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不过沈流萤知道这不可能,白华身为白家家主,断不会看上她这等小门小户的女子,再者,他若真的钟情于她,早就亲自出马来看她了,哪还只是让人递一张仅仅是问候的小信而已,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不过是对她为他而伤了手心存愧疚而已,毕竟疤痕对女子而言可是一件大事。
    他既不觉有何不妥,她便也不会觉得受之有愧,就当做是朋友间的关心了。
    “不用了,你替我去找找那只呆兔子,看它跑到哪儿去了。”沈流萤边道边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赤红冥花。
    “那只流氓兔子成日里黏小姐黏的紧,而且它对白华公子派人送来的早饭总是喜欢得紧,每回都抢在小姐面前吃得干干净净的根本就不给小姐留,小姐又这么惯着它不怪它,它才不会跑呢,肯定过会儿又回到小姐身旁来了的。”绿草哼哼声,很是嫌弃那白兔子的口吻,说着说着,她这才注意到沈流萤手上的冥花,诧异道,“小姐拿的是什么花儿?看着好奇怪哪!”
    绿草说着就要伸手去碰碰,却听得沈流萤一声沉喝:“别碰!”
    沈流萤鲜少对绿草这么严肃,且带着些冷厉,吓得绿草赶紧收回手。
    冥道里的东西,本就不当出现在阳世,背天道而取出,带着极阴极寒之气,阳世之人若是触碰,哪怕分毫,都会被这阴寒之气腐蚀,最后浑身溃烂而死。
    除了身为诡医的她。
    沈流萤没有与绿草说这其中的厉害,以免这小丫头大惊小怪大呼小叫,遂又撵了她去找兔子,她自己则是往沈望舒的悦园去。
    沈流萤到悦园的时候沈斯年刚离开未多久,清幽见着她来,便煎药去了。
    不过才一夜而已,沈望舒似乎更枯瘦了,鼻息更是微弱,好似睡着睡着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一样。
    沈流萤坐在沈望舒的床榻边,深深看了沉睡中的他一眼,而后将冥花的茎对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竖直放着,当她将左手移开时,这三株冥花竟稳稳当当地立在她的掌心上,像是从她的掌心里长出来似的!并且还在朝她轻轻摇晃!
    沈流萤轻轻抚了抚这三朵花儿,随之将其中一朵花儿折下,放到沈望舒的心口上,只见这朵花在沈望舒心口上蓦地绽放出无数花瓣,艳丽到极点,却又忽地枯萎!
    就在这朵冥花即将枯萎的一瞬之间,沈流萤将右手覆到其顶上,将其按入了沈望舒的心房!
    沈望舒的身子倏地一颤。
    待沈流萤将手拿开时,冥花已消失不见,唯见沈望舒的心口处在散着微微赤光,很快也消散不见。
    沈望舒还在沉睡,丝毫不觉察发生了何事。
    冥花能暂续将死之人的性命,少则半年,多则两年,因而只是暂续,而非永久之法,且依沈望舒的情况来看,虽急需续命,却又不能三朵冥花同时使用,若是同时使用,只怕他的身子承受不住气功效导致最后适得其反,是以沈流萤暂只使用一朵,若是这冥花效用过时还未遇到能救其性命之人,再使用剩下两朵冥花也不迟。
    “墨裳。”沈流萤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右手掌心的墨绿流纹,轻唤了墨裳一声,只见那本是深墨绿色的流纹随即散出淡淡的绿光,伴着墨裳那温柔缥缈的声音轻轻传出来,“主人唤吾何事?”
    诡医之血是墨衣与墨裳现出实形的媒介,若非必须之时,沈流萤向来不招其现形,因为招其现形需以她的精气神为支撑,若他们现形得太过频繁或是现形的时间太久,她的身子乃至精气魂魄会受创,是以昨夜墨衣出现后未多久,她便实在捱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加上她一直以来都是个无甚上进心追求心的散漫之人,是以寻日里她多以这般“只听其声不见其人”的方式来与他们交流,既不消耗心神精气,又能打发无聊的时间。
    “墨裳,这两朵冥花,你先帮我养着成不成?我暂时还不需要。”沈流萤轻声道,以免吵到沈望舒。
    “是,主人。”墨裳的话音才落,只见一阵浅绿的雾气将沈流萤掌心上的两朵冥花笼罩住,只一刹那这雾气便又消失得干干净净,将前一瞬还在轻轻摇晃的两朵冥花一并带着消失不见!
