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鹿鸣泽抬眼看向自己的手,点一下头。奥斯顿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松开手就要起身。鹿鸣泽紧紧皱着眉头,拉住他没松手,奥斯顿又坐回来,低声问道:“阿泽?怎么了?”
    鹿鸣泽盯着他用力深呼吸几次才能开口:“你去哪儿?”
    奥斯顿温声安慰道:“我哪里都不去,给你叫医生,好吗?”
    鹿鸣泽摇摇头,他闭上眼睛,手却死死掐着奥斯顿的手:“不需要……就在这。”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怒极攻心,气血上涌……不想死的话还是得自己慢慢调息修整。爷爷说他脾气像他爸,不能动怒,教他养生之道。可惜爷爷说的话鹿鸣泽几乎没做到过,脾气比他爸还暴躁。
    鹿鸣泽也不想生闲气,但是现实中总有或这或那的人和事惹他动怒……
    奥斯顿见鹿鸣泽又要生气,急忙俯身抱住他:“阿泽。”
    “……”
    奥斯顿把脸埋在他颈边,又轻轻叫了一声:“阿泽。”
    鹿鸣泽被他这两声喊得心尖轻颤,他犹豫着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他听到奥斯顿的呼吸变得急促,过了很久,对方才难过地说:“你……心疼死我了。”
    鹿鸣泽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想撑起身体,却被奥斯顿按住,鹿鸣泽没有再勉强,尽量放轻呼吸,他拍拍奥斯顿的肩膀:“我真没事……”
    “我很后悔说了那些话。”
    奥斯顿没有因为鹿鸣泽的话感到放松,他看到他吐血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说那些话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激将法,他觉得鹿鸣泽总是习惯性逃避,有时候跟他讲道理觉得于事无补,需要刺激一下才能认清现实。
    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鹿鸣泽听他道歉其实有点尴尬,因为奥斯顿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当时他肯定也在气头上,一时口不择言。
    鹿鸣泽看向窗外:“我知道……我……现在什么时候了?外面有些暗。”
    奥斯顿在他额头上轻轻抚摸几下:“天还没亮,困就再睡会儿吧。”
    “你怎么不去睡?”
    奥斯顿只看着他笑,然后低头在他手指上亲一下。鹿鸣泽随即便反应过来,对方一直守着他,根本没回去睡。他忍不住在心里哀叹,拍拍自己旁边的枕头,迟疑道:“你也睡一会儿吧,脸上都冒青了。”他胡子长得也太快了吧,才一晚上就这样了?
    奥斯顿摇摇头:“压着你怎么办。”
    鹿鸣泽忍不住笑出声:“我又不是玻璃的,过来!”
    他后面那两个字带点命令式的威胁,奥斯顿不好再继续反驳,就脱了鞋子钻进鹿鸣泽的被窝里。这张病床空间不大,奥斯顿躺上来之后只能侧着身体,鹿鸣泽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有些后悔把他叫上来。
    “好像是有点小……”
    鹿鸣泽尴尬地说:“回你自己床上睡去。”
    奥斯顿直接抱住鹿鸣泽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小声道:“我离你近点,就睡得开了。
    我现在得看着你,心里放不下也睡不着。”
    鹿鸣泽忍无可忍地把手放在他脸上:“……你怎么这么肉麻。”
    奥斯顿轻笑着亲吻他的手心:“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鹿鸣泽想嘲他,突然觉得肺里面有点痒,忍不住咳了几声,只不过他这一咳嗽起来便停不下来,奥斯顿一听他咳嗽,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就按了床头的警报器。
    鹿鸣泽趴在那里边咳边对他摆手:“你干什么……咳,大半夜的别吵!”
    奥斯顿才不听他的,三两下将鹿鸣泽用被子卷起来,抱上就往外冲。鹿鸣泽被卷成寿司里面的黄瓜条,一动也不能动,他缩在里面一边咳嗽一边掉黑线——他只是气血暂时性不足,慢慢补回来就行了,用不着这么紧张。
    奥斯顿把鹿鸣泽抱到医生那里,他们才穿戴好了准备出门,这些人一看奥斯顿满脸郁色地闯进来,立刻打起精神:“快把病人放到病床上!”
