花的“熊”是不属此类的,宋观看着小桃花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他心里头暗搓搓地琢磨了一下,就想出了一个方针,宋观摆出了一张淡定脸,他也没有刻意弄出生气或是不高兴的样子,反正就是从头到尾包括说话的语气都很淡然。
    宋观所站的这个位置比小桃花高,所以他是从上往下看人的,眼帘微垂,他开口只一句:“你喝酒了?”
    小桃花眼睛连眨了几下,他有心想在宋观面前卖乖耍贱,又被宋观这般轻描淡写的姿态给唬得不敢轻举妄动:“我,我不小心掉进这个缸里了,”万分小声的,小桃花说,“我是桃木,这缸里头都是酒,我掉进去之后,根系就自己长出来把酒水给吸饱了……”
    宋观“嗯”了一声,心中奔跑过几只萌萌的草泥马,他脱口一句:“那你要是掉夜壶里,是不是也是自动吸收?”
    小桃花一怔,他脸上本就因为先前醉酒的关系,是燃着一点薄红的,此刻听了宋观的话,脸上浅红痕迹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他嗫嚅着:“我,我……”
    宋观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小桃花。小桃花“我”了个半天,脸越发白了,只是跟着一会儿也不知道那小脑瓜里突然想到什么,他一张脸突然红透,简直红到能滴血,小桃花眼中波光流转,那模样一看就让人知道这脑子里肯定想的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小桃花害羞地磕磕巴巴道:“如,如果是你的夜壶的话,我很愿意的啊。”
    宋观:“……”
    卧槽。
    宋观有点不太想和小桃花继续说话了,他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小桃花一只手还捏着他的衣襟呢,这下直接被带得整个人都往前一倾,险些从酒缸上摔下来。熊孩子看着宋观,有点手足无措,他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一些念头,想着自己是该松手放开宋观的衣襟呢,还是捏着不放。最后两个念头在脑子里打架完全决不出胜负,小桃花自己慌慌张张地没个决断,宋观已经跟他说:“松手。”
    可是这句话反而小桃花猛地回神认定了此刻是绝对不能松手的,他有很多话想说,因为太多,反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宋观看着小桃花,其实他是看到了小桃花眼神里的祈求意味,但没有太多感触,宋观带一点惩罚意味的,他自己伸手掰开了小桃花捏着自己衣襟的手指。一根,两根,三根……
    被无可阻挡地掰开了第四根手指的时候,小桃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他直接往宋观身上扑。有一颗眼泪从他脸颊上滚下来就刚好砸在了宋观手背上,那一颗眼泪的水分重量很足,坠在人手上的感觉完全叫人无法忽视。宋观一怔,没有再掰开小桃花的手指,小桃花趁势收拢自己被掰开的手指,将宋观的衣襟再牢牢揪住。他另一只手环住宋观的腰,脸都埋入宋观怀里,除开最开始那一声哭音,之后小桃花就再没发出什么哭声,他只是无声里哭得身体有些发抖。
    宋观迟疑了一下,反省自己是不是欺负小桃花欺负过头了。他手搭在了小桃花的肩上,片刻后说:“别哭了。”
    小桃花还是死死地揪住宋观的衣襟,他缓了好久才抬起脸来,宋观胸口一块布料被小桃花的眼泪水打湿成了一小片深色的沾水印迹。小桃花仰头看着宋观,他眼眶红得厉害,宋观和小桃花对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轻了声音:“这次知道错了吗?”
