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晚风将他头发吹动,幽暗光线里, 他一张脸轮廓更显分明。褚静连忙站起来,抓过他胳膊,说:“要怎么才能劝动你,真的一定要弄得这么僵吗?”
    段明过戒备地瞥过她手, 往后退了一大步,生硬地将自己胳膊抽出来,说:“我们俩的立场不同, 再谈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褚静说:“明泽毕竟是你哥哥,你就一定要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段明过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轻声一嗤:“你又来了,什么叫做是我逼的他?我比他小,他是我哥,为什么不能让他让让我?”
    褚静摇头:“这种东西怎么能让?他经营正泰多年,对企业有着很深的感情。我知道家里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扪心自问,我对你是不错的。”
    段明过说:“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有耐心和你说这么多。可是商场就是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怕不是我,也自然会有其他人补上。”
    段明过冷冷看着她,说:“这一次,段明泽败了就是败了。我劝他堂堂八尺男儿,该在正道上想办法,让夫人来当说客,只会让我觉得更不齿。”
    一句话如烧着的引子,惹得褚静怒火中烧。她与段明泽诸多矛盾,而在一致抗敌的时候,却也有着不同寻常的团结。
    否定丈夫,就是否定自己的眼光,褚静紧跟上去一步,说:“他输了,让人不齿,你赢了,就正大光明了?正泰怎么到的这一步,不用我提醒,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段明过抓头,叹出口气来:“这么快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褚静,你能不能——”褚静怒气冲冲:“别喊我名字,我是你嫂子!”
    段明过深觉有几分自讨没趣的意思,看着褚静一张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他实在纳闷:“是不是你们女人都这么容易失控,说变脸就变脸呢。”
    褚静没空想还有什么女人是同样的毛病,说:“明过,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明泽如果能留在公司比什么都好,如果不能——”
    她声音忽然低下不少,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地笑:“我想,你太太应该很希望知道你的一些事,知道你为了地位、权力做了什么事。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是明泽的太太,就要为他考虑。”
    段明过面色黑沉,一手插在口袋里,如僵硬的碑石,片刻后才迟迟笑起来,说:“你大可以试试啊,嫂子。”
    嘴角牵动,他笑容依旧带着年少时的桀骜,眼神里的幽深却带着浓浓的杀气。褚静心脏一窒,忽然感觉到恐惧,忍不住先移开了视线。
    继而听到他脚步声渐远,等他彻底消失在花园深处,她这才拍了拍胸膛吁出口气,觉得他仿佛是个陌生人,这样的气氛却又分明是熟悉的。
    褚静还记得段明过断腿的那段时间,意志可以说是相当消沉,陡然有一天,却在衣着光鲜后,兴高采烈出门。
    问起来的时候,他说段二请客看电影。什么电影呢?纪录片。
    她当然不相信往日里不是美女就是运动的段明过会突然喜欢上这种高雅的玩意儿,于是特别聪明地猜到:“肯定是有佳人作伴咯。”
    段明过很是调皮地给她回:“嘘嘘。”
    乘兴而来,却是败兴而归,看过电影回来的段明过完全可以说是废狗一条,四肢松软地躺在沙发上,表情颓废而失落。
    褚静趴到他身边,说:“跟美女呆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一副丧气样,你是惹她生气了,还是她惹你生气了?”
    段明过不肯说,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大小伙一样,将脑袋埋进抱枕里。在她一阵狂轰滥炸下,他才小声惭愧地说出实情:“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褚静一挑眉,这还是平日里日天日地的小泰迪?又听他声音更低道:“我想要帮她,却怎么都帮不上忙。”
    褚静于是对这位小小姐更感兴趣。
    段明过拎着行囊远走他乡时,站在机场大厅里眼巴巴地等着她,机场广播催促了一遍又一遍,他却怎么都不肯轻易离开。
    褚静大约能明白这种心情,好比等不上公交准备步行,却总一步三回头觉得下一秒它便会出现。她小心敲打:“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咯。”
    他急得额头冒汗,说:“她会来!”
    “那可不一定哦,万一她又跟你哥去看纪录片了,万一她就没打算过来只是哄哄你呢。”褚静直乐:“说不定她就是擅长吊人胃口,你看你现在这个样。”
    话音刚落她就有点后悔,她忘了段明过是个小事含糊,却不能在原则问题上开玩笑的人——问题是,她之前也不知道他的身上到底有哪些雷。
    段明过满身肃杀地看着她,样子就和这晚如出一辙,语气很重地提醒道:“你根本不是她,所以,请你不要随便评价她。”
    青梅竹马长大的一对挚友,旁人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段明过从没否认过,她也就默认成是。
    心里尽管偶尔对他的出身有些许微词,却仍旧觉得他是忠诚可信的好朋友。
    谁知从小到大都没对她红过脸的段明过,却在离开之前给她如此大的惊喜。褚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生他的气,却又被时间冲刷,以为还是从前亲密的伙伴。
    她应该长一些记性的,早点记起他们交恶过的画面,不然也不至于在低落里问他:要是那时候我不跟你哥哥在一起,我们会走到最后吗?
