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她为什么要这样害自己?那个义宁王口口声声说只要自己从了他,他就会娶自己做妾,难道徐珊仅仅是看不惯自己待在娘家,就要想方设法的把自己赶紧送出去吗?
    难怪今天来的时候她还在问自己会不会嫁给严清。
    心里冷,身上也冷,徐妍往巧薇身边挨了挨,轻道了一声,“冷。”巧卉听了,忙拿出提前备好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她睁开眼,眸中仍是化不开的愁云。
    徐珊把她骗去了牡丹园,然那里埋伏的却是义宁王,那人虽比不上如今的几位亲王,却也是堂堂郡王,实打实的皇亲。徐珊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跟这种人有牵扯?
    不过想到那位为人处世俱都八面玲珑的后母,这些事,好像也不是什么难题。
    还有,虽然此次受了委屈,但那个义宁王身份尊贵,唐家大哥方才到场后,也只是将他送去了客房,想来即使等会回了家,爹知道了实情,是不是也没什么办法?也许这次亏,真的就白吃了。
    这样看来,她就更加后怕,幸亏没让他得逞,否则若真让他沾了身子,恐怕此生真要逃不过做妾的命运了。
    脑中似一团乱麻,身上也越来越冷,等到进了家门,徐妍的额头果然烫了起来,她浑身虚乏,只跟护送自己而来的唐家大哥虚弱的嘱托了一句,“今晚的事,请大哥务必跟我爹讲清楚,至于如何定夺,请他拿主意吧。”
    卫国公府的大公子唐恒修轻点了点头,面色一如来时的凝重,再次跟她道了歉,“妹妹赶紧去歇着吧,今日之事是我唐家的疏忽,妹妹但要怪罪,我们绝无怨言,只是此事真的是个变数,菡菡事先并不知情,希望千万别影响到你们之间的情谊。”
    她点了点头,抬脚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件事,跟巧薇道,“你跟着大哥,别忘了带上那个丫头。”
    那个丫头,当然指的是香梅。
    巧薇应了一声,嘱咐巧卉,“赶紧把小姐扶回去,别忘了请个大夫。”
    巧卉点头,搀着徐妍去了她的院子。巧薇从府里叫了几个婆子,带上香梅,跟在唐恒修的身后,一同去了前院徐樊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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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唐恒修自己所说,今夜的事,明面上的责任全在他们唐家,义宁王是他的旧识,最近来京,今夜正是来赴他的宴请,可他万万没想到,明明以喝醉为由回了客房歇息的人,竟能出现在牡丹园里对表妹欲行不轨。他当时赶至牡丹园,见到义宁王和身边的随从都昏倒在地,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好在贺昱的暗卫行事有分寸,及时救了徐妍,又没伤着义宁王,否则这两个谁出了事,他卫国公府都不好收场。
    唐恒修深知表叔徐樊的性子,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根本不可能让徐妍去给人做妾,他连昔日皇宫里的选秀都没让闺女去,又怎么可能会看上以风流著称的花花公子义宁王贺彦?
    所以,等会儿倘让他知道了徐妍险些被侮辱的事,真不知这位侯爷会怎样大发雷霆。唐恒修心中万分的忐忑,终于迈进了徐樊的书房。
    身为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巧薇算得上沉稳干练,唐家大公子迈进侯爷书房的时候,她先在门外等着,此时关乎徐珊,妹妹陷害姐姐,这样天大的家丑,料想徐樊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料理。
    丫鬟婆子们正在门外候着,果然,就听见了来自自家侯爷的怒声。
    “你说什么?妍妍好端端的,居然险些被义宁王糟蹋?这事还是出在你们府里?”
    书房里,徐樊阴沉着脸,又惊又怒。
    他的表侄唐恒修,已近而立之年的户部侍郎,卫国公世子,垂着头肃敛道:“侄子不敢隐瞒,此事……的确是真的,义宁王虽未得逞,但妍妹妹毕竟受了惊吓,我一路护送她回府,现在再来到叔父面前正式请罪,此事是我们唐家的疏漏,请叔父降罪!”
    徐樊毕竟是徐樊,虽然震怒,但脑子依然清醒,他压下怒气后想了想,疑问道:“义宁王今日为何会去你们府上?”
