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李建忠说:“爸爸知道你不愿意和我讲话,但爸爸真的想和你缓和关系,下次出来和爸爸吃个饭吧。”
    ......
    周蔚初收拾东西要走的时候护士长匆匆进来吼道:“蔚初,骨科那边缺人,去帮个忙。”
    她点点头,神思恍惚的走去,直至看见裴邺坤坐在那里,他也看了她,没有打招呼也没有任何示意。
    医生说:“给他把石膏拆了,我现在有个手术。”
    有建筑工地坍塌,大批工人受伤都送来了这里,医生都忙得不可开交,一窝蜂的往急诊门口赶。
    周蔚初拿过剪刀,心里不知怎么,觉得很不平衡。
    她说:“拆了以后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用力过度,骨头刚愈合,多吃点含蛋白质的补补。”
    裴邺坤嗯了声。
    周蔚初觉得自己这番话就像是在拱手让人,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那天,你只是利用我对吗,后来你们就在一起了对吗?”
    裴邺坤坦白的承认,“如果你别多想的话那就是一顿普通的饭,我们关系没僵到那种地步。”
    他和她和平分手,是见面还能点头打招呼的关系,一顿饭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妥,坏就坏在人的心思上。
    “可你明明知道我对你什么心思,利用我成全你自己的爱情,一定要这样吗?”
    “蔚初,别让我把话说的难听,别说这个了。”
    他们已经散了,扯过去没必要。
    “你觉得她真的爱你吗?如果她真的爱你,怎么让我去争取你,这是爱一个人的姿态吗,你们认识多久,她对你真的是真心吗?”
    裴邺坤不想伤害她,他知道周蔚初是个好人,没必要撕破脸,但这番话着实让他感到不舒服。
    “我们很久以前就结束了,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对不起你过,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你结婚过一辈子,唯一愧对你的地方就是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欢你。至于我媳妇,她爱不爱我我自己能感受到。还有,我什么心思你不也知道吗。”
    他明着暗着拒绝,可她就是想掺和一脚,他的耐心快要用尽。
    媳妇——
    这个称呼让周蔚初狠狠愣住,多么亲昵而宠溺的口吻,何时对她有过。
    她说:“我哪里比不过她吗,就算是因为当初的事情你可以恨我,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从来都不觉得是别人可以轻易取代的。”分手两三年,可她一直关注着他。
    裴邺坤拿过剪子,猛地剪开石膏,将石膏扔一边,摆脱这束缚的感觉让他觉得舒坦。
    “她不是别人。”
    从她出现在他生命里开始,她就不是‘别人’。
    周蔚初一颤,他的目光太过尖锐。
    第三十九章
    挂在白墙的圆形钟滴答滴答的走, 秒针转动的声音无比刺耳,他扔在地上的石膏片断裂粉碎,死气沉沉的躺着。
    裴邺坤扭动手腕, 骨头咯吱咯吱的响。
    周蔚初不明所以, 只觉得他没了过去的温柔,就像硬冷的石膏, 对她都是防备和抗拒。
    “你真的很爱她吗?”
    裴邺坤沉下眸子,“不管我爱不爱她, 我们都已经结束了, 以后也不会有结果。往前看吧, 你条件不差,不怕找不到好的对象。”
    周蔚初抿唇,暗暗咬着唇肉, 直到口腔里弥漫出血腥味,她握紧的双手慢慢松开。她近日没睡过好觉,眼睛本就通红布满血丝,这会哭意上来, 眼睛更是红的厉害,有些狰狞。
    所有拼命克制的情绪一齐涌上来,她很想忍, 但越是克制就越是想哭。
    她什么都得不到了,爱的人,平静的生活,未来的幻想, 上帝连一丝机会也不给她,她却还是垂死挣扎,想得到些什么。
    她双手掩面,眼泪从指缝里溢出,抽泣声很小,却是十足的悲伤。
    他见不得女人哭,莫名觉得烦躁,重叹一口气,说:“我和她自小就认识了,这种感情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也不一定会理解,我和她也不容易,将来要走的路并不平坦,但不会变了。该说的我都说了。”
    裴邺坤活动手臂,往外走,高大的身影被微光投下阴影,笼罩住了她却又离开了她。
    周蔚初抹干眼泪,深吸一口气跟着走出去。
    李蔓看见裴邺坤出来,对李建忠说:“别总口头上说好听的,想给钱那就直接给,想请我吃饭那先定好饭店,我已经听够了,就这样吧。”
    裴邺坤没认出李建忠,朝李蔓挥挥手,炫耀他的胳膊,走近打量一眼才发现是她爸,礼貌性的叫了声李叔。
    李建忠差不多有十几年没见过裴邺坤了,怔愣几秒才反应过来,笑说:“长得都不认识了。”他看向李蔓,眼珠子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有点明白但又觉得不可能。
    李蔓说:“我们先走了。”她不想和他解释什么,没必要也不重要。
    “你们......小蔓,你们......”李建忠犹豫着要不要问,他不知道黄美凤知不知道这事。
    谈恋爱挺正常的,但这两个人在一起实在出乎意料。
    “爸......”周蔚初淡淡的唤了声。
    李蔓和裴邺坤的脚步同时顿住,他紧紧攫住她的手。
    李建忠也是一愣,瞧瞧李蔓的背影转过头应周蔚初。
    周蔚初看见他和那个女生紧握的手垂下眼,说道:“走吧,让你等久了。”
    李建忠第一次见她眼睛红成这样,问道:“是不是医院这几天特别忙?眼睛红的都是血丝,我来的时候看到下面都是救护车,累不累啊?累的话改天再去买车。”
    周蔚初扶着额头摇摇头,“没事,回去休息一会就行。”