    现在想想,可笑至极,愚蠢至极。
    女人总是自负的,明明身处自己狭小的世界里,却以为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我是这样好,理所当然会是另一些人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好比第三者也总觉得自己没有错,他在他太太的身边从来不快乐,是我解救了他,他在我身边才快乐,她们把自己当成这个男人的救世主。
    褚静踩着软绵绵的草坪往家走,膝盖发僵。不远处,他丈夫站在灯火通明的落地窗后,露出半张脸地注视她。
    她若有似无的想,他呢,他心中的白月光是谁,谁又是他的救世主。
    他会不会像段明过一样的维护自己的妻子,黑脸与他最好的朋友决裂。
    然后她止不住呜咽一声,很伤心地哭起来……永远都是她在妥协,永远都是他在索取,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失衡了。
    ***
    段明过赶回家里已经很晚,空落落的家里只留了一盏玄关边的夜灯,他摸黑撑在墙上换鞋,听到不远处传来拖鞋的踢踏声。
    以为是乔颜,却想到她向来动作轻巧,有时蹑手蹑脚钻进他书房一呆就是许久,他翻书间隙休整颈椎时才看见她。
    问她为什么总是如猫一样,她一脸乖巧的说害怕打搅到别人。可她从来不知道,在段明过心里,房间就是用来被打乱,家里就是用来放肆的。
    果然走近一看,是穿古早样式睡衣的阿姨,她提着裙摆道:“先生要不要吃一点夜宵,锅里还有煨得浓酽的老母鸡汤,你喝一碗吧。”
    段明过摆手说不要,问:“太太什么时候回来的,吃了什么?”
    阿姨说:“太太今天很晚才回来的,脸色很不好看呢,晚饭也就只吃了一点点,洗过澡就去睡觉了。”
    段明过点头,用了外卫洗澡,蹑手蹑脚进房间的时候,她正侧躺面向窗户。段明过思忖过几秒,还是走去她床边,就着月色看了她一会。
    她眼珠滚动,不是做梦就是醒着,最后实在绷不住,低哼一声,翻身去了另一边。段明过笑着把手伸进她腋下,说:“还装睡呢?”
    乔颜不堪其扰,啪啪几声,毫不留情地将他手打开。
    段明过疼得一阵吸气,凑到她耳边吹热气道:“你脾气越来越大了,还不让我回来。这儿是我家,你说不让就不让?”
    一句话不知道触到乔颜哪根软肋,她索性又转身过来,说:“是啊,这儿是你家,你该回来,换我走!”
    说着,她就要爬起来,被段明过一把按住两肩压回来,说:“你这又生的哪门子气,你要走,我也走,老婆都没了,还要家干嘛?”
    乔颜死咬下唇克制住自己,仍旧忍不住凉凉道:“算了吧,反正咱们这场婚姻也开始得不纯不粹,没就没了,你再找一个不就好了?”
    段明过笑容狡黠,说:“是啊,按照我的条件,再找一个也不费事。不过在那之前,我总得先把你玩腻了才行。”
    仿佛一场大火被压在密不透气的玻璃罐下面,乔颜恨极了这样不对等的情绪宣泄,她心中分明烧得旺盛,对面的男人却还在开玩笑。
    比嘻嘻哈哈更过分的是动手动脚,他干热的大手包裹在她前胸,睡衣纤细的带子被拉下胳膊,他低头过来甩过湿热的唇舌时,乔颜终于失控地给出一掌——
    又是“啪”的一声,这次却没方才那么走运,乔颜一巴掌拍在段明过脖颈上,掌根重重甩在他下颔。
    不是耳光,却也胜似耳光了。
    段明过被打得一懵,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她,呼吸短促。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太长,匀到明天写吧。
    第46章 chapter 46
    段明过很小的时候就吃过耳光的滋味, 吃饭太挑会被抽一下,吃相难看会被抽一下, 跟伙伴们玩得太嗨脸上会遭殃, 太过乖巧安静也会吃打。
    后来长大一点, 老人家发话, 说打人不打脸,总是要出去见人的,屁股上是死肉, 要是不听话了, 打一打倒也没什么关系。
    于是转移战场,这才由脸过渡到其他地方。偶尔躺床上自我纾解, 说是该要这样,从今以后再也不让其他人打自己耳光。
    黑灯瞎火里,忽然重尝十多年前的待遇,有点久违的熟悉,有点陌生的好奇,当然了, 还有一点疼,这是肯定的。
    段明过短促喘气,薄薄的鼻翼开阖,觉得此风不可长, 家庭暴力什么的,哪怕是由弱势一方挑起,也该有强势一方的抱怨。
    他直起腰“啪”地钦下开关, 水晶灯闪着黄色的光线,霎时间充盈满整个房间。乔颜想必也吓了一跳,嘴唇紧抿,鼻子皱起紧靠的纹路。
    她在黑暗里蛰伏许久,吃不消这突然而来的光线,一双眼睛拼命眨着,欲闭欲睁。段明过好笑又好气,重新把灯灭了,只留一盏小夜灯。
    段明过按着她肩,一只手把她脸上零散的头发都拨开,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怎么还上手打人呢?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你说出来,我给你解释解释。”
    乔颜立刻蜷缩身体,往一边被子里钻。
    段明过直接将被子从上至下掀了,扔到地板上,整个人跪坐在她腿上,按住她左右乱晃的挣扎,说:“大概能猜到,我每次跟褚静见面,你就给我脸色看。”
    乔颜一怔,觉得这男人也是贱得没了边了,他心里清楚却一次次故犯,究竟是不把她放心里,还是那人的魅力实在太大。
    女人都是神经敏感又纤细的动物,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看进心里,再小的蛛丝马迹也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这世上哪有嫂子跟小叔三番五次单独见面,还一聊就聊到这个点的?都是结过婚的人,之前关系再好也该收敛,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他不懂,还是她不懂?