    唐恒修急忙解释,“请叔父明鉴,侄子昔日在外游历时曾与义宁王有过几面之缘,他前几日进京,因是故人,侄子今日备了桌酒宴,邀他今日到府一聚,我们本在前院饮酒,妍妹妹她们几个女孩子都在园子里。原本酒宴结束,义宁王去了客房休息,却不知为何,他会在园子里碰上了妍妹妹。您知道的,义宁王此人向来好色,想是饮了酒,又瞧见妍妹妹生得好,一时,起了歹心。”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好在家丁们及时赶到,他未能得逞,妍妹妹只是受了惊吓,尚未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贺昱为徐妍安插暗卫的事,在他正式求亲前并不方便公之于众,唐恒修便刻意模糊了这个过程,再者,说成是自己的人及时赶到,也总能挽回唐家的一点颜面。贺昱的这个人情,只能暂时先欠着了。
    唐大公子的这番话,听来是在替自家撇责任,也将义宁王的做法归结成了借酒闹事,偶然见色起意。徐樊冷静了一下,其实心里也清楚,此事关乎自家女儿的名声,原本就已经是寡妇,若再与那个风流胚子义宁王扯上关系,徐妍恐怕日后就更难嫁个好人家了。况且义宁王此次没有得逞,就算他告到皇上跟前,碍于皇室血统,此人最多落一场不痛不痒的责罚,不但丝毫解不了自己的怒气,反而会坏了女儿的名声。
    所以,此事恐怕真要悄无声息的压下了。
    唐恒修见徐樊一直没有出声,知道他已经权衡了利弊,便再一次致歉,“侄子明白叔父的心情,我一向将妍妹妹视作亲妹妹,今夜初得知此事时,也恨不得,恨不得将那人手刃泄愤,只是叔父,此事始终关乎妹妹的清誉,闹大的话只会对她不利……”
    话未说完,被徐樊抬手制止。
    徐樊面色未有缓和,声音却已平稳下来,“有劳你送妍妍回来,天晚了,你也早点歇着吧。妍妍此番受了惊吓,恐要好生休养一阵,以后,大概不会再去贵府打扰了。”
    唐恒修忙应承道:“是,既然天晚,侄子就先不去给姨奶奶请安了,也请叔父早些歇着,侄子告辞。”
    徐樊没再说什么,唐大公子自己出了徐府的大门。
    这道逐客令只是徐樊最轻的迁怒,唐恒修登上马,回望了一下灯火辉煌的徐府,心内暗叹,若徐樊知道今夜之事是自己的一个女儿暗害另一个女儿,不知可还能不能忍下去呢?
    外人走后,巧薇忙到书房,跪在徐樊面前。
    徐樊见她一脸悲戚,吃了一惊,问她缘由,巧薇声泪俱下,将香梅诓骗徐妍去牡丹园一事哭诉出来,并将香梅的招供也说出,指控是徐珊在背后指使,故意陷害徐妍。
    听完她的话,徐樊此时才是真的惊了。
    他方才以为今夜之事只是巧合,义宁王去唐家赴宴,醉酒后偶遇徐妍,见色起意,但若这一切皆是人事先谋划,此事背后恶劣的人心就太过令人心寒,尤其,这竟然跟他的次女有关。
    次女一向天真活泼,心肠竟会那样恶毒吗?
    徐樊从心底里不愿相信,可他也知道,长女一向知礼懂事,在唐家做客,理应不会远离人群,从而被义宁王有机会掳走……
    徐樊此时满腹疑惑,沉声道:“香梅在何处,把她带上来,本侯亲自审问。”
    “是。”立刻有人下去,没多会功夫,香梅就跪道了徐帆面前。
    “奴,奴婢给侯爷请安……”小丫鬟话未说完,先狠狠的挨了一巴掌,这次出手的,可不再是徐妍身边的丫鬟,却是侯府的管家徐明,中年男人的掌力显然胜出丫鬟们太多,才一巴掌下去,香梅的嘴角就渗出了血。
    “再给侯爷说一边,是谁只是你害大小姐的?”徐明厉声问道。
    香梅已经吓的不行,抖抖索索的哭道:“是,是二小姐,是二小姐叫奴婢这么做的。”
    亲耳听到这样的答案,徐樊显然还是难以相信,亲自问道:“哦?二小姐为何要指使你陷害大小姐?”
