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心脏漏跳了一拍,她点开评论,迅速地翻。
    “那男的跳楼的时候我在现场,血里呼啦的,巨可怕!!!摔下来的时候胳膊都飞了!!![蜡烛] [蜡烛] [蜡烛]”
    “心疼楼上,听说那男的跳楼之后,他老婆和他女儿看不过去,还去养女的家门口闹,可怜啊,估计也就是想要讨个道歉。结果被养女打了回去,这不,马上吃农药自杀了!”
    “前几天高考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人,事情闹这么大也不出来说下文,反而一天到晚化妆养鸟,6得飞起!”
    “哎,愿一家三口在天堂团聚。[蜡烛] [蜡烛] [蜡烛]”
    “指路养女微博 @又又又木,不用谢,我叫雷锋。[doge]”
    “那个洗胃的还好吗,百草枯必死无疑吧...”
    “季澜季澜季澜季澜季澜!养女叫季澜!手机xxxx,身份证xxxx,地址xxxx!送我上去!”
    子虚乌有!
    为什么会这样?
    “陈宇,我演不了了。”
    季澜面色惨白,声音难得地颤抖,“我现在就要回家。”
    ————————————
    周正觉得事情的发展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今天下午,杨建国坠楼身亡。
    杨丹怡和刘翠芬一人一大口百草枯,死了一个,另一个洗了胃出了院。
    ——刘翠芬就是杨母,杨丹怡的继母。
    他坐在事务所里浏览着网页,突然有点烦躁。
    干什么不好,接了这个烂摊子。
    不过似乎,就是从最近开始,w市的大小新闻多多少少地都会被引导到微博上。
    而其中,大部分还和季澜有关。
    是巧合吗?
    挠了挠头,周正回忆起前几天。
    那一日的咖啡馆里,杨丹怡靠着窗,神色哀恸。
    她问自己,“周律师,你说人生会有趟不过的河吗?”
    “没有。”
    周正自然是明白她有心结的,除了安慰,别无他法,“你家的事,错在你爸,剩下的人都是无辜的,包括你,这点你应该很清楚的。”
    作为律师,他总能兜兜转转地把话题绕回正轨。
    “杨小姐不必太有压力。都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离婚办得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相信我。”
    他又补充,双眼直视杨丹怡,真挚诚恳,想她所想。
    只可惜这离婚办不办的下来,当时的周正,也不确定。
    “回头是岸...”
    许久,杨丹怡开了口,“可是岸离我太远了。”
    周正依稀记得那一天的夕阳很好,懒洋洋地打在杨丹怡的身上,为她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像极了佛家的那一句——立地成佛。
    后来,他没有多问,毕竟客户的**与案件无关。
    再后来,就是一些正常的咨询。杨丹怡只是表现得很难过,按正常流程进行了咨询后,周正秉着客户至上的态度送她回了家。
    一切都很正常。
    特别正常。
    直到昨天,杨丹怡给自己发了条短信。
    “周正律师,人一定是有趟不过去的河的。”
    当时的他没有回,没头没尾的,他不知道回什么。
    今天,她又发了一条。
    “我杀 | 人了。”
    回电过去,关机,所以... ...
    是那个时候出的事。
    周正报了警,叫了救护车,拿起钥匙凭着记忆赶到杨丹怡家的时候。
    楼下是一具四分五裂的男性尸体,不知道是左手还是右手甩飞出去了一截,血肉模糊。
    而杨丹怡和杨母,则被抬上了救护车。
    生死不知。
    正想着,又是一条未接短信。
    季澜的。
    “我马上回去。”
    ————————————
    车里。
    陈宇带着口罩专心地开车。
    本来他是要卸个妆再送季澜的,可是想想,他只是充当司机而已,不是什么主要人物。加上这妆得一张皮一张皮地往上贴,麻烦的很,索性也就不卸了。
    随意地拿一张口罩遮去了下半张的脸,正常多了。
    影视基地在w市的隔壁,不近也不远。
    沉默,沉默。
    车里一片沉默。
    季澜拿起手机给周正发了条短信,对方秒回。
    “没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乖乖在剧组呆着就好了。”
    季澜想了想,开口,“到了w市之后,送我去月秀花园吧,导航应该有。”
    “好。”
    陈宇言简意赅,晚上开车最重要的就是注意力了,他不能分神,所以也就不安慰季澜了。
    季澜开启sim卡2 。
    果不其然,上百条的诅咒短信,和不计其数的未接电话。
    呵,正想着,又来一个。
    按下接听,公放。
    “我 | 操,接了接了!”
    稚气的男声,背景嘈杂,听起来是网吧之类的地方,还聚了一大伙人。
    季澜没有说话,对面继续。
    “季澜是吧!老子和你说,老子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你的极品婊,你说你让你姨夫爽爽不就行了,穿那么暴露勾引谁啊,现在人死了,当心人家晚上来找你啪啪啪哦!”
    对面一阵哄笑,继续下流的话和恶毒的诅咒。
    季澜无话可说。
    电话对面围观的人似乎等得有点急,“我来我来”地抢过了电话,换了个人,继续开骂。
    她突然很累。
    那一晚,是杨建国不要脸地摸进自己的房,也是他,不甘心地守在自己的考场门口,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自己主动勾引。
    而她季澜,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沉默。
    她只是想等官司判下来、证据出来之后,拿着证据去打这些人的脸,去打这些键盘救国的人的脸。
    她没有错啊!
    季澜有点委屈。
    如果一定要说她有错,那错在她穿得好看!错在她改头换面!错在她出手反抗!错在她没有对骂回去!
    错在她是个女人!
    突然,旁边伸过一只手拿过手机,对着电话骂了一句,“滚你妈的x。”
    接着,关机。
    季澜笑了笑,咧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公众人物,不能爆粗。”
    陈宇盯着季澜的眼,没有回答,很快,又转过了头,“很晚了,睡会吧。”
    “好。”
    季澜闭眼靠着窗,眼里含满滚烫的泪。
    他们这是有多想死。
    百草枯本身无色无味,但是为了防止误服,所以特地加上了刺鼻的气味,和恶心的颜色。
    ——除去了误服的可能,所以他们绝对是自杀。
    以前小说里流传的鹤顶红、七星海棠和百草枯比起来,大巫见小巫。
    百草枯一出,百花尽绝,寸草不生。
    它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吞下的那一刻有多肝肠欲断,而是会导致肺部纤维化,失去呼吸的能力。即使后悔了,即使洗胃了,也无药可救,只有等死。
    每一个服百草枯自杀的人,最后都是吸不到一口新鲜空气,活活憋死的。
    季澜叹了口气,再睁眼,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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