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施正霖的眼前再度出现那个梦,太子殿下称她为苏统领。
而此时此刻的她,真的像一个挥斥方遒的女统领。
第54章 054
常年行军打仗的将士身上有一些特别的气质, 像是宋老将军,只消坐在那儿, 便能镇住所有的将士。
她身上也有一股独特的气质,明明是个女儿家,这一股沉宁和从容却都不违和, 就像是她天生吃这这一碗饭,撇开她女子的身份,如此气魄和见解, 怎不会是下一个宋老将军呢。
施正霖跟在太子身边好几年, 也见过一些老将,苏锦绣和他们一样, 还有着一股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气势, 举手投足间,有着那样的习惯。
“人口稀少一直是他们的弊端所在,虽然他们个个都骁勇善战,就连族里的女子都能与我们大魏朝的男子搏上一搏, 但长年累月这么打下来,内力也有些空虚, 所以他们才急于扩张, 吞并之后收纳战俘为自己所用。”
苏锦绣抬起头, 施正霖正看着她,目光沉静,听的格外认真。
苏锦绣朝一旁的沙漏瞥了眼,糟了, 竟然讲了半个多时辰!
这算是苏锦绣的一个‘坏’习惯,在营里时,每次和四哥商讨形势,一说便是个把时辰,要是没人打断,她还能继续往下说。
可这么面对着施正霖,苏锦绣再回想一下自己刚刚所说的,不免有些尴尬。她都提到塔坨族扩张上面了,那都是未发生的事,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天方夜谭吧。
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旁炉子上的水烧的噗噗噗作响,见自家小姐忽然不说话了,施少爷也没作声,侍奉在旁的清竹更不敢出声,只悄悄看了眼坐着的两个人,心里犯着嘀咕,小姐怎么脸红了。
气氛有点儿怪,苏锦绣将放在羊皮卷上的手收了回来,正想说些什么,施正霖颇为赞同的评了一句:“苏姑娘所言极是。”
苏锦绣那缩到一半的手顿在那儿,往下也不是,往上也不是,所言极是?她说什么了所言极是。
施正霖身手,在南北河的位置轻轻一横,神情里少有多了些轻快:“漠北贫瘠,资源匮乏,塔坨族虽骁勇善战,却抵不住连年战事,在我们只守不追的情况下,他们就会吞并别族来壮大势力,不过南北河以下有几族与我朝来往密切,实力也不俗,怕是他们不敢轻易进犯。”
“你怎知他不会与这些族合作。”苏锦绣扫去心中升起的一点异样,认真的指着位于他下方的一个位置,就是措族的位置,“当日在定北王府见过的晏黎就是越骆国二王子,他的姐姐嫁去了措族,如今越骆国内乱,这位公主还参与其中,措族地处偏南,物资丰盈,难道他能置身事外?”
都是与定北王有关联的人,谁知会不会从中牵线,嘴上说说是持中立的,可都摆到眼前的财难道不发?塔坨族打了这么多年,背地里不知道向措族买了多少东西,只不过眼下没有证据罢了。
施正霖忖思半响:“这几年朝廷提倡互通,建昌府一带的通商频繁许多。”
“北边打仗,南边通商,那措族可不是一般的富庶。”苏锦绣轻哼了声,在她看来,能在豺狼虎豹里安然生存下来的,也必然不会是简单的主。
“苏姑娘。”施正霖抬手,拿起勺子从一旁山泉水引下来的石槽里舀了一勺水倒到壶中,水不再翻滚,屋子内更静了。
苏锦绣被他这一声喊的有些奇怪,没作声,收回手后掌心圈住面前的杯子,静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之前在定北王府,你有提及叫林牧的侍卫,不日前我让人查了,侍卫营中并无此人。”
竹勺轻叩石槽,苏锦绣握紧杯子,不是侍卫营的人,为何能出入宫中,联想到娉婷郡主怀里的那只兔子,难道是宫里的暗卫。
娉婷郡主自幼没了双亲,是在宫里长大的,她身子骨又这么差,皇上派个暗卫去保护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不对,要是听命于皇上,就与赐不赐婚无关,既是派去保护施正霖的,谁嫁给他与这没有半点关系,皇上一个在位多年的人怎么会玩那种把戏。
苏锦绣心里其实有了答案,林牧是娉婷郡主的人,是她出乎意料求了道圣旨,棒打了鸳鸯,才会有之后皇上御赐侍卫给施正霖。
这一世的毫无动静,才显得合情合理。
想罢,苏锦绣猛的看向施正霖,他们自幼相识,两情相悦,他会不知道林牧的存在?