    “奴婢,奴婢……”香梅还没抖完一句话,书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这个小蹄子险些害了妍妍不说,竟然又要栽赃给珊儿,侯爷,莫要信她!”
    众人循声望去,见那说话的果然是侯府的主母张氏。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会白白让妍妍吃亏吗?
    第18章 公平
    张氏忽然出现,让屋子里的人皆是一愣。
    巧薇隐隐有种预感,这个时候她来,必定没有好事。
    徐樊见她过来,也是意外,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种时候,张氏还没忘先给夫君端了个礼,才道:“方才听说妍妍在唐家出了事,就想过来看看,谁知才刚走到门外,就听见这小蹄子居然敢冤枉珊珊!”
    她狠狠的瞪了地上的香梅一眼,“夫君有所不知,前几日珊珊丢了支金簪,找来找去才发现竟是被这小蹄子私藏了,珊珊做不了主,就来求我,我念在她们主仆一场,只罚了她几个月的例钱,没想到,她居然就怀恨在心,竟能把这样的事往珊珊头上栽!”
    张氏切切道:“夫君,珊珊是你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她的脾性你还不知吗?她跟妍妍自小连个红脸都没闹过,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把她姐姐往火坑里推呢?今夜若妍妍真吃了亏,对珊珊又有什么好处?”
    巧薇一顿,这事被张氏这么一说,似乎还真的能撇清徐珊的嫌疑,是啊,她们也想不通,徐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害自己的姐姐呢?
    而徐樊也同样不明白这一点,张氏方才的话确实说在了他的心上,次女是从小被他抱着宠着长大的,除过有些娇气,并没有什么歹毒的心机啊,他真的不愿相信,也根本不相信此事会是徐珊的主意。
    见夫君不说话,张氏赶忙又进一步道:“请夫君恕我再说一句,方才我也听说,那个恶人身份不凡,咱们珊珊从小养在深闺大门不出,怎么会认识那种人呢,更遑论跟别人联手坑害妍妍了!”
    徐樊自己琢磨一会儿,问张氏,“珊珊人在何处?”
    他声音相较于刚才已经明显缓和,张氏心内一定,赶忙道:“在自己房里呢,打从唐家回来就一直在哭,这会儿嗓子都哭哑了,一个劲儿说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好奇乱跑着去湖边看鱼,也不会让她姐姐找不着她……”张氏拿帕子拭了拭泪,哽咽道:“可怜的孩子,要是知道她被人冤枉,指不定要多伤心呢!”
    张氏三言两语,不仅撇清了徐珊的嫌疑,还已然将她描摹成了受害者的样子,眼看自家侯爷似乎泛起了心疼,巧薇顿时替自己主子觉得不甘,忙出声提醒:“侯爷,大小姐今夜受了惊吓,方才下车的时候都已经发热了。”
    徐樊闻言忙吩咐,“还不去请大夫!”
    巧薇低头辩解,“奴婢已经差人去请了,可大小姐今夜的委屈……”
    “还有脸说!”张氏忽然厉声道:“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们整天跟着大小姐,今夜竟也能让主子出了这样的事,若论起罪来,首先就应该卖了你们!”
    张氏平日里瞧着和善,可一旦发起脾气,满府的奴才们没有不怕的,如今她一番强词夺理严声质问,巧薇怕侯爷也被说动真要治了她们的罪,忙磕头求道:“侯爷明鉴,大小姐被骗,担心二小姐的安全,才执意去找,奴婢们一直陪在身边,却万万没想到那园子里竟埋伏着人,奴婢们一进去就被那个什么义宁王的人给绑住了,怎么挣扎也没办法,若非当时有人及时赶到,奴婢们,恐怕,恐怕都不能陪小姐回来了……”说完哭着抬头,让人看她颈下红色的勒痕。
    那勒痕触目惊心,众人皆是一顿,暗叹那义宁王的心狠手辣。
    就连张氏,也隐隐后怕起来,真不知倘若真出了人命,徐樊会不会动怒去查?她赶忙道:“纵使大小姐担心二小姐,你们也该在旁边劝着些,两位小姐对我和侯爷来说一样金贵,谁出了事也不行!”