    李蔓浑身僵硬,裴邺坤示意她走,她倔着不肯,挣开他的手转身走向李建忠。
    周蔚初见她走来,感到莫名其妙,以为是裴邺坤告诉了她刚刚他们之间的谈话,她来挑衅或者警告,她的目光随之锋利起来。
    李蔓看也不看周蔚初,对李建忠说道:“爸,你可别忘了你刚才说的。”
    她这一声‘爸’惊呆了三个人。
    李建忠是怎么也没想到李蔓会开口叫他爸爸,激动的手都抖了,连连道好。
    周蔚初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理不清关系,她看着李蔓的脸,确实和李建忠有几分相似,眉眼和脸颊,像的不得了。
    裴邺坤轻蹙眉,他知道李蔓在想什么。
    李建忠握住李蔓的手,笑道:“那回头订好了饭店爸爸打你电话啊,小蔓......爸爸......”他有些哽咽,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蔓扯出个淡淡的笑容,抽回自己的手,说:“等你安排好我们再好好谈,我是你亲女儿,有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周蔚初背脊一冷,看看裴邺坤视线又飘到李建忠身上,他注视着李蔓,激动万分,这种眼神,好似失而复得了宝贝。
    她眼前闪过自己撞死人的场面,她想到自己夜夜难寐,想到自己悲惨的结局,心脏猛然间剧烈收缩,她几乎喘不上气,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纠缠成一根导火线,引燃她脑袋里的炸弹,一瞬间,所有的坚持都四分五裂。
    周蔚初看向李蔓,眼底的恨意昭然若揭,血红的眼狠狠盯着她,瘦弱的身躯因为强烈的愤恨和不干颤抖得厉害,她甚至觉得难以控制自己的手脚。
    她扑上去打断李建忠和李蔓握着的手,狠狠将李蔓推倒一边,李蔓撞在墙上,震得整个背脊都发疼。
    “为什么都是你的!为什么!”
    “周蔚初!”裴邺坤大吼一声,上去将人拉开,毫不留情甩开她,搂过李蔓,着急忙慌的询问揉背。
    李建忠也拉住周蔚初,“蔚初,你这是干什么!”
    医院走廊里人来来往往,都探头看热闹,还有几个认识周蔚初的护士指指点点。
    李蔓平静的看向周蔚初,她朝裴邺坤摇摇头说不疼。
    周蔚初早已泪流满面,像疯了一样哭泣嘶吼,她心中的恐惧终于得到宣泄。
    “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为什么!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爸爸,爸爸......你是我爸爸啊......你也偏爱她吗,我们七八年的感情也不能让你疼我吗?”
    “蔚初,傻孩子,你在说什么?是不是累坏了?爸爸当然也疼你啊,可小蔓也是我的女儿。”
    周蔚初推开李建忠,力气之大,李建忠踉跄好几步才站稳脚。
    她向李蔓冲过去,手很扣住她的手,短短的指甲在李蔓手上拉住血痕,李蔓微微皱眉却不为所动。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所以现在什么都要抢走?”
    裴邺坤护住李蔓,硬生生将周蔚初的手扒开,他拽住周蔚初的手臂,握得手背上青筋凸起。
    “别太过分,这里是医院。”
    他甩下她的手,周蔚初被他的力量带动,整个人朝边上歪去,苦苦笑着,好在李建忠扶住她不然就瘫坐在地上了。
    李蔓说:“你口口声声称为爸爸的人是我的父亲,而我也没有插足你们的感情,我没有抢走你任何东西。”
    李建忠哎哟几声,“有话好好说,干嘛呢这是!”
    李蔓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可心中却不痛快。
    李建忠只关心周蔚初有没有事,却不慰问她一句,她自嘲般的一笑,她在喊出那声爸的时候居然还有一丝期待。
    裴邺坤看周蔚初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她不是不会忍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疯成这样,但关他屁事。
    他拍拍李蔓肩膀带人离开。
    ......
    她什么心思,他都看得明白。
    走出医院,裴邺坤把她拉到边上的小公园,小型喷泉流着水,水柱时高时低,飞溅出些许水花,溅到人臂膀上凉凉的。
    李蔓心中的不满像是可乐的气泡,渐渐消散以后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她坐在长椅上,日光灼灼,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他站在她面前,投下的阴影笼住她。
    她抬头看他,“不坐吗?”
    裴邺坤上前一步,双手捧住她的脸,凝视一会说:“报仇了还不开心?”
    李蔓笑了笑,伸手圈住他的腰,她埋在他腰腹间,似有些疲惫。
    “邺坤哥哥,你刚刚好男人啊。”她说的很软,像只撒娇的小猫咪。
    “哟,还和我说俏皮话,看来心情很好?”
    李蔓脸上的笑容渐敛,低声道:“我当然开心啊,憋了这么久的一口气终于可以释放,可我不觉得有多痛快或者说我赢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真的不会是你的。”
    “李叔还是在意你的,你那声爸差点把他叫哭了,如果不在意你周蔚初反应也不会这么大,他现在有他的家庭,肯定是以这个家庭为重,但也不会亏待你。道理你都懂,我也不想多说,这些事说多了没意思,日子是自己的,不靠他也能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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