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你怎么不去上学了？回来都一个礼拜了吧？”周父盛了碗汤，无可无不可地询问。
    “啊……啊。”周瑾哼出了两个音调，根本不知道周父在说什么。
    周母看他心情不太好，也拍拍周父的手，笑着转了话题，“没想到啊，漪漪都要和瑜儿订婚了，他们什么时候谈起来的，我都不知道呢！”
    “是啊，要不是漪漪妹妹给我打电话，我今天也不会回来看看了，看起来是真的啦？”周二哥也笑着说，低下头喝了口汤，“我说，我一直以为漪漪妹妹会和小弟成一对呢，以前见天儿粘在一起，不是一对我都不信了。”
    “嗤，就这个不肖子，能娶到漪漪？呵呵……”果然是亲生的爹，周父埋汰起周瑾是根本不会含糊的。
    “哈哈，别逗咱们周小瑾啦，漪漪和瑜儿在一起不是很好吗？两个人都是又聪明又漂亮，以后生的孩子肯定又是不得了的宝贝儿！”
    “嗯哼，到时候可也得喊我一声爷爷呢，想起来真是快啊，漪漪都长大了，要嫁人了。”
    “啪嗒……”
    “诶，小弟，你怎么哭了？”
    “……”
    “……”
    “……”
    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掉进了饭里，周瑾恍然未觉，他低着头拼命扒饭，架势狠地恨不得把碗都一块儿嚼碎了吞下肚里去。
    眼泪泡饭的滋味可不怎么好，又咸又涩，难以下咽，没两口，米粒就呛进了食管里，咳得他满脸通红。
    “儿子，你没事吧？”周母吓了一大跳，赶忙喊佣人拿了水来喂他喝。
    他拼命摇着头，咳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多日来压抑的感情在此时喷薄而出。
    她要订婚了，他怎么不知道呢？
    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他拉开椅子，踉踉跄跄着跑出了周家，像个疯子似的冲进了林漪的家里。
    林家人都被吓了大跳，唯有林漪抱着双臂看他，站在台阶上，高高在上。
    “你、你要订婚了？”他狼狈地抹去脸上的痕迹，嗓子干的都几乎发不出声儿。
    林漪耸耸肩，从善如流，“嗯哼，就在两个礼拜后。”
    “你怎么、怎么不告诉我……”
    回答他的是从楼上走下来的周瑜，他长身玉立，身型挺拔，走到林漪身边挽住她腰的时候，感觉美好的不像话。
    “都告诉叔叔和婶婶了，你反正在家，不用另外通知了吧？”周瑜撇过头亲亲林漪的脸蛋，恩爱的样子毫不避忌。
    “瑾哥哥，你不为我高兴吗？我都要订婚了。”
    许是周瑾的脸色太过难看，林漪抱着手臂疑惑地看他，把他的狼狈尽收眼底。
    这句话太狠了，叫他怎么回答呢？明明那么难受了，他怎么高兴的出来。
    “高兴、哈哈哈，我他妈太高兴了！”周瑾一抹脸，转身往外走，腿软的都几乎站不住了，“漪漪，瑾哥哥祝福你！希望你一辈子都能高高兴兴的，希望你永远都那么天真可爱，不要，不要遇到他妈的渣男，不要再为谁流眼泪了！”
    “那是自然的，阿瑜对我很好，你放心吧。”
    呢喃飘散在了大厅里，他想装作听不见，却清晰的像是在脑海里炸了开来。举着白旗投降，他已经没有余地留在这里，仅剩的只有尊严了，他除了还能维持现在的风度，什么也做不了。
    跨出门的时候像是跨入了地狱，他奔跑着冲进了无垠的黑暗。终于明白了，得不到的永远最好，因为得到了再失去，会直接把他毁灭，毁得连渣都不会剩。
    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他一直捧在手里的小姑娘，不翼而飞。
    他们的以前和以后，都可以再见了……
    ☆、第132章 青梅竹马有时尽（完）
    衣香鬓影，宾客环绕。林家公主的订婚宴，光是两个家族的人都满满当当来了个齐。
    然而天公不作美，本来摆的好好的室外订婚，被迫挪到了室内来办。
    当结婚进行曲流泻而出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是抱着祝福的心态在看这对金童玉女的。
    没有人会去关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周瑾到底如何。
    两个星期的时间，足以让光鲜亮丽的周三公子从天堂掉入地狱，他吃不下饭，睡不了觉，从小到大的每一幕成天成天在他脑袋里挥散不去，回忆杀真的不是说试就能试的。
    他已经觉得自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两个星期，他消瘦的不成人形，本来体重得当身材得怡的一米八五大个子一下子像是被摧枯拉朽般地重重击倒，颓靡地像是再也爬不起来。