    ——这位病人家属他们可得罪不起,医闹起来太可怕了。
    “出了什么状况?”
    医生一边拿下听诊器给鹿鸣泽听肺音,一边向奥斯顿询问,后者紧紧皱着眉头:“他咳嗽了。”
    “……”
    “……”
    鹿鸣泽躺在病床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恨不得立刻从窗户里跳出去——妈的咳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快挂了!
    鹿鸣泽从小习武,印象里自己一直都身体倍儿棒,摔摔打打就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得到过医生的这种瞩目,也没被公主抱着送进病房过,真是新奇又尴尬的经历。
    医生干咳一声打破沉默:“这……我刚刚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情况还是挺稳定的,回去好好休息吧。”
    奥斯顿眉头皱得更紧:“从开始你就查不出原因,现在所谓的‘情况稳定’是真的稳定,还是依旧没查出来?这里仪器设备都很齐全,你最好给他从头到尾再查一遍。”
    “这个……侯爵大人,希望你能相信我们的职业水平。”
    奥斯顿摇摇头:“我不太信。”
    “……”
    这句话就挺不客气了,奥斯顿身为贵族的修养也不知道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就差指着医生鼻子骂他们废物。鹿鸣泽很尴尬,他努力忍住喉咙里干痒的感觉,扯扯奥斯顿的衣服:“别闹了好吗,你今年贵庚啊?回去吧。”
    奥斯顿低头看向他,鹿鸣泽干脆闭上眼,表示自己很累需要休息。
    回到房间后,奥斯顿还是有些担心,鹿鸣泽便道:“别折腾了,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沉默地看着他许久,看得鹿鸣泽也跟着他一起严肃起来,他才突然开口:“我们明天换个医生吧,他们查不出你的问题。”
    “……”没完没了了这丫!
    鹿鸣泽猛地支起上半身:“查不出问题就是没有问题……你过来!”
    奥斯顿担心鹿鸣泽再生气,就赶紧坐到他身边:“你想说什么?”
    鹿鸣泽躺平后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气血压下去:“你刚刚说医生查不到我身体的问题?”
    奥斯顿点点头,鹿鸣泽便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气血走岔了,调养一下就没事,别整天去烦医生。人家毕竟是跟着他们国家王子来的,我们不是樊撒的人,老去找也太不要脸了。”
    “……”
    奥斯顿被当面骂不要脸,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鹿鸣泽现在是病号他也不敢对他说重话,直接往床上一挤,躺在鹿鸣泽身边:“行,我不要脸,你还想说什么?”
    鹿鸣泽任由他抱着自己,却闭上眼睛:“还有……我昏迷这段时间其实并没有睡着,可以思考。”
    奥斯顿忍不住伸手把他的眼睛扒开——闭着眼说话太不吉利了,像交代遗言:“你思考了什么?”
    “我思考了你说的话。”
    鹿鸣泽用力打掉他的手:“别闹。”
    奥斯顿顺势又把脑袋埋在鹿鸣泽肩膀上:“阿泽,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别生气了好吗?我向你道歉。”
    “我知道……你……特么别耍赖好么,你多大了!给我起开!”
    鹿鸣泽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他在扒着自己的领子往衣服里钻,他现在还没恢复力气,推他两下就大喘气。奥斯顿一边掀他的衣服一边在他脖子上轻轻亲吻,细密的吻和越发急促的呼吸落在皮肤上,让鹿鸣泽都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奥斯顿抱着鹿鸣泽的腰压在他身上,他灼热的呼吸喷在鹿鸣泽皮肤上,呢喃一样:“阿泽,我想你了,让我抱一抱。”
    后者被蹭得气息杂乱,手指在奥斯顿的发丝中穿插着,对方吻在他心口时,鹿鸣泽仰头吐出一口气,他哽咽地说:“……我想跟你说点正事。”
    “你说,不耽误我们。”
    鹿鸣泽声音有些变调:“我不许你……自己上战场。”
    奥斯顿轻轻抱住鹿鸣泽,他听懂了他的意思,珍惜地将手臂收紧:“阿泽越来越霸道了。”
    鹿鸣泽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手指在奥斯顿脸上轻轻抚过,他低声道:“总之我不允许你去,你也不会答应……我总不能像对待未成年一样对待你。”
    他倒是能强行把他绑起来,一次可以……一辈子也可以吗。
    “唔!”