施正霖看她情绪有变,也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刚刚商议时才接近了的距离一下又远了,就像是前几次见面时,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是你害了她。”
脑海中猛然响起这么一句话,施正霖不由一震,苏锦绣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
“施大人,你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
说完这句话后苏锦绣离开了包厢,清竹赶忙跟了出去,施正霖坐在那儿,那一股莫名袭来的悲伤还未散去。
他素来凡事求明白,唯独是这些事怎么都不明白,做了个异常诡异的梦之后,他好像陷入了这个怪圈里走不出去,总是时不时想起梦境里的画面,来自‘他’的悲痛,总在影响着他。
半响,他微哑着声音开口:“来人。”
“是,大人。”
“将这个送去苏府,给苏家大小姐。”施正霖指了指一旁本来要给她的匣子。
随从点了头:“是。”
……
回到苏府没多久,苏锦绣就收到了施正霖派人送过来的匣子,匣子内装着两幅图,底下压着两本画卷,左边的小格内还放了一个玉瓷瓶子。
冬罄拿起瓶子,将下面压着的纸条拿起来一看,笑道:“小姐手上的疤还没褪呢,这个正好可以用。”
“谁知道好不好用。”清竹从她手里拿过去,轻拉了她一把,冬罄不明所以,指着纸条解释的认真,“上面写着御赐呢,宫里的东西肯定好用啊。”
“随我去厨房。”清竹把冬罄拉了出去,带上门,留下苏锦绣一个人在屋子内。
冬罄这时才瞧出了不对劲,在门口低声问清竹:“小姐怎么了?”
清竹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忽然情绪就沉了许多,回来的马车上一言不发的。
“小姐今天去见谁了?”
“不要多问。”清竹轻拍了她一下,她猜想是与那位施少爷有关,但这是小姐的事,她们哪能过问,“天快暗了,赶紧把晒着的收起来。”
屋内原本情绪是沉闷的苏锦绣,在看到画卷和书信后,心情变的更加难以描述。
施正霖差人送来的这些,正是她所需要的。
更重要的是,看完信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用做了。
原本计划里要赶去关北门一趟,如今不用去了,也不用去府衙里申请授令,她也不需要想法子游说爹娘放她出远门。
关北门不用去,定北王府那儿她又插不上手,原本把事情排满,生怕错过了什么来不及的苏锦绣,忽然发现自己闲了。
可她也没答应他什么,怎么就变成和他合作。
苏锦绣将信一放,脑海里冒出了个声音:有人替你跑腿还不好啊,坐在这儿事情都办妥了,这还值得烦。
“我要不接受,岂不显得我矫情?”
苏锦绣喃喃自语,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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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会闲下来,与现在苏锦绣真的无所事事,完全是两码子事,从沂园回来的第四天,苏锦绣有些坐不住时,施正霖又派人送了个消息,太子派去关北门的人已经到了西平府边界。
隔了两天,是四哥捎回来的消息,王致的妻女所关押的地方有了新的线索。
好嘛,都不用她出去打探。
苏锦绣干脆每天都往十里铺跑,教宝音说大魏话。
如此过了一月左右,已是七月末,这日苏锦绣回到家中,宋氏把她叫去了芳泽院。
苏锦绣近日闲的发慌,所以看到什么都能好奇上两眼,走进屋子后见桌子上了不少东西,转头问宋氏:“娘,这是准备送给谁的?”
宋氏朝她招了招手:“是别人送过来的,过来坐。”
苏锦绣总觉得娘今天的眼神有些特别,走过来挨到她身旁。
“蓁蓁啊,你告诉娘,之前在鼓楼救过的那个施公子,你与他可熟悉?”
