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见！在公司！’
    “明天在公司见面吧。”
    “那太好了，就这样说定了噢，我去准备下资料，时间不早了，打扰你了，晚安。”
    “晚……”陆珵的“安”字没说完，乔茜茜就夺过手机挂了通话，偏着头拿眼角看他。
    陆珵看她这副模样，刚才通话时的冷静丢在脑后，恢复了温柔的语调：“嗯，我只对你说。”
    这还差不多，乔茜茜满意地点点头：“她竟然还能搬出导师这座大山来，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啊，而且老同学之间，有了新项目帮忙瞅一两眼挺正常的，又不是什么难事，什么都不过问太过意不去了。”
    影视圈人脉复杂，一个项目的成熟绝非是自己闭门造车的功劳，而是不断与人交流商谈的产物。
    也许一个饭局，就带来了一个机会，一个见面，就可以结交到了不起的人物。
    “嗯，明天帮她看一看。”
    乔茜茜抚了抚下巴，假如在导师饭桌上见，到时候长辈一发话，陆珵很难拒绝帮忙，就丧失了主动权。
    估计说这句话的奚薇也是这样想的，能让陆珵见面在公司见面最好，还可以有两人空间，比较具有私密性，实在不行陆珵一直推辞，再执行导师推荐这条后备之计。
    陆珵关了手机冲上电，乔茜茜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刚才奚薇的说话声，突然发问：“陆老师啊，刚才你这老同学说话声音轻轻的，还特别有礼貌，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呢，明明说得话挺正常，可是让人觉得在撒娇，真可爱啊，是不是。”
    明明乔茜茜的声音温柔，可是气氛骤然而变，战局似乎一触即发，陆珵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起身回头，看着她笑弯的眼睛，喉间滚动。
    警告警告，现女友向您发起糖衣炮弹，回答错误可能会删档重来。
    陆珵想了下措辞：“跟不熟的男人撒娇，一点不可爱，反而让人觉得尴尬。”
    您扔了糖衣炮弹，反手一串甜言蜜语。
    乔茜茜哈哈哈大笑，一下跳上来双腿夹住了陆珵的腰，勾住他的脖子：“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会会她，有我在她肯定不能再跟你撒娇了。”
    危机解除，陆珵松了口气托住乔茜茜往卧室走去：“可以，你可以帮我挡住她。”
    他将乔茜茜抱到床上，弯腰看她。
    “你这么讨厌她啊？”乔茜茜一脸得意。
    “我不想让别人质疑我们的感情，说些闲言碎语。”陆珵把客厅和卧室的灯关了，掀起被子钻进了被窝。
    一片黑暗中，就听乔茜茜忽然出声。
    “陆老师，当初你求婚时的钻戒还在不？”
    *
    小会议室里，奚薇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着高跟靴，穿了件及膝棉线裙，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小腿，在陆珵对面坐下。
    乔茜茜背对着她，一头黑长直披在肩后，穿着一条背带裤，完美扮演了一个前台小妹的角色。她手指从柜子里的各种茶叶盒上掠过，挑了一盒，打开铁盖子，一边“窸窸窣窣”地抓茶叶，一边听着身后的动静。
    “好久不见，陆珵，你更成熟了，更有男人味了。正巧回国我给你捎带了一件礼物，希望适合你。”奚薇从袋子里取出礼盒。
    乔茜茜连忙拿起铁盒茶叶的盖子，拿它光亮的一面反射着背后的情况。
    却发现奚薇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现场将礼盒拆开了，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可能在美国呆久了，适应了人家那里礼物当场拆的习惯？可是不是接受到的人拆礼物吗？她这个送的人拆什么？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一条dunhill的领带，当时逛街一眼看到模特身上戴着，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到了你，感觉肯定很适合你。”奚薇轻轻笑了一声，“要不要试试？”
