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梁西宁来到医院的时候,周世海还没有离开,只是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
难得的是这回,两个人谁也没有看谁,仇人见面,头一次没有分外眼红。
段衡也来了,他人还是那个人,就是面色稍微差了点,身形也瘦了点,一看就掉了斤两下去。
傅胭没有看梁西宁一眼,她只是上下左右看了段衡几秒钟,随后惆怅道,“你有点瘦了。”
段衡忍不住也不想忍,他跨上前一步,不顾母亲在身边,伸开双臂,用力的将傅胭搂抱到怀中,心疼道,“我在这里。”
这个久违的怀抱温暖的让傅胭有些恍然,其实也就是不久之前,她和他还在被窝里面,说些没羞没臊的话,干些没羞没臊的事。
此时见了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伸出手回抱了抱他,低声说,“真是的,你大概瘦了五斤多。”
说完,傅胭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转而看向梁西宁,说,“段夫人,我妈妈还没有脱离危险,您……如果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到以后再说好了。”
梁西宁回头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心里顿时涌上了许多说不上来的奇怪滋味,很不舒服。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按理说,傅东静被车撞了,遭了报应,她应该要开心到放鞭炮庆祝才对。
傅胭没有漏过梁西宁眼中一丝不忍和心痛,但,那也只是一瞬而已。
梁西宁忽略过心中的莫名感受,她故意嘲讽的一笑,淡淡道,“看来老天爷是公平的,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傅胭头一次有了一种气血翻涌的冲动,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段夫人,您请回吧。”
“进了这里的人,基本也就半吊着命了,看来她的确不是在装死。”梁西宁说着,微微向前了一步,她的语气和动作,就像是要越过傅胭身边,去推开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好去确认一下里面的人是不是真的快死了一样。
饶是段衡,也有些不太赞同母亲的话,他皱眉道,“妈,您怎么说这种话?这是在医院,还有很多在等待的家属。”
的确,当着其他家属的面说重症监护室里的人都快死了,这不是无故的给人家添堵?
虽然这话不无道理。
傅胭本来是静止着不动,而就在梁西宁向前走了两步,快要越过她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臂横着拦住,咬着牙说,“请你走开!”
一抬头,眼睛都红了。
梁西宁皱眉,“怎么?你还……”
傅胭突然就爆发了,“走——都给我走——我妈妈不需要你们来假惺惺!走啊——”
周世海一见情况不妙,便连忙走了过来,将差一点就要暴走的人给拦住,随后转头对梁西宁说,“正好你来了,我们谈谈。”
说着,他将傅胭交给了段衡和带来的几个保镖,说,“你们……慢慢聊。”
傅胭到了段衡的怀里,连打带踹的挣巴了好几下,段衡用力的将她按在怀里按着揉了好几下,怎么都不放手。
大约是感受到了他的怜爱与心疼之意,没过几分钟,傅胭就渐渐冷静下来了。
梁西宁也没有拿乔,跟着周世海去外面说话了。
段衡一直没有出声,他只是将怀里的人紧紧的抱着,靠在墙边。
傅胭也难得没有再闹腾,她安安静静的窝在他的怀中,两只手都紧抓着他的袖子。
时间并没有停留在这一刻,而是停也不停的向前飞去,不知过了几个小时。
直到周世海和梁西宁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这份难得的安宁才被打破。
傅胭不知道这两位长辈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梁西宁的神情十分奇怪,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又像在隐忍些什么。
但当下,她没有那个精力再去细究这些事,她从段衡的怀中撤离,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几人都能听到自己说话声的位置,说,“今天会有护工过来帮我的忙,现在不缺人手,也不需要借钱周转和走动关系。所以医院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我相信院长妈妈醒来之后,第一眼只会想要看到我。所以,请……麻烦了,给我们一个清净。”
她这话的意思已经在明确不过了,在场的这几个人,无论谁来,都只是添堵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几章字数都会比较多,基本都是两章的量,所以这样算的话,就预计还有三章或四章完结。
☆、第58章
一连过了九天。
这九天里, 果然没有任何人再来过。
来的, 也没有露面,只是偷偷地在暗处看着她。
每天都会有人来给她定时送饭菜, 即便她说不需要, 人家也按时按点的来, 一顿不落, 连下午茶、零食和夜宵都有。
到了医院的下班时间,还会有人扛着组合床和被褥来给她铺, 以便她晚上在这里待命的时候, 可以睡得舒服一点。
傅胭累极睡着的时候, 身边总有人陪着她,而等她一清醒过来,人又不见了。
她知道那是谁。
至于傅东静的情况,这几天里, 她连着被紧急抢救了五次,目前, 只能说是不好不坏,一直就这样吊着。
但总体来说,还是不乐观的,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傅胭现下也无暇顾及外面的事情, 但听那个给自己定时送早中晚饭的人说,梁西宁自从那日从医院离开之后,暂时,放过了孤儿院, 也没再和周世海继续斗下去。
至于为什么,傅胭在漫长的等待之余,想了想,也没想通。
直到今天,那个固定来给她送饭的人递给了她一根录音笔,让她听。
傅胭听了录音笔里所录下来的内容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录音笔给收了起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傅东静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医生依旧是模棱两可但却更偏向于植物人的说法,傅胭也不再暴躁和心烦了,而是安安静静的在医院里面守着,等着人醒来。
又过了几天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连着几天待在医院里面一直都相安无事,结果一出医院大门,刚拐了个弯,就遭大殃了。
是的,她直接被人从身后给一棍子打晕了。
……
傅胭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黑暗。
她试着动了动手,跟着就传来了一阵哗啦哗啦金属碰撞的声音,听着应该是手铐。
真要命,她大概是被手铐给拷在了什么地方,并且还是那种环绕式的拷法,两只手都绕在了类似于水泥栏杆的柱状物体上。
“嘶……”
傅胭皱了皱眉,暗道这一下打的真是不轻,不然她也不会直接倒地不起。
稍微再打偏一点,她现在直接就可以去见阎罗王了,顺便还能去世的长辈见个面,把最近这一大堆乱糟糟的事情全都弄个明白。
“咳。”
黑暗中有人轻轻咳嗽了一下。
傅胭警惕的往旁边缩了缩,刚醒来时脑袋痛,失去了敏锐感,竟然没感觉到身边有人。
“你醒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听起来并没有恶意。
傅胭正纳闷着,那女人又咳嗽了一声,小声道,“我是段楚楚。”
段楚楚……段衡的姐姐?
