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刚在婚纱店我问老坤了,人姑娘心里有人了,喜欢的很。”
    裴邺坤倒是不知道钱江海会借着这顿饭给李蔓介绍对象,昨儿和他说的是大家一起聚聚,他当初好歹也把李蔓当亲妹妹疼来着。
    裴邺坤对李蔓说:“给我拿个鸡爪啃啃。”
    李蔓给他夹,他又说:“帮我戴手套。”
    张绍云看向钱江海,用眼神询问。
    钱江海说:“忘了介绍,这是小蔓的哥,我好兄弟,他们一块长大的。”
    张绍云点点头。
    张绍云对李蔓说:“我今年三十,做的销售部经理,在江州有房,独生子,大约条件就是这样。嗯...你平常喜欢做些什么?”
    李蔓想了想,坦诚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在学校上课下课,买菜做饭,闲着的时候看看电影,这会暑假她打算去做家教,她的生活平静如湖面,很难激起涟漪,可这也是她想要的生活,只是还差一点就完美了。
    张绍云不知怎么接话,面对客户时的滔滔不绝这会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裴邺坤靠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啃鸡爪。
    张绍云说:“啊,对了,还不知道你职业呢。”
    李蔓:“美术老师。”
    仿佛找到一个切入点,张绍云说:“老师好啊,这个职业很适合女孩子,我以前也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可惜怎么也画不好,你平常都交学生画什么?”
    李蔓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道:“按照高考的要求给他们选好画作让他们自己临摹,有问题再讲解修改。”
    “你教高中的?”
    “嗯。”
    “真了不起。”
    裴邺坤把骨头扔盘子里,手伸到李蔓面前,“摘了。”
    钱江海说:“来来来,大家干一杯,咱们都好几年没见了,各自有各自的事业,平日里忙根本没时间聚,下次聚也不知道是哪位兄弟的婚礼了,就你们这些光棍也不知道什时候才能嫁出去,来,干杯!”
    五六个男人起身碰杯,玻璃声音清脆,酒水撞击在一起微微洒出,裴邺坤仰头一口干完。
    钱江海又说:“这一杯,敬咱们几个人的青春友谊!”他看向李蔓裴邺坤又看向苏怡和自己老婆。
    李蔓拿起边上的酒却被裴邺坤拦下。
    纪舒灵说:“小蔓不能喝酒吗?”
    裴邺坤说:“她一喝酒脸就红,酒量也不好,回头喝醉了辛苦的还是我。”
    李蔓拿起果汁和他们碰杯,苏怡皱着眉强忍着啤酒苦涩的味道一饮而尽。
    男人喝起酒来十八头牛都拉不回,一喝多就变话唠。
    施涛醉的最快,从脖子红到脸,拍桌说:“你们还记得当初上课咱们传卫生巾吗,就把那卫生巾夹在英语本子里用胶水黏住,哈哈哈哈,那老头还问我们是什么,那谁,对,老坤这老油条说是糖,结果被老头叫到外面吃了一节课的糖。”
    裴邺坤嚼着花生懒洋洋笑着。
    回忆起那些往事,当时的点点滴滴现在讲来都沾上一丝搞笑。
    而那个年龄段里唯一慎重又宝贵不能亵渎的回忆,只有他和李蔓的,在那些张扬轻浮的往事下总会有些有分量的事情垫着,就像土囊支撑着花朵,表面花香四溢底下却泥泞腥脏。他和李蔓互相见证过彼此的泥。
    连喝好几瓶,尿意上来,裴邺坤拉开椅子起身去厕所。
    苏怡也起身跟了出去。
    李蔓想到上次徐洁跟着裴邺坤出去。
    张绍云还在找话题聊,李蔓有些无心应敷。
    裴邺坤尿完出来,洗手,镜子里突然出现个人影,他脑袋有些晕,被吓一跳。
    苏怡右手搭在左臂上,踌躇又紧张。
    裴邺坤走到走廊边上,倚在窗户边上呼吸了几口夏天闷热空气,动作娴熟的点烟,绿色植物旁是垃圾桶,上面有烟灰盒,他弹了几次烟灰终于忍不住,看向苏怡。
    “你想说什么?”
    苏怡走到植物边上,植物叶子尖角刮到到她手臂,又刺又凉。
    她说:“我们...他们应该和你说了吧,我这次回来.......”
    “嗯。”
    “我不是胡搅蛮缠,时隔这么多年,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对你什么感情,不求以后,就想问问你,当初和我在一起真的喜欢过我吗?”
    裴邺坤长眸轻眯,顺着她的话端思绪飘到那时候,隐隐约约记得些吧。
    他说:“我那时候很混,谈恋爱没个正经,也没喜欢过谁。”
    苏怡得到答案这些年的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但还是有些失落。
    她说:“你喜欢她,对吗?”
    裴邺坤看着窗外的景色,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苏怡说:“你喜欢李蔓,对不对?那个时候就喜欢了,所以当我提出分手,你也无所谓,你不会为了我或者其他人去和她断绝关系。”
    她那时候吃醋死这个妹妹了,比她们小四年又怎么样,还在小学又怎么样,一次两次说的过去,凭什么次次都以她为重。
    “那时候啊......”裴邺坤这会思路倒是清晰起来,他说:“那时候也谈不上喜欢,我只是喜欢和她在一块待着,舒服,自在。”逗逗她,欺负欺负她,挺开心的。
    “那现在呢,难道不喜欢她?”