    拼命点了点头,小桃花像一条被遗弃过的小狗害怕再次遭人丢弃,眼睫一颤一颤的,也像是在瑟瑟发抖,他开口说话,嗓音都是破哑的,小桃花一桩一桩地认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什么都不说就偷偷跑出去的,我不该故意藏起来让你找我找半天都找不着,我也不该喝酒。”
    宋观看小桃花这个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可又觉得自己这次是万万不能纵容小桃花的,总得让小桃花意识到错误的严重性。因为小桃花每次都是这么个处事的模式,熊孩子总是不管不顾地先做坏事,哪怕知道后果严重,至于之后认错,那是要看他生气程度再斟酌着痛哭流涕认错,然而下次还会不会再犯那是另说。想到这里,宋观还是硬下心肠,不管眼前的小桃花是哭得多楚楚可怜我见犹怜或是悲惨狼狈,他只是相当冷淡地说:“好了,药已经采好了,我们回去罢。”
    小桃花瑟缩了一下,他知道宋观这个表态是表明了还在生气,并没有彻底原谅自己。小桃花轻轻抓住宋观的一只衣袖,宋观赭色的衣衫颜色其实很不好看,没什么花纹,暗沉沉的老气色调像干涸的血迹,而且整件衣服的样式还很土,小桃花觉得换一个人穿肯定是要丑哭了的,偏偏这个人能穿出不一样的感觉。他握着宋观的衣袖,总觉得自己是必须要找点事情来缓和自己和宋观眼下的关系的,小桃花想到自己方才在院子里看到一个人类小孩儿,很惨的样子,似乎是为人所困。
    当然,就本身想法而言,小桃花自然对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没什么兴趣,而且那人还是个人类,又不是什么妖精,救个妖精还能算是同族友爱,救个被人类伤残的人类那算什么事儿?人类伤害人类,这其中意义对小桃花来说,就跟两只兔子打架一样。就算一只被另一只打死了,小桃花也并不觉得如何。只是此刻宋观对自己生气了,他得找点什么事情和宋观一起做,这多多少少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哪怕效果并不显著——
    所以小桃花仰着脸哑声对宋观说:“我先前来厨房之前,在这处庄园的院子里看到一个人类小孩儿,很惨的,像条狗一样被拴在院子里,我想救他,可是不太敢。”
    宋观听了,倒是想起以前自己爷爷奶奶还在的小时候。那会儿他暑期放假他回老家跟爷爷奶奶住,宋观年纪小的时候可皮实了,老野了,经常跑出去撒欢滚得一身泥还有些小伤回来,他爷爷奶奶没空管他,又怕他在外头野疯了出意外,于是就干脆找了个铁链把宋观拴在院子里不让他出去玩。就这样大概拴了有一个星期吧,后来还是宋观他哥来了之后才他才被放出来的。不过这事倒也不是宋观他哥主动帮忙要放宋观出来,而是宋观花言巧语把他哥骗到自己身边之后,强行把他哥哥给同样用铐子铐上了的。
    彼时宋观脚上铐脚的铁链是个组合装,模样有点像是手铐上栓了一个长链子连接到小院里的自来水管上,而宋观只被铐了一只脚,所以还有一铐位是空着的,他当时把他哥骗来之后,嘿嘿坏笑就把他哥手给铐上了,还说我们是兄弟要有难同当。正巧爷爷奶奶这个时候都出去了,他们两个人就在院子里晒了一天太阳。那天阳光很强,宋观是不怕晒的,可他哥皮肤薄,比一般女孩子还经不得晒。偏巧小院里没树只有花,再加上铐链长度限制,竟是没什么地方可以躲太阳。爷爷奶奶的家是住得很偏的,真属于“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偏远类型,宋观看他哥一副要被晒熟了的样子,心中也很害怕,小时候的观哥也是一让人头疼的熊孩子,不过做事还是很算有担当,他很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惹出来的祸,跪着要善后完毕。
    于是宋观就脱了自己衣服把他哥包起来,男生不拘露多少皮肉,主要是最关键的部位遮住就可以了,所以宋观脱这衣服脱得毫无压力,只不过夏天大家穿的衣服都少,脱了上衣,那点布料也不顶事,是以宋观犹豫了一下,最后把自己那短裤衩也给脱了盖到他哥身上。而爷爷奶奶当时回来的时候,看到就是一个莫名其妙也被铐住了的,尽管身上尽可能地包着了衣服来抵挡太阳照射,但显然已经被晒到半昏迷的宋观他哥,以及蹲在哥哥身旁那看起来很焦急的,只穿了一条白色内裤光溜溜的宋小混蛋。
    当然那天宋观是被他爷爷狠抽了一顿,而且爷爷还不许奶奶给宋观擦药,是宋观他哥晚上感觉好点了之后,自己跑过来给宋观擦药的。不过宋观当时一点都没有被感动到,因为觉得自己挨打都是因为哥哥,所以哥哥过来给自己擦药也是十分应该。第二天宋观又被爷爷揪去院子里拴起来,宋观趴到地上满地打滚涕泪横流地控诉:“我这不是亲生的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吧!你们全都对哥哥比较好!没一个是爱我的!”