    沈流萤掌心的流纹也在这一瞬之间恢复原状,稍后她才将手探到沈望舒的手腕上。
    与此同时,沈府外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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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2、强娶
    清幽端着煎好的药回到悦园,看着沈流萤在给沈望舒喂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流萤喂了沈望舒喝完药后还没等到清幽把话憋出来,很是嫌弃道:“清幽,你有话便直说,别憋着把自己憋出毛病来啊。”
    “小姐……”清幽有些尴尬,且有些惭愧,道,“不是奴婢不想说,只是主子的事情,奴婢……”
    “哎哟清幽,别这么迂腐,有事便说事,瞅着你憋了这么久也不嫌累得慌,赶紧说了。”沈流萤将手中的药碗重重搁回清幽手中的托盘,心道是还是她的绿草好,有事说事,从不含糊,就是唠叨了点。
    “是,小姐。”清幽倒也不再支吾,反倒有些着急,“奴婢方才端药回来时路过前院外,听端茶到前厅去的下人说,工部员外郎陈大人家的三公子带着媒婆亲自前来提亲,小姐您……您还是自己赶紧到前边看看吧!”
    *
    前厅。
    一位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正满脸堆笑对沈斯年道:“自从前些日子咱们三公子在静园外偶然瞧见你们家姑娘之后哪,便上了心啦!这几日总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心只想着再见佳人一面,派人找了好几日才找到那佳人原就是你们沈家的大小姐!这可不,咱们三公子一得到消息就急急找了我这老婆子来说亲来了!可见咱们三公子是有多喜爱你们家姑娘哪!”
    “沈大公子你瞧咱们三公子,父亲是工部的员外郎,三公子的出身自是不用说了,这又仪表堂堂才高八斗,是多少姑娘心仪的对象,瞧上你们沈家的姑娘,可是你们沈家的大福气哟!”
    只见这前厅里不止是沈斯年与这满脸堆笑的媒婆,为首的客位上正坐着一名身披蛟绡大氅,着装华丽却生得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正自认为风流倜傥地轻摇手中折扇,下巴高昂,笑得得意,身后的婢子正在恭恭敬敬地给他捶着肩。
    不用多想,这便是媒婆嘴里说的“仪表堂堂”的陈府三公子。
    沈斯年也在笑,却是笑得极为不自在。
    倒不是他以貌取人,也不是他不想为沈流萤找户好人家,实则是他早有耳闻这陈三公子品性很是不堪,年虽十九,但家里已有四房小妾,更是常年眠花宿柳,他怎能让他们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小妹嫁给这样的人。
    只是民向来斗不过官,更何况是这看起来对小妹势在必得的陈三公子……
    沈斯年在思忖如何回拒才不至于得罪这看起来并不好对付的陈三公子,是以客气地笑着道:“三公子请先喝茶,这是我们沈家自己茶园里种的茶叶,虽比不得名茶,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媒婆却是连思考的机会都不给沈斯年,只见她将手中的帕子一抖,又笑道:“哎哟沈大公子,这茶哪,待会儿再品也不迟嘛,还是先应下这门亲事再说,这沈姑娘嫁给了陈三公子哪,保证日后沈家的生意蒸蒸日上!您说是吧三公子?”
    “这还用说?”陈三公子笑得更得意,“只要沈大公子答应将沈小姐嫁给本公子,保你们沈家日后生意不用愁!”
    “这……”沈斯年被陈三公子与媒婆的一唱一和逼得有些不知当如何才是好。
    沈斯年的迟疑让陈三公子那张尽是得意的脸有些沉,随即问道:“怎么?沈大公子是觉得本公子还不够格娶你们沈家小姐?”
    “不敢!是舍妹配不起三公子才是。”沈斯年连忙道。
    陈三公子的脸色这才稍有缓和,不悦道:“那不知沈大公子还在犹豫什么?”