    裴邺坤说:“除了我妈,她是我生命里第二个重要的女人,无论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苏怡说:“我本来听说前几年你要结婚了,后来又听说没结成,既然她这么重要,你娶她不就好了,何必招惹别人。”
    “哪里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裴邺坤眉间皱成川字。而他也不必和一个外人解释。
    李蔓倚在转角的墙上,听得一清二楚。
    那边不再有声音,李蔓离开,迎面碰上张绍云,喝了点酒胆子也大起来了。
    他说:“能不能留个电话,我真的挺中意你的。”
    李蔓轻轻摇头,嘴角却带着笑意,说:“对不起。”
    如果她真想好好谈一次恋爱,以结婚为目的,那她当初也不会决定和韩傅明分手,韩傅明的条件比绝大数人都要好,是很好的选择。
    在年龄还不大不被逼着结婚的时候,在自己情感分明的时候,她不想卷入这种纠结的感情中,她只想好好喜欢他,好好过生活,如果有一天真的到了成家的时候,她会去顺从,但至少不是现在。
    这场鸿门宴结束的时候正是午后太阳最毒辣时,一伙人分道扬镳,陆陆续续都走了,酒店大门口只剩下裴邺坤和李蔓。
    裴邺坤考虑到李蔓过敏,说:“我们打车回去。”
    李蔓凝视他,他和苏怡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日光鼎盛,褪去她在酒店染上的冷气,这段短暂的交替瞬间竟有一丝丝的温暖,这烈日更像是春日的暖阳,裴邺坤口中的‘希望’如杂草般疯狂在心头滋长,她甚至开始无法控制,也许爱情真的是摧毁理智的毒药。
    裴邺坤:“怎么,我很帅?看傻了?”
    李蔓眼睛弯了弯,清淡的瞳仁里捻着细微的柔和。
    裴邺坤说:“刚在婚纱店故意走的?”
    李蔓敛敛神,说:“嗯,给你们一点空间,你和我一直在一起也许她会误会。不过看来,你似乎没处理好。”
    “你倒是明事理。”
    “纪舒灵说让我帮帮她。”
    裴邺坤吊起眼皮,额头有些许褶皱,“那你怎么不把我灌醉回头开个房把我和她放一块。”
    “这样做了,你就会对她负责吗?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人爱憎分明,谁都勉强不了。
    风卷起几片树叶很快落下,他说:“得分人。”
    李蔓嗯了声。
    裴邺坤问:“你和那人怎么样?看得中他吗?”他问的很随意,似乎早已知晓答案。
    李蔓说:“没成。那你和她呢?”明知故问也不是一个人的把戏。
    他说:“也没成。”
    李蔓张张嘴,似欲言又止。
    燠热的风打在身上,吹散一些混沌想法。
    她沉下心,深深吸口气。
    第十六章 改错字
    这段时间的忙碌总算告一段落,黄美凤从银行存钱回来正巧看见裴邺坤和李蔓从出租车上下来。
    自从裴邺坤回来后,他和李蔓走得很近,也许街坊邻居不在意或觉得没什么异样,毕竟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所有的举动似乎都理所当然,但黄美凤都看在眼里,自己的女儿什么心思多少能知晓一二,特别是那天看到她和裴邺坤握在一起的手后。
    吃过晚饭,母女两人在阳台上乘凉,乡下不似城里,没有灯火辉煌的夜景,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附近人家的零星灯火,安静祥和,天边的繁星也比城市里的明亮闪烁。
    李蔓把切好的西瓜插上牙签递给黄美凤,说:“昨晚和陆家联系好了,后天开始去做家教,做二十天,我八月中旬回桐城,学校差不多那时候开补习班。”
    “打算一直待在那边?”
    “嗯。”
    黄美凤说:“和妈说老实话,当初考那边的大学是不是因为邺坤那孩子?”
    李蔓注视着远处,黑蒙蒙一片,她说:“不是。”低柔的嗓音出卖了她。
    黄美凤叹了口气,说:“邺坤那孩子相貌什么的是好,人看着也精神有朝气,先不说他的家庭,就说他的学历和工作,你觉得配吗?妈本来不想干涉你太多,知道这些你也懂。可还是想和你说一说,这时代是开放了,进步了,不像妈年轻那会,那时候自由恋爱其实还是挺困难的,多数依旧是听家里的,有些人熬一熬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有些人磕死就是凑不成。就像我和你爸,好就好在家里有点钱你从小也没受什么苦,你说你要找个喜欢的人,妈妈很同意,可妈妈也希望你能找个相匹配的,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其实这年头依旧讲究门当户对,对方太有钱你嫁过去日子不顺心,对方太穷你过日子会苦,还是得门当户对。你觉得妈妈自私也好,要面子也罢,你如果和邺坤在一起,一个大学生和技校毕业的谈恋爱,别人会怎么说我们,妈妈走出去会被人说三道四。”
    她说的这些李蔓都懂,如果不懂那么这些年也不会只单单是暗恋了。
    人活一世,不可能事事顺心,每个人都被世俗和规则捆绑,能有几人洒脱抽身。她也不是青春期的少女,她做不到为爱不顾一切,现实的羁绊牢牢锁住她的双脚。
    李蔓把头发勾到耳后,细若的眉微微一蹙,她平静的说:“我和他没在一起,今天一起去见了他的朋友,以前一起玩过。”
    “妈知道你们没在一起,就想这么告诉你,把其中道理和你讲一讲。邺坤那孩子呢,打小也不容易,妈也挺心疼他的,他母亲去世的早,你裴叔又娶了你顾阿姨,明着是一家人背地里呢,其实都是各过各的,我记得那会顾兰没少给邺坤脸色看,苦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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