    他以为自己死了，所以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姑娘牵着他堂哥的手款款走来，所以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宣读订婚誓言，可以亲密的相拥……
    等到林父说完话，两人终于理所应当地要开始交换订婚戒指了。
    订婚戒指一交换，也就意味着铁板钉钉了。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是基本不可能有退婚的事情发生的，尤其他们两家世代交好，退婚就意味着两艘巨轮翻了，想想就是天方夜谭。
    “请二位新人交换戒指……”
    话音刚落，一直以为自己死了的周瑾终于攥起了最后的丁点力气，他推开面前挡着的所有人，踉跄着跨上了台。
    “等一下！”连日来没有开口的嗓子粗哑得难听。
    与光鲜亮丽的周瑜比起来，周瑾简直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乞丐。
    “等一下漪漪，不要交换戒指，不要嫁给他……”他的眼里含着眼泪，怔怔地看住了林漪。
    林漪和周瑜交换过眼神，周瑜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自己去处理。
    走到周瑾面前，周瑾似乎已经开始哽咽，“求求你，不要嫁给别人，漪漪，求求你……”
    “周瑾，我们回不去了。”她深深看住了他，确实也不想看见他狼狈成这样的德性，“从此以后，我们还是青梅竹马，但是按照辈分你应该是我的小叔子了。”
    “不！不要，不会的！”他仓皇地摇头，满心满眼都是害怕。面前是他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小姑娘啊，怎么舍得呢，怎么舍得把她让给别人呢？
    他终于连最后一丝尊严也不要了，连最后一丝的脸面都可以在这里扔掉。双腿自然而然地曲起，他跪倒在林漪身前，双臂抱住林漪纤细的腰肢，“漪漪，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不要嫁给别人，呜……求求你……”
    他当着百来位的宾客歇斯底里，哭的几乎失去了声音。
    没有人上前阻拦，约莫都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一场闹剧。
    “嘶，漪漪，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嫁给别人，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看别的人一眼，以后也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肯给我这个机会，只要……”
    “够了！周瑾！”冰凉的眼泪滑落下脸颊，落到了他的头顶，她扶住抱住她腰肢的双臂，踉跄着差点没有站稳，“真的够了周瑾……我们不可能了，不可能再回去了。伤心一次就够了，我不想一次又一次的伤心。我们有过最美好的回忆，有过最贴近的距离，不要再把我最后的美好都擦掉好吗？就在这里结束吧！以后你还是周家的三少爷，我还是林家的小公主，你还是我的瑾哥哥，我们还是可以一样好，只是真的只是兄妹了，好吗？”
    “不、我不要，你说过你要当我的新娘子的，你怎么可以嫁给别人呢？”他的诘问近乎失声，滚烫的热泪透过贴身的长裙渗入了肌肤，林漪被烫的发麻，咬着牙却说不出话来。
    能说什么呢？都到了这样的境地。
    “你怎么可以嫁给别人呢……我所有的岁月都交给你了你，所有的回忆都有你的参与，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呢？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一样的错误了，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我知道喜欢你的人很多，可是他们都不会比过我，我可以用整个生命来爱你，可以用整个生命来守护你，求求你让我证明给你看好吗，真的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哭着如是说，动人动情，不少人被他所惑，林漪却怔怔地看着门外不发一语。
    抽噎的声音教人心里头压抑地发涩，本来喜气洋洋的订婚，此时却成了悲情满满的现场。
    “对不起周瑾，我们真的回不去了、真的已经，回不去了……”林漪哭得不能自已，却又有什么办法呢，“来人，把周三少拖出去，让他好好静静。订婚宴，照常举行！”