    沈斯年有些慌,但是想着自家小妹未来的日子,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回三公子,实不相瞒,舍妹的终身大事……早年先父先母有遗言,道是舍妹未来的夫郎要沈某兄弟三人皆瞧过同意后才能答应下来,但而今沈某二弟离家多年未回,三弟又卧病在床性命垂危,所以……”
    “这么说来……”陈三公子未听沈斯年解释完便愣愣打断,只见他不笑了,面色阴沉得可怕,“沈大公子是不答应这门亲事了?”
    媒婆见着陈三公子的脸色不对,忙凑到沈斯年身旁,朝他挤眉弄眼道:“哎哟我的沈大公子,你们家姑娘嫁到这堂堂陈员外郎家还怕她受委屈不成?瞅着原来你们家姑娘和那什么杜家公子的事情,人三公子不嫌弃你们家姑娘就算好了,你还想什么想哪!赶紧答应了,以免惹了三公子动怒,你们覃家可吃不了兜着走!”
    沈斯年本还慌乱紧张,但一听媒婆说沈流萤的不是,脸色也倏地沉了下来,毫不犹疑道:“请恕沈某不能违背先父先母的遗愿,抱歉了,三公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沈斯年的话音才落,随即见着这陈三公子阴着一张脸拍案而起,怒道,“来人,给本公子打!”
    陈三公子话音才落,立刻有随行的家丁冲上前来围住沈斯年,二话不说便开始打,管家大叔护主心切,当即扑上去以自己的身子护着沈斯年,管家大叔有了些年纪,沈斯年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如何受得住三五家丁拳打脚踢?
    陈三公子在一旁冷笑:“本公子依礼来你们沈家提亲是给你们沈家面子!本公子向来想要谁便要谁,你以为本公子当真还需要你来同意!?不过是一个本公子随便一捻便能捻死的小小商家,居然还敢跟本公子说不,告诉你,本公子看上你们家的人那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们说不!给脸不要脸!给本公子狠狠地打!”
    “去几个将沈家小姐给本公子找出来!谁先找到,有赏!”看着沈斯年被打,这陈三公子笑得满意又阴佞。
    “是!三公子!”随行的家丁爽利应声,不约而同地往外冲。
    前厅的门槛之外,那只没在沈流萤身旁呆着的白兔子不知何时蹲在了这儿,正看着这前厅里发生的一幕,就在那几名家丁转身要跑出前院时,只见它忽地抬起右前爪。
    院子里的绿树上有黑影闪动。
    几乎是在黑影闪动的同时,那在厅门外堪堪转了身、跨出的脚还未落地的家丁同时发出一声惊叫声,随即纷纷扑倒在地,再爬不起来。
    兔子当即又抬起一次右前爪,树上的黑影瞬间又匿了起来。
    “什么人敢坏本公子的好——”陈三公子的最后一个“事”字还未能说出口,便见着他脸上扎着五根好似凭空出现一般的细长银针,使得他那张开的嘴以及他的脸明显僵硬,再吐不出一个多余的字来。
    然他僵硬的却又不仅是面部,便是全身都僵住了,动弹不得!
    包括那些个正在踢打沈斯年和管家大叔的家丁,全都僵着身子动弹不得,唯有那浓妆艳抹的媒婆骇得一脸厚厚的脂粉抖得都快要掉了下来,慌道:“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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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3、狂暴的沈流萤
    “你觉得我会是谁?”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从厅子外传来,伴着一纤瘦的人影映入众人眼帘,她逆光而站,指间银光微闪。
    “你你你你——”媒婆瞪大了眼看着慢慢跨进厅子来的人,慌得声音都在抖,“你是沈家大小姐!”
    沈流萤却是没有再理会这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媒婆,只见她左手朝媒婆的方向轻轻一挥,那媒婆登时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浑身僵硬,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她的眉心、喉间以及心口位置赫赫然晃着三根细长的银针!唯剩睁大了眼的力气而已。
    “大公子!”绿草跟着沈流萤而来,在瞧见沈流萤快准狠地甩出一根又一根银针时她惊得回不过神说不出话来,但在看到跌坐在地浑身是伤的沈斯年与管家十四大叔时,她猛地回过神,一时间也无心思考她家小姐是何时学会的这会将人定住的银针之术,只慌忙地朝沈斯年主仆跑去,一边慌道,“管家大叔!”