    奥斯顿轻轻咬住他的喉结,待鹿鸣泽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才呼出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死在外面。”
    “但是如果我在……至少能给你收尸。”
    第124章 我要你做我一个人的囚徒
    鹿鸣泽捏着奥斯顿的一撮头发玩,奥斯顿趴在他的肚子上,脑袋被玩得毛绒绒,但还是不太想起。
    “你饿了……”
    鹿鸣泽垂下眼睛看他一眼,没说话。
    奥斯顿见对方不理他,开始努力并不动声色地找存在感:“阿泽,你昏迷了两天了,饿不饿?”
    “嗯。”
    鹿鸣泽敷衍地哼了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奥斯顿:“我一直没想明白一件事,你为什么会知道那样的地方。”
    每一颗星球上都会有阴暗的地方,但是奥斯顿是贵族,鹿鸣泽脑补他的生活,每天除了高大上的宴会,就是权谋之争,要不就是跟着他的长辈南征北战……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奥斯顿笑着在他腰侧亲一下,伸手将外套拿过来,然后从内层口袋摸出一只金灿灿的饰品,鹿鸣泽定睛看去,发现原来是一块老式的怀表——说老式是对比现在加持各种高科技属性的怀表来说的,它就跟以前清朝末期的留洋学生都喜欢佩戴的那种怀表一样,单纯机械制造的指针和表盘,运行的时候发出擦擦的,沙哑而性感的声响。
    鹿鸣泽好奇地凑上去,伸手接住奥斯顿递给他的怀表,他这才看清楚,怀表另外一边放着一张照片。
    “这是?”
    鹿鸣泽下意识问了一句,对上奥斯顿含笑的灰眼睛,鹿鸣泽突然有些福至心灵般的了悟。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皮肤白皙,嘴唇如花瓣般娇嫩,胸前各垂着两片黑发,是柔软的弧度。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比起她的美貌,鹿鸣泽更在意她的神态——她神色并不温柔,或者说,比起温柔,鹿鸣泽想用另外一个更确切的词来形容她,包容。
    是强大的人对于任何不平之事都能宽容以待的那种宽容,尤其那双温柔的灰色眼睛……总觉得似曾相识。
    鹿鸣泽盯着奥斯顿眨巴两下眼:“这是你的……?”
    后者点点头:“这是我的母亲。”
    鹿鸣泽惊奇地瞪大眼睛,奥斯顿笑着摸摸他的头:“干什么,你这副表情仿佛我不该有母亲。”
    鹿鸣泽哼道:“但是你从来都没说过。”
    “你也从来没问我。”
    奥斯顿爬过去从后面抱住鹿鸣泽,握住他拿着怀表那只手,鹿鸣泽从他的目光中读出留恋:“我已经很久没想起她了,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带我来过一次。”
    鹿鸣泽侧头看了奥斯顿一眼,又将视线移到那只怀表里面的照片上:“那个平民聚居的地方么?”
    “嗯。”
    奥斯顿微笑着把怀表交到鹿鸣泽手里:“她也是一名贵族,只不过我母亲那个姓氏的贵族,偶尔会出几个性格非常古怪的人,比如我母亲。”
    鹿鸣泽又看了一眼照片,疑惑地说:“我没看出她哪里古怪。”
    “她虽然是贵族,却不喜欢omega的课程,不喜欢学颜色搭配,编织精致的发型……她喜欢把头发散下来,而且不戴任何配饰,贵族中留长发的omega很少这样。”
    鹿鸣泽回忆了一下仅见过的几个贵族,终于想起来,从乌利尔到亚瑟,都会给自己加上某种头饰或者首饰,就连史蒂文这种糙汉也会在衬衣的扣子上大做文章,给人一种华丽古拙的感觉。奥斯顿大概是他们之中装扮最简洁的一个,但是他也永远衣着整洁,穿便服的时候,上衣口袋中总是放着一方白色手帕或者金色的钢笔,作为装饰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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