傅胭没吱声,她开始正视起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了……虽然周围依旧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如果连段衡他姐都被莫名其妙的给弄到这黑漆漆的地方来,那么,这十之八九是仇家上门寻衅来了。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和段衡第一次见面,就被他给误认为绑架他姐姐的绑匪,然后还给压在草地里‘绳之以法’的事情。
段楚楚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她怕了,“真是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傅胭和她接触的机会很少,也就上回那么一次,之后,就没有再正面碰见过了。
所以段楚楚留给她的印象,还是比较强势和犀利的。
这一声道歉,来的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这绑匪是我惹的仇家,逃狱出来,上门寻仇的,当初是我弟弟抓的他,所以,他正好看见你,就连带绑了,大概是想让我弟不痛快。”
傅胭疑惑,“什么叫正好看见我?”
段楚楚说,“呃……我和妈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快到的时候被……我想你那时候也在那附近吧,不然在医院里面,他没法动手。”
说白了,赶上你倒霉了。
“啊?段夫人也……”
“嗯,只是我妈受惊过度,还没有醒。”
“我们是被关在一个密闭的地方么?好像听不到别人的声音,连光线也没有。”
“嗯,好像是一个密闭的仓库,绑匪都在外面,我中途就清醒了,看到了一点……”
“哦,这样啊。”
一时间,气氛又诡异的沉默下来。
傅胭面对除段衡之外的任何一个段家人,心里都会觉得有些尴尬和不舒服。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现在不是很想说话,脑袋有些昏沉,疼得要命,稍微一晃,甚至有一种脑子要爆炸的感觉。
半晌后,段楚楚又开口了,“那支录音笔的内容,你听了吗?”
“嗯,听了。”
随即,又是一阵沉默。
那支录音笔的内容长度不长不短,二十来分钟,说话者是一个苍老的老人,内容则是关于梁西宁和傅东静的……父母。
“我是文友的老朋友,他和苏薇、陈笑笑的事情,我一清二楚。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找到东静和你,所以也没法让你们两个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我曾和苏薇有过短暂的谈话,她嘱咐我,不希望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儿子找到了我,我或许就一辈子带着这个秘密直到进棺材了。”
苏薇是傅东静的亲生母亲,而陈笑笑则是梁西宁的亲生母亲、梁文友,正是导致两个家庭悲剧的源头,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你应该不知道,你父亲当年和苏薇相爱的时候,已经和你母亲离婚了。”
“但是后来,在你父亲要和苏薇去登记结婚的时候,他发现你的母亲患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和肠道癌……苏薇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怎么也不肯和你父亲登记,而你父亲也觉得愧对你母亲,最后,文友为了照顾你母亲,就和苏薇分手了。”
“幸亏你母亲的病是早期,经过治疗之后,就康复了。没过多久,两人就有了你。为了给你一个安定的家庭,他们就复婚了。”
“没过两年,你父亲偶然一次机会下,和苏薇巧遇,那时候他发现了东静,才得知两人分手之后,苏薇瞒着他,偷偷生下了他的孩子,而且自己一个人抚养到了现在。你父亲吧,是真的很爱苏薇,又过了几年,他向你母亲提出了离婚,但你母亲坚决不同意。他也是个不经大脑思考的人,一时冲动,竟然带着苏薇和她的女儿来到你们母子面前,表示他自己的决心。苏薇中途想要带着女儿离开,被你父亲给拦下,后来,你父亲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便带着她们母子俩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你应该听你母亲说过了,可能前面的事情你也听你母亲说过,只是我们的说法不同罢了。”
“我没有多少年的活头了,就这一件事,始终放在心里面,搁不下,闹得慌。你父亲出事那年,我正好在美国,等我得到消息回去之后,你们这两个孩子都已经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
傅胭觉得,去年再加上今年这一年,她已经将所有一般人碰不到的浪漫爱情、惊悚片和狗血家庭大战都经历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