    虽然管家大叔已经极力护着沈斯年,但沈斯年又心疼这个一直看着他们兄弟妹四人长大的老管家,是以终是沈斯年以自己的身子护着管家大叔,不过那些个家丁下手倒真是狠,打伤了沈斯年的身子不说,还一脚踹到了他的头上,直踹得沈斯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管家大叔瞧着沈斯年昏了过去,既急又怒,想要起身来与家丁拼命,可他怎是这些精壮的对手,对方一拳抡到他的脸上,直抡得他撞翻椅子跌倒在地,喷了一口血,再爬不起来。
    院内纵是有沈府家丁,可这陈三公子带来的人就在厅子外守着,沈府的家丁根本进来不得,更何况,院内沈府的家丁也不过两个而已,就算进了厅子来,又怎是那些个学过拳脚功夫的陈府家丁的对手。
    绿草看着一身脏污鼻青脸肿不省人事的沈斯年与管家大叔,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急得快哭了,“小姐,大公子和管家大叔……他们,他们……”
    沈流萤在绿草身边蹲下身,看一眼不省人事的沈斯年和管家大叔后,扬声道:“来人!”
    “大,大小姐!”一直杵在院中不敢离开的两名沈府家丁连忙应声,急急跑到了沈流萤身旁来,战战兢兢道,“小的在!”
    “即刻将大公子和管家大叔背到明园,腿脚快些,动作轻一点。”沈流萤只是沉声吩咐着,并未怪罪他们方才为何不来护着主子。
    “是,是!大小姐!”家丁速速领命。
    “绿草。”沈流萤又唤绿草道,“你去找清幽,你与她先分别照顾着大哥和管家大叔,我稍后再去为他们检查伤势。”
    “可是小姐你——”绿草不放心沈流萤自己一人,但沈流萤却未给她将话说完的机会,“快去,替我将厅门关上。”
    绿草看一眼伤得不轻的沈斯年和管家大叔,咬咬唇,转身便跑出了厅子,不忘沈流萤的吩咐,将厅门关上。
    沈流萤这才缓缓站起身,慢慢地转过身来一一瞟着厅子里这些个僵得好像石雕一般的不速之客,眼神冰冷,神色阴寒。
    只见她慢慢从那些个对沈斯年及管家大叔拳打脚踢的家丁们面前走过,每走一步,那些个身体不能动但意识还很清醒的家丁们的心便不安地突地跳上一跳,好像她的脚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他们心口上似的,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害怕。
    陈三公子盯着沈流萤看,他那僵硬了的脸使不出任何神情,唯有他那双老鼠眼在露着垂涎之色,若他能动,只怕他这会儿已经扑到了沈流萤身上将她亲个够,不见他有丝毫的愠恼与害怕之色。
    “陈三公子对吗?”沈流萤走到陈三公子面前,忽地露出盈盈一笑,“父亲是工部的员外郎?”
    陈三公子眨眨眼,老鼠眼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好像在说:“知道本公子身家不凡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了吧?”
    谁知沈流萤却是极度鄙夷道:“我还以为你爹是天王老子,原不过是一个小小从六品官员。”
    陈三公子倏地睁大眼,只听沈流萤又道:“就凭你这么个废物,还想着纳我为妾?甚至还对我大哥拳打脚踢?”
    前一瞬还在笑着的沈流萤忽然变脸,神色阴寒,连声音都冷得像一把刀,她的话音才落,只见本还好好定在她面前的陈三公子如被什么狠狠击中了脸部似的,力道大得将他如一物件般朝后飞去,“砰”的一声撞到墙壁上,而后跌在地上,歪了脸,缺了牙,吐了血,便是连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都给震落了下来,可见这一击的力道有多大。
    媒婆已惊骇得不能再惊骇,不是因为陈三公子此时的模样,毕竟她动不了身子转不了头瞧不见他,她之所以惊骇到了极点,是因为沈流萤!
    只见沈流萤神色阴冷地对着自己轻握成拳的左手轻轻吹了一口气,她的左手手心里,正透出一束诡异的绿光!
    方才,就是她的左拳揍到了陈三公子的面门上,媒婆瞧得清楚,沈流萤不过是轻轻一抡拳而已,但那陈三公子却像是被百斤锤头击到脸上如一颗石子般轻易地就被揍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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