    乔颜鼻子里酸,说:“我才不敢给你什么脸色看,你要是对我有哪里不满,咱们就好聚好散,也省得整天虚与委蛇,戴着面具过活。”
    段明过这才真正严肃起来,压着唇角,显出成年人的疲惫。他用虎口扼着她尖下巴,说:“你在家闲的,又想没事找事了,是吧?”
    段明过无声的叹息,感慨:“我都不知道我成天在外面打拼是为的什么,段家跟我撕破脸,你又折腾来折腾去。我已经很久没合过眼了,现在就想睡觉,你是成心想看我猝死在你面前吗?”
    乔颜听得头颅内嗡嗡响,手又无意识打过去几拳,说:“你说话就说话,别整天死啊死的,你不用死,要是也是我先死。”
    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段明过就已经揍过去了,这时候装腔作势地往她面前一挥,她吓得立马嘤嘤哭了。
    一双眼睛本就是水汪汪的,现在大珠小珠落玉盘,衬得更加明如秋水。白嫩嫩的脸上显出异样的绯红,鼻尖嘴唇都都是粉嘟嘟的。
    夜灯光短,打在她身上显出起伏有致的曲线。孕期增长,她身材如吹起的气球,本就丰`满的体型更加珠圆玉润,他眼中的光一下晦暗,嗓子也粗哑下来。
    段明过发`情似的吻下来时,乔颜推着他头抱怨:“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潜台词叫,起来一下嘿,咱俩还吵着架呢。
    段明过直接跨下来,将她一把掀得侧过身去,她头陷在枕头里,呼哧呼哧的喘气。他听了更加激动,一边掀她裙`底,一边说:“你继续,不影响。”
    段明过如个勺子般将她包裹起来,温柔又坚定地送进自己,他心跳剧烈,呼吸急促,如同置身汹涌的潮汐或漩涡,她湿润的腹地遒劲有力地吸附住他。
    她惊得哭喊起来,被他自后捂着口鼻,只能含糊不清道:“不累吗……不怕猝死吗……”他答也答得含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身体总有千万皱褶缝隙,他也要探索碾转,教她一点点展开。段明过觉得口渴,一面揉得她前胸如面团,一面辗转深浅反复厮磨,仍旧自内由外的不满足。
    好像各缺半边的圆拼道一起,再无更为圆满的可能,好像自远而来的两个人找到彼此,自此再无更近的距离。
    段明过反复动着,动作不敢过大,话却说得破碎到可以,几不成调地强调:“好聚好散?你说得轻巧,成全你跟别人双宿双飞?除非我死!”
    意志溃败,沉湎在俗世快乐里的乔颜陡然寻回一丝理智,她拿胳膊死死抵住身后的人,努力仰头道:“你别想把用在别人身上的事,强加到我的头上。”
    段明过停下来,看她:“我想怎么样了?”
    乔颜这回却没有流泪,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幽怨:“我知道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有很深的感情,你们的那些过往我确实比不了。你如果觉得留恋,我可以让出地方,反正她跟你哥的婚姻也岌岌可危。”
    段明过一阵好笑:“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两对拆开重组是有实现的可能性,但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想没想过,咱们的孩子以后该怎么办?”
    乔颜无言。
    “你不过是个事业不明朗的小明星,跟我争抚养权是争不过的。那好了,以后你一个孤家寡人在外流浪,我跟她吃香喝辣没事还打打你的娃。你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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