    反正这样闹了约摸一两日,主要是有宋观他哥去求情想办法沟通,所以之后宋观也没再被当狗似地拴在院子里,是被放出来了。他哥喜欢安静,又不喜欢晒太阳,自然是大半时间都待在老宅里看书,而宋观却是待不住的跟只北极狼似的,要一直一直不停到处跑着才能活命一样。他在老宅窝不住,哥哥又是话很少的人,宋观觉得很没意思,长长的暑假,像野草一样长长的,他喜欢跑去外头自在逍遥,喜欢找别的小孩子一起玩。
    因着以上这一段记忆,宋观便也就不觉得把小孩儿拴在院子里有什么大不了的,听了小桃花的描述,并没有太上心,可是小桃花十分坚持要去救那个小孩儿。宋观倒是觉得别人家的家务事,轮不到自己插手,结果真被小桃花领过去的时候,看到那个小孩儿的情况,宋观还是惊了一下。
    那孩子身上一件衣服没穿,头发被剃光了,浑身脏兮兮的,而且很多伤痕,有一些伤口很新,像一张裂开的小嘴,正狰狞地往外翻开口子。这孩子是真的像一条狗一样被人拴在树上,脚边放着一碗水,那盛水的碗也是脏兮兮的,并且碗沿上豁开了好几道口,半浑浊的水上飘着一片叶子。
    小桃花轻声说:“你看他是不是很可怜,我们救救他吧。”
    那小孩儿看见生人听到动静之后,尽管脸上已经脏得看不出样子了,但那肢体言语明显表现出十分害怕的意思。他眼睛大而无神,在看到宋观靠近一步之后,就颤巍巍地四脚着地爬着躲到了树后。从那不利索的爬动姿势可以看出,这孩子有一条腿显然是瘸了的。宋观没有言语,也没有再靠近一步,这个时候,正有人从外头进来。那人脚下走路一阵风声,动静不小,人还未走近,声音倒是先响起来,是个很粗的男声,男人没什么好气地喊着:“小王八羔子该吃饭了!还不快滚出来!”
    第191章 第十二弹 桃花续命
    宋观和小桃花一齐回头看过去,来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中年人,三白眼,长得很有些凶煞,他看见院中多了两位生人,吓了一跳,待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儿。眼看他回神过后张嘴就要喊人,小桃花手里幻化出了一片桃花瓣直接激射过去,那人膝盖见血,桃花瓣又是带毒的,只见那名中年人扑通一声跪下,手里端着的那狗盆一样的食碗也直接翻倒在地洒落米饭菜汁,这人瘫在地上,没了声息。
    死了人倒是不吓人的,只是宋观看小桃花出手如此,就有重新认识了小桃花一遍的感觉,顿了顿,宋观才说:“你杀人了?”
    小桃花仔细研究了一下宋观的神色,才说:“没有,我没杀他,我只是把他打昏了。”
    其实桃花瓣上沾染桃花瘴气,瘴气已经入了此人的身体,这人已是死命,虽然要他救人也不是不可,但小桃花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再说此人一时半会儿也是死不了的,反正不会当着宋观的面死,要死起码得两天,到时候他肯定就带着宋观走了,才不会留在此地,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谎话会被揭穿。
    宋观道:“我们要救那个孩子,总得找人问一问那个小孩儿的来历,你把人杀了,总归不好,还要找其他人来问。”
    小桃花一听,对宋观这番话很有自己的关注切入点:“所以如果我杀了他,你是不是不介意?”