    喂喂，这就不行了哎！试什么试！亲自帮人打领带吗？！大姐姐这手玩得溜儿，又对你关切暧昧，又不点破说明，拿老同学关系当借口。
    亏陆珵是个有女朋友的男人，单身汉怎么会不吃这一套。
    乔茜茜没想到自己跳出来得这么快，实在是敌方太强了。
    她一转身，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老公，你想喝哪个茶叶啊？这么多牌子我看花眼了，都怪你，在家从来不舍得让我沏茶，你看，手生在客人面前丢人了吧。”
    那一刹那，奚薇脸上的笑发僵，她盯着乔茜茜眼睛睁大了一圈，仿佛是难以置信她突然出现一样。
    陆珵拿拳头搁在嘴边轻咳一声：“没关系，你随便选一样，你沏的茶我都喜欢。”
    “那好，两位稍等一下啊。”
    乔茜茜转过头倒了大半盒茶叶进壶里，填得满满的，就听身后两个人继续开始对话。
    “陆珵这是你的女友吗？”
    “妻子。”
    “呵呵，很可爱啊，对了这是项目书，想请你过目一下。不知道这个题材如何，以上世纪九十年代为背景，似乎比较少见，能在众多项目里独树一帜。”
    乔茜茜拎着烧开的水壶和茶壶到了茶几前，把开水倒进茶壶里，手没停地把茶壶又倒进小茶碗里，连一秒钟都没空。
    她将杯子端给陆珵，就听奚薇温柔地笑出声：“看得出老陆体贴你了，没累到你。加了水先要洗茶，沏时还要等一等，这样茶叶才可以沏透。”
    老陆？！乔茜茜愣了一秒钟，这个名号她想过，但是一想陆珵现在英俊又年轻，喊了老气，就琢磨着等到他们六七十变成老头老太太掉光牙了再叫。
    我家老陆今天又夸我漂亮了，多大年纪了还老不正经。
    我家老陆今天又把花浇死了，以后全家让他摸的只有他那只鸟。
    听听就觉得温馨。
    乔茜茜感觉被抢了名字，很不爽，她看着奚薇眨了眨眼睛：“噢，是这样啊，你好像很懂啊。”
    “呵，哪里哪里，只不过我小姨对日本茶道很有研究，我旁听了一些，略知一二罢了。”奚薇坐姿端正，听着谦虚却又琢磨不是那么回事。
    真谦虚怎么会提什么日本茶道，提什么家里人很有研究。
    乔茜茜心里翻了个白眼，看了一旁还没扣上盖的铁盒起身走过去，把它收好放回柜子。
    就听两个人继续对话。
    “项目我看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上海的确很有故事，银幕上不多见，但这个题材想要处理好有很大困难，对导演……也很有挑战性。”陆珵把项目书合上。
    “我想要港地金牌陈秋老师作美术指导，已经找朋友搭线了，你觉得故事怎样？说实话，其实……”奚薇脸上闪过一抹娇羞，气氛开始变得暧昧，“我创作故事的时候就是以你作男主写的，我当时……”
    奚薇正讲着话，一只手按着抹布的手悄悄地爬上了桌子，出现在两个人之间。上面的大钻戒格外亮眼，乔茜茜跪在茶几一旁，那只手在桌上横着滑过去，又滑过来，擦桌子的动作十分缓慢，还就只擦那一行。
    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阳光照进来，钻戒闪闪发光。
    奚薇的视线跟随着上面的钻石，忘记了要说的话。
    “呀，茶肯定沏好了！”乔茜茜端着茶壶给奚薇倒进了一小盏茶碗里，一手端给她，转身拿着抹布离开。
    这么一打断，气氛也全没了，奚薇轻皱了下眉头，想了想自己的话：“陆珵，我真诚地邀请你来饰演这部影片的男主，我总觉得这个故事，跟我们有些相像。”
    乔茜茜洗完手，往陆珵所在的沙发扶手上一坐，给他领子上摘了一根头发，然后手搭在他叠在小腹的双手上，整个人身子靠在沙发上，撑着头看奚薇。
    两只挨近的左手上钻戒格外显眼。
    乔茜茜的笑也很显眼。
    就听陆珵开口拒绝；“嗯，很抱歉，我近期档期已经满了，可能没有时间。”
    乔茜茜连连点头：“嗯，是我俩的《机械迷情》，年前就开机，一直拍到三月份。”