苏锦绣一愣,撞上宋氏明着关切,暗着满是探究的眼神,下意识朝那桌子上满满的东西撇了眼,心里警钟大作:“娘,我救他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后来又没有接触。”
“今早施夫人上门来拜访,原本是想见见你的,但你不在。”宋氏拉住她的手,知女莫若母,苏锦绣那东撇西看的眼神出卖了她,没有接触?没有接触这手还僵着。
“施夫人来做什么,上回不是已经送了东西。”苏锦绣倍感意外,除了鼓楼那次外,其余的事施夫人应该不知道才对啊。
“她倒也没说,就是想来看看你,送的东西还挺贵重,所以我才问你。”宋家与施家并不熟,对于施夫人亲自上门前来,宋氏也有些奇怪。
“我和他不熟,宫里赏赐过后就没见过面了。”苏锦绣搂住宋氏,心里满是不好的预感,“娘,把这些还回去吧,太贵重了咱们不好收。”
正当苏锦绣迷惑不解时,这厢施府内,施夫人望着儿子,满是期许的询问儿子:“正霖啊,你看如何?”
第55章 055
施正霖去邺池那几日里, 施夫人从胶州回来了,回来的短短两日内施夫人办了许多事, 将家里上下收拾妥当后,顺道将儿子这回受伤的事了解了来龙去脉,今早还去了一趟苏家。
而现在儿子回来了, 施夫人便想到问儿子的意思:“正巧从胶州带了不少东西回来,想着苏家那儿我都没正式去拜访过,趁着有空, 我就去了一趟。”
“……”都已经上门拜访过了还问他如何, 施正霖看了眼她手里的礼单,“怎么会想去苏家拜访。”
施夫人脸上的神情更欣喜了, 拉着儿子坐下, 娓娓道来她的理由:“你看啊,去年你秋闱时,她在鼓楼救你那回,当时圣上赏赐了, 你说你有安排,我就只差人送了些东西去道谢, 也没亲自去拜访一下。可我后来左思右想不对, 那回要是你真让人给带出城了, 余下的一场都得落下,这么大的恩情,说什么都得亲自上门拜访。”
“娘,这都快一年了。”左思右想这么久才察觉出不对劲, 这是不是太长了些。
“还不是因为年初去胶州看你弟弟了。”施夫人嗔了他一眼,“也是你自己说不用去,你会送谢礼,我也没见你让人准备什么,虽说人家救你不图什么,那你这样也不对。”
“我已经派人送过谢礼。”
“送什么,就送你那些书啊画的?”话没说完就被施夫人给打断了,她忍不住念叨,“这些你送给那些朋友也就罢了,怎么能送这个当谢礼给姑娘家,亏的我这回去了一趟苏家,那苏夫人可比外头传的好相处多了,就是没见着苏家小姐。”
女儿家喜欢什么,他还真没有细究过,换做是他,自然更喜欢别人送需要的东西给他,而不是花里胡哨仅仅是摆着台面。施正霖认真想了下:“她和别人喜欢的不一样。”
喜欢习武,上蹿下跳的,也不能拿她和普通的女儿家相提并论。
施夫人眼神一闪,佯装着哎了声:“去的路上我也打听了不少,听说这苏家大小姐从小开始习武,时常外走走动,在训堂里的时候比男孩子还要顽皮,经常气的先生去苏家告状,仗着一身好武艺也没少打架,现在她也有十三四的年纪了,说是连针都拿不好。”
施正霖眉头微皱,并未作声。
“安邑巷那儿说起这位苏家小姐,怕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苏老爷和苏夫人也是心大,女儿养成这般,也不怕她嫁不出去,成天在外混迹哪儿成啊,正霖你说是不是。”
施夫人说着说着,这眉头拧在一块儿,着实是被打听来的那些事儿给惊着了,施正霖顿了顿:“娘,这些道听途说的话不可信。”
施夫人煞有其事道:“怎么就不可信了,别人也是看你做了什么才说的,总不能人人都朝你泼脏水,是不是这么个说法。”
“苏大人家中的事,工部也常有人说起,还有说他是傍着宋老将军才有今天,但从他这么些年所做来看,并非如此。”施正霖看着施夫人,语气平静的很,“再说那苏夫人,您自己都说她比外头传的好相处,可见外面那些传闻不可信。”
施夫人眼瞅着儿子:“你不只与她见了两回面。”这就知道那些施道听途说的了?
施正霖从容淡定道:“父母秉性如此,想来儿女的教养不会太差。”
听起来好像十分有道理的样子,施夫人倒也配合:“她救了你后也没有宣扬什么,瞧这品性应该不差,下回啊……”
“娘,往后不要再送这些贵重的去,别吓着人家。”
话没说完就被施正霖给打断了,施夫人瞪着他,施正霖别的也没说,回了自己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