    “……”宋观停了一下,才接着道,“杀人总归是不好的。”对宋观来说,或许路上看见不平之事会出手一救,但绝对不会主观地去杀人。不管他看见的是不是坏人,杀人都没有意义,所有一切对他来说,就好像一步踏入别人的家里一样,对方家中当然可能会有摆设有问题的不好东西,但他只是一个客人,客人当然没道理是看到别人家的东西不好,就非要把东西给丢了,就算他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点,他也不会做。
    小桃花听了宋观这话,心里有所计较,他打定注意不会叫宋观知道自己杀人,牵住宋观的手走到那中年人跟前,也不用弯腰,小桃花的右手变成了桃木树枝,任意地弯曲生长,他的手掐住了那男人的脸,桃木枝桠诡异地半包裹住那人的面孔,把人从地上拎起来。小桃花的桃木本体有压制瘴气的效果,所以这样一拎,那本来瘫软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说话也开不了口的男人,竟然能重新说话了。男人声音发抖:“饶命啊,饶命啊,这位神仙饶命啊!小的不是有意冲撞大仙的!小的……”
    掐着对方的桃木紧缩了一下,小桃花道:“闭嘴,别废话,问我你院子里那个小孩儿是怎么回事?不说真话就直接捏掉你的脑袋!”
    男人眼睛微凸,眼中留白甚多的黑眼珠子一直不稳定地在颤抖着,显然被小桃花吓得不轻,他颤着声道:“大仙,大仙,那小孩儿是我们抓错了……我们是做一些刀口上舔血的生意,专抓有钱人的亲眷家属,然后问其索要财产,同时也接一点私活,比如哪家大户人家的家里内斗,需要做一点见血的活计,若是他们给了我们足够的钱,我们也做这活。前段时间,山下张姓大家的主母,要我们去截了他娘家哥哥的嫡长子。我们死了好几个兄弟截了人之后,却被告知截错人了,也不知道截了谁家的小孩儿,身份查不到,赔偿金都要不到手,那个张家的娘们也不认账,我们这些个兄弟白死了,没掏着狐狸还惹了一身骚,大哥他为此发怒,就说先把这小孩当狗养着……”
    小桃花看着男人,缠着这中年男子的桃木枝越紧了,只见那男人面色发红,被掐到面红耳赤,小桃花越掐越紧,慢慢说道:“恐怕不止你说的这些吧?”
    一股恶臭突显,宋观一看,发现是这个男人失禁了,小桃花厌恶地一皱眉,将手上的劲道略略松了一点,男人喘着粗气,已经是吓到身上发颤,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大、大哥说把这个小孩当狗养着作践,到时候开祭,就把这小孩儿切了分尸煮了给大家吃,以祭死去兄弟的在天之灵……没了,真的没了,我什么都没隐瞒,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小桃花听了,手一松,直接把这中年男子丢在了地上,然后他回头看宋观,面上依旧是宋观平日里见到的神色模样,很有点天真的意思。他甩了一下方才掐过男人脸的手,想了想,眼巴巴地看向宋观说道:“那小孩儿的身份查不到,不过还是很可怜的,我们要不,嗯,想个办法送他回家吧?”