    “不、不要，漪漪你不可以这样……”被安保驾着胳膊往外拖，周瑾又哭又闹，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实在太扎人了，那控诉的疼痛的绝望的眼神，叫人毕生难忘。
    林漪只觉得被刀子在无形中凌迟了，钝钝地疼着，一下又一下，简直要命。
    她捂着脸蹲下了身子，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相比起这样的场面，未婚妻差点都要跑了，周瑜却好像还像个没事人似的耸耸肩。他上前几步，安慰地拍了拍林漪的肩膀，“别哭了，好吗？漪漪……”
    “哎，围观了一出好戏，我这要是不来，岂不是活活拆散了一对情侣？”妖冶的金发美女从大门走来，她的红裙曳地，红唇夺目，雪白的肌肤被衬得好似染上了莹润的光彩。
    周瑜看着来人愣了一瞬，继而弯唇而笑，拍拍林漪的肩膀，“好了漪漪，我等的人来了，你快去找他吧，希望那小子知道真相后不会揍我一顿！”
    林漪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来人笑笑，擦干了眼泪立刻拉着裙子往外面跑去，所有的烂摊子都和她无关了，她可以去找她生命里的小男孩了。
    问过了保全之后，林漪回到了自家的花园。花园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她在花房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周瑾的影子。
    可是保全明明说他是往这个方向跑的呀。
    林漪隐隐觉得不妙，刚冲出雨幕，结果就看见了蜷缩在花房另一侧的周瑾，此时的他几乎已经被淋的浑身湿透，抱着头占据了小小的角落里，呜咽的声音都是清晰可见。
    真是风水轮流转。林漪长出了一口气，她轻手轻脚地从后包围住了周瑾，玲珑的身子将他揽靠在怀里。
    气息实在太熟悉了，周瑾几乎在她贴上来的一瞬就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委屈地喊道，“漪漪，我……”
    没有让他把下面的话说出口，林漪送上红唇，炙热地和他交缠在了一起。
    暌违已久的吻，热烈的把他的生命都点燃，彷徨了那么久的心终于安宁下来，他紧紧抱住她，好像要把她揉进骨髓深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瑾喃喃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一句句的话随着滚烫的热流顺着她的脖颈流入了心田。
    林漪笑着摇了摇头，牵起了他的手，“瑾哥哥，我弹琴给你听吧。”
    两人相携回了花房，还是那架钢琴，还是那个人，周瑾拖过小板凳，就好像小时候那样，看着他的小姑娘为他弹琴。
    林漪回眸嫣然一笑，熟悉的《小幸运》在此刻响起。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他只觉得疼，觉得快要死了，但是现如今，满满都是甜蜜，满满都是满足。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福至心灵的那么一句，他哂然而笑，所有流过的泪，疼过的伤，都在此刻化成了满满的感恩，化成了飘散在整个生命里的幸运。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在尾音敲响的那一刻从后拥住了林漪，“谢谢你陪伴我，你是我生命里最幸运的事情，从小到大，永远都是我最幸运的事，永远都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二十来年的陪伴，终于在现在成了最美的成全。林漪眼眶一热，晶莹的泪滴落了下来，她尴尬着扭过头，揩过眼角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哈哈，宝宝眼里进了沙子啦，要瑾哥哥亲亲才能好起来……”
    周瑾从善如流，低下头细细吻着她的眉眼，一啄一吻，珍之重之，“漪漪，我爱你，当我的新娘子，好吗？”
    “嗯！瑾哥哥，我也爱你。”
    番外：
    订婚大作战尘埃落定，两家人只觉得荒唐，感觉被小辈狠狠戏弄了一通，还要拍手叫好。我勒个大擦，这是什么理儿？
    但是能不拍手么，毕竟收获了满满两对新人，而且周瑜的小娇妻的背景还不一般。
    算了吧，反正也只请了自家人，也没必要蹬鼻子上脸不是。
    从善如流地停留了一天，第二天照常举办了四人的订婚宴，如此，周瑾和林漪真成了铁板钉钉的未婚夫妻，等到大学一毕业就能领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