    “那刚好啊，可以先把其他演员的部分拍完，四月份单补男主的镜头。”
    “哎呀，我想起来了，那时候……老公，咱的蜜月就在四五月份啊，都怪你，结了婚后一直工作忙没空，还没带我出去玩，现在你又要接戏了吗……”乔茜茜说着说着委屈起来，拿小拳拳敲打陆珵肩膀。
    男人抬眉看着她，嘴角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好，对不起，我带你去。”
    乔茜茜破涕为笑，看向奚薇：“过了四五月份就好了，那个时候我绝对不跟你抢，一定把他让给你。”
    为了一个演员让一部戏等？现在进行影视项目极为不易，单说一切条件都准备好，中间还可能生出无数种岔子，项目要是真停下了，那离夭折也不远了。
    再说九月份有电影节，还得给后期留出时间，想要赶上必须得在之前上映。
    奚薇皮笑肉不笑，不想笑了，便端起了茶杯作遮挡。
    只喝了一口，她就皱起了眉头，把茶杯放下：“我突然想起来，还约了人，时间快到了，很遗憾没办法跟你好好聊聊，不过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她站起身，拎起包，对陆珵笑笑。
    后者也站起了身，但没有握手的意向，而是紧了紧自己夹克衫。
    “好，等有机会再细聊，有什么对项目的意见我微信发你。”
    “嗯，再见，你们先忙，不用送了。”
    但她这样讲，陆珵还是把她送到了会议室外，乔茜茜跟了过去，等厚重的会议室门关上。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了外面的咳嗽声，嘴傻傻地咧着，笑容得意洋洋。
    “你又干什么了小坏蛋。”
    “我放了好多茶叶，一定很苦。”乔茜茜吐了吐舌头，“她那个项目怎么样啊？陆老师，给我讲表演滔滔不绝，给她讲项目就讲了那么几句话，嘿嘿。”
    就见陆珵耸了下肩膀：“新导演选这个题材，很难，即使美术指导选得好，场景精致，但故事有点单薄，支线较少。观众定位不准确，上世纪九十年代，全国大部分地区未及小康，上海却已经繁华走在了世界前沿，如果是拍给大龄观众回忆，很难产生共鸣，但若是拍给青少年，他们对年代和人物的心理很难把握。”
    乔茜茜眨了眨眼睛，仔细听讲。
    “而且只是简单的爱情故事，人物之间爱恨纠葛，虽然人物捎带了那个年代的心理，看故事结局也有些令人唏嘘。但是……没有升华。”
    乔茜茜感觉陆珵认真解释的模样很帅气，跟他走回沙发处坐下：“陆老师，继续讲，什么升华啊。”
    “拿《料理女王》来说，你不屈不挠坚持梦想历尽坎坷不放弃，我受尽挫折一蹶不振但最后从失败阴影走出找回自己，这都是主旋律所倡导的，虽然简单，但就是升华。”他说得累了，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水。
    乔茜茜见他喝水，举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心里。
    “单纯的爱情故事，不是没有受众，但是他们成功的前提是，已经有许多读者，比如《梁祝》，比如《罗密欧朱丽叶》，比如《危险关系》。”
    乔茜茜听得入了迷，连连点头。
    “所以我劝她第一部影片，可以先尝试简单的。”
    “可是你说了这么多，只要你去演，票房也能上来，她这个计划倒是可行的。”乔茜茜把茶杯端到嘴边。
    “里面有吻戏床戏，尺度很大，我不想……”
    “噗——”乔茜茜把茶喷了出去，“啊啊陆老嘶，我色尖麻了。”
    好苦啊！！！奚薇是怎么能好好说出那些话的！！！
    害人终害己，乔茜茜流下了辛酸的眼泪，看一旁陆珵笑得开心像是在看热闹。
    笑什么啊，他不是也喝了第一遍洗茶的水吗？乔茜茜扑过去把人压在沙发上，嘟起嘴准备强吻他，让他也尝尝这味道。
    陆珵奋力挣扎，左右摆头躲过她的吻。
    就在这时小会议室的门被打开：“陆哥……”
    两人一停扭头看向门口。
    吓得小姑娘怯怯地喊了一声：“你们继续！”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