    宋观方才观察小桃花那番举动,心里头不动声色地吓了一跳,不过如果真用“吓一跳”来形容,好像也不至于。先前小桃花还说不敢救人,反正宋观现在看着,是没觉得小桃花有哪里不敢的。
    这边向中年男人问完话,小桃花就去看那个人类小孩儿了。那小孩儿十分怕人,小桃花去瞧那小孩子,那小孩儿就躲在树后绕着和小桃花保持距离,只是这孩子身上拴着绳子,所以绕步的行为是有限的,没一会儿绳子缠着树身就用尽了,那孩子就被小桃花逼到背贴树木坐在地上。对于这个人类孩子,小桃花很是好奇,他凑上前去,面贴着面,仔细打量那孩子的模样。宋观在一旁见了,觉得小桃花很有当土匪恶霸的潜质,眼看又一个人是要被小桃花吓到失禁,他赶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小桃花,将人整个揽在怀里直接端走。
    小桃花一怔,然后脸红了一下就主动揽住了宋观的脖颈:“我就看看那个小孩儿,没别的意思。”
    而宋观这厢正观察那被拴着的孩子呢,所以也没低头看见小桃花的脸红,宋观只回复小桃花说:“我知道,但是他好像被你吓得很厉害。”
    “……”小桃花闻言立刻喝足醋,简直仿佛根须都浸没在了陈年老醋里头,整个桃花木头都要散发出醋酸味道来了。他可是平日里连被宋观拿在手里的小破草都要嫉妒的人啊,这会儿更是毫不掩饰地一脸嫉妒地盯着树下被拴着的那小孩儿,暂时也不想什么送这孩子回家的问题了,现在的小桃花只想就地挖个坑把这倒霉孩子给就地掩埋,最好别让宋观再看见。
    “人真是不经吓。”小桃花忿忿不平地说道,然而又不敢将这不平摆得太明显,因为说要救这小孩儿也是他自己先提出来的建议,所以哪怕现在心里泛酸得要喷醋,他也只能自己把那喷出来的醋给强行往回咽下去。
    宋观将小桃花原地放下,是自己走过去靠近了那被拴着的孩子。落在了后头小桃花站在原地不敢挪步跟上前去,所以只是心里狂骂人,他先是气鼓鼓地在心里怒骂宋观负心凉薄有了新人忘旧爱,又骂那人类小鬼头都快瘦成猴干了,根本没有任何看头……待看到宋观握住那个人类小孩儿的手时,小桃花简直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冲上前去把那两人给强行分开。
    明明刚才自己走过去的时候,那小孩儿怕得要死的!
    为什么宋观过去了,这死小鬼就看起来没那么害怕!!!
    这小鬼是不是心机!是不是要勾引他的宋观!
    是不是瞎!没看见他就在边上吗!宋观有了他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别的破小孩!这小孩子被他救了居然还不知道感恩!还想勾引他的宋观!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简直难以置信!还是不是人了!
    咆哮的语句在小桃花心头电闪雷鸣似的奔腾而下,宋观那边已经用“言灵”之术将人类小孩儿给治好了,包括精神问题和身上的伤口。最后宋观还变出了一件衣服,正要往那孩子身上套,后头虎视眈眈盯了半晌的小桃花终于忍不下去了,只见小桃花“嗖”的一下,跟只猎犬似的冲上前来,一把夺过宋观手里的白衣裳,他扬起脸,冲宋观一笑,慢悠悠说道:“这个弟弟很可爱的,我替他穿衣服就好了。”
    宋观松了手,就把这衣服给小桃花随小桃花去了。小桃花转脸在宋观瞧不见的角度,就冲那人类小孩儿凶神恶煞地龇了一龇牙,果然一副恶犬模样,幸好他还是长得好看的,所以没把人吓得半死,不过还是很有威慑力,是将那人类小孩儿吓得背贴身后大树,浑身都在发抖。那人类孩子因为经过宋观“言灵”之术的治疗,所以皮肉都回复成了原先模样,是细皮嫩肉经不起折腾,这孩子背往树干上一蹭,就立刻捡了血痕。小桃花给小孩儿穿衣服的时候注意到了,心中发虚,生怕宋观看到了会以为是自己伸爪挠的,所以他赶紧捏出一把桃花瓣贴在了那孩子背后伤口处,是要将那些伤口治好。
    一边给小孩儿穿衣服,小桃花一边问小孩儿问题。给那小孩儿系腰带的时候,小桃花略一扬眉,眉目间的神色是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的,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小孩儿嗫嚅着,蚊子哼哼的声音大小,“安平宇。”
    小桃花像审一个犯人似的继续追问:“你是哪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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