    可徐樊还是被触动了,沉声问张氏,“若真是这个丫鬟自己的主意……她怎么会跟义宁王串谋呢?”
    就见香梅哭着辩道:“侯爷饶命,我真的不认识那个什么义宁王……”
    没容她说完,张氏赶忙打断:“侯爷,今日这丫鬟的事就先交由我来处理吧,定让她不敢再栽赃!天晚了,惊动了老太太可就不好了。”
    徐妍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若让她知道徐妍今夜的遭遇,指不定会出更大的事,徐樊明白,他是个孝子,万事也要母亲的康健当先。而不管后宅如何,义宁王欺负他的女儿是千真万确了,徐侯爷眼下的心思,就全在如何算这笔账上。
    他点点头,沉声道:“那就先交给你吧。”随后命众人退下,自己琢磨事去了。
    张氏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徐樊不插手,解决一个小丫鬟,于她这个当家主母而言,实在好办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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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薇回来时,徐妍已经躺下了,大夫早已来过,给她开了退烧并凝神压惊的汤药,丫鬟们急忙拿去熬煮,小院里弥漫着药香。
    巧卉端来药碗,轻声唤她,她强撑着坐起,勉力喝下后问道:“巧薇回来了吗?”
    巧薇立刻站到她跟前,轻声道:“小姐,我在。”
    “怎么样了,我爹怎么说?”她疲惫的问。
    巧薇垂头嗫喏,“侯爷只说往后不要您再去唐家,便让表公子先回去了,并没说要如何找那个义宁王报仇……”
    对方是皇亲,堂堂郡王,父亲职权再大,也是王臣,虽然明白会是这样,但心里委实有些不太舒服,徐妍默了一会儿,又问,“那香梅呢?”
    巧薇嗫喏的更厉害,“侯爷刚要问,夫人就来了,夫人说,是香梅前几天偷了二小姐的金簪挨了罚,怀恨在心故意嫁祸给二小姐的……老爷担心闹大了被老太太知道,就只交给夫人去办了。”
    “什么!”
    巧薇话音刚落,徐妍还没说什么,巧卉就已经惊呼出口,“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侯爷竟然也不说什么,还有那个香梅,先前都见她跟二小姐好好的,鬼才相信她挨了罚栽赃嫁祸呢……”
    “嘘……”巧薇忙打断她,使眼色示意她主子已经不好受了,巧卉瞧了瞧沉默的徐妍,这才愤愤的闭上了嘴。
    半晌,徐妍似自嘲的冷笑一声,道:“既然后母这样说,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徐珊毕竟也是爹的女儿。”
    徐珊毕竟才是爹疼爱着长大的女儿。
    她重新躺下去,窝在自己小小的被褥里,虽才进初秋,她只觉得周遭已经寒的像腊月深冬。
    第二日,张氏身边的嬷嬷亲自来传话,说后母已经问出了真相,是香梅昨日进入卫国公府之后,被义宁王身边的人临时收买,晚间才故意诓骗她去了无人的牡丹园,故而此事,徐珊是真的不知情。张氏已经打发人卖了香梅,随后便会带着徐珊亲自过来跟她赔罪。
    徐妍依然窝在榻上,连床帐都没撩,只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我现在乏得很,娘手上的事多,就不必过来了,等我好了以后,再过去跟她问安。”
    婆子俯身应了一声,“是,那就请大小姐千万好生休息。”便离开了。
    来人走后,歪在榻上的徐妍微微冷笑一声,早就知道的结果,现在她连心寒都觉得费力气了。
    在床上窝了一夜又半天,晌午的时候,徐妍的烧退了。
    许久没有生过病,这次病的又急,她也怕再躺下去,老太太该担心了。现在府里都瞒着祖母,没叫老人家知道昨夜的事,祖母是最疼她的人,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所以徐妍自己最不能露马脚。
    收拾好自己,徐妍去了祖母跟前请安。
    老太太见她过来,忙着急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发起烧来了?都好了吗?”
    边说边伸手触她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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