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
原本以为，这场交易结束，他可以如五年前那样洒脱，转身离开的干净利落，不带半点犹豫。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她不在这里，这里却到处都充满她的影子，存在着她的味道。
他回家会想起她。
他吃饭会想起她。
他睡觉会想起她。
好像每一个空闲的时光，她的影子都会无孔不入，钻入他的心底，让他失控。
他知道，他生病了。大概比五年前病的更加严重。他还没想到要如何医治这场病，却又要面临更加残酷的事实。
五年前乔怡车祸的肇事司机，竟然是叔叔？
郁锦安微微仰起头，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乔南的妈妈，对她有多么重要，他明白。
可叔叔在他心底的份量，他也清楚。
父母离婚后，他跟着父亲生活。早些年他被送去寄宿学校倍受冷落，全是叔叔承担起照顾关爱他的责任，把他接回家中，细心养育。
那几年简单快乐的日子，都是来自于叔叔和海芙。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更何况叔叔的这份恩情，他无以为报。在他整个童年最惨淡的时光里，叔叔的关爱与呵护，给予他一个家。叔叔的亲情与鼓励，让他渐渐走出心里的阴霾。这些年来，他一直把叔叔当作比父亲更亲近的人。
为什么偏偏就是他？
为什么？！
自幼生活在复杂的家庭关系中，郁锦安很久都不曾怨天尤人过。他很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弱者永远得不到别人的同情。哪怕是父母，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孩子懦弱。
所以这些年，他从不在父亲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因为家里还有容珊母子，他不得不同他们玩弄心术，他要自保，也要保住他应该得到的一切。
没有人来保护他时，他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乔南，算是他除了自己外，第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五年前的交易，如今想来，虽是银货两讫，但他有负于她。欠她的那份解释，似乎已经失去意义。
男人勾了勾唇，嘴角的那抹笑容惨淡。
正如海芙所说，叔叔身体不好，又上了年纪，真的把叔叔送进监狱，他于心不忍。
但是面对乔南，面对她昏迷至今的母亲，他又于心何忍？！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理应由他承担。
只是想来有些可笑，五年前他心灰意冷时想要买下一个女孩子的初夜，却不想竟然落在乔南身上。
也许真是天意，注定跑不了他，也逃不过她。
今晚夜色正浓，于他却是不眠之夜。
第128章 自首
一昼夜有12小时，乔南知道，但这12小时里有多少秒？
乔南以前从没仔细想过，可是今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了。
12小时等于720分钟，有43200秒。
秒针每走一下，都在她心头敲一下。一秒两秒三秒……每一秒，她都清晰深刻的数过。
直到黑暗的天空泛起那一抹白，暗夜被驱散，黎明把曙光洒向大地。
当阳光划破云层时，整个天都亮的刺眼。可惜乔南心里的天，怎么都亮不起来，依旧陷在黑暗中。
绝望吗？
从小到大，她经历的绝望早已不止一次。三岁被绑架，遭遇人贩子，辗转被拐卖，她的绝望与恐惧缠绕了她的全部童年。
寻找亲生父母未果，她的希望一点点变为绝望。
妈妈遭遇车祸，她求助无门，绝望又将她逼入四角。
可是那一次次绝望之后，她都能够找到出口。那么这一次呢？
这一次的绝望，要让她怎么办？
她不知道出口在哪里，这是更深的绝望！
虽然妈妈不是生她的妈妈，可是她们这份母女情深更甚亲生。五年前的车祸，对妈妈造成的伤害至今不能补偿。她做梦都想找到肇事车主，却没想过，等她真的找到的那一天，竟然情愿自己从没找到！
“唔。”
乔南用手捂住脸，不想自己流眼泪。因为她无法判断，这眼泪是为妈妈，是为她自己，还是……为了郁锦安。
曾经预想过千百种结果，无论哪一种，她都可以找到一条出路。偏偏没有想过这一种，却又偏偏就是这一种。
乔南慌了怕了傻了，整个人都懵懵的。她仰起脸，看向前方，那条她应该走的路在哪里？
妈妈，拯救她于黑暗的人，给予她最无私的爱与亲情，是她这辈子永远都不能放弃的人。即使妈妈躺在病床昏迷不醒，即使生活艰辛医药费高额，即使医生一次次给妈妈判了死刑，但她都没有一刻想过放弃！
郁锦安，她一见倾心的男人。曾经她以为，他只是一场华丽不切实际的梦。可当她有机会走进那场梦境，渐渐发现梦境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只让她想永远沉沦，不愿醒来时，她就知道她完蛋了！
美梦醒了，她还能挺一挺，努力告别那段美丽的风景。告诉自己梦过一场也是好的。
可是今天却要告诉她，这是一场噩梦，一场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的噩梦，要她如何承受？
五年前的肇事逃逸司机竟然是郁锦安，这要她怎么接受？
她自幼孤苦，人情冷暖最是凉薄。她之前那么小心翼翼告诫不许对郁锦安动情，最终还是没能逃出自己的心。
她想，他们哪怕不能继续，结束以后至少可以各自安好。无怨无悔，她不想记恨谁。
却是这么卑微惨淡的愿望，也不能实现。
“呵呵……”
乔南忍不住发笑，大概没人会相信，她二十多年历尽的沧桑，足以抵人家一辈子。
这究竟是老天对于她的一种历练，还是不公？
手机闹钟准时响起，乔南抬手按掉铃声，面色透着清白。她一夜未眠，感觉支撑身体的最后那丝力气都要被抽干。
早上八点，邵卿到达公司后，秘书刚把一摞烫金的邀请函放在她桌上，“副董事长，这是咱们邵氏下周举行的周年庆邀请名单，这些都是重要人物的邀请函，请您过目。”
邵卿脱掉外套，转身坐在办公桌前。她打开邀请名单，一个个按照邀请函比对，确认不会出错。
当她看到郁锦安的名字时，特别把邀请函抽出来，放在边上。
不多时候，核对完邀请名单，邵卿抬手交给秘书，“没问题了，派人把邀请函送出去。”
“好的副董。”秘书看到遗落在办公桌的那张邀请函，主动伸手想要拾起，但被邵卿压住。
“这张邀请函我自己送去。”她红唇微弯，笑道。
秘书立刻会意，“好的。”
简单处理完公事，邵卿看了眼时间，穿上外套拿起桌上的邀请函，离开办公室。
楼下有司机等候，见她下来立刻打开车门，等邵卿弯腰进去，司机才把车门关上。
发动引擎后，司机态度恭敬的问道：“副懂事长，您要去哪里？”
车后座中的邵卿微微闭着眼，趁机修养精神，“安锦电视台。”
“是。”司机将车开走。
走出地铁出口，乔南低着头，迈开的步子有些麻木。其实这一路她脑袋都是空白的，怎么上的车怎么下的车她都不知道，一切都来源于本能。
踏进电视台大厅，早间新闻的播报声如常响起。当宁璇清脆的嗓音出现在电视屏幕后，她混沌的大脑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她总是提早上班的员工，电梯门前还没什么人。等电梯门打开时，她呆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电梯里的同事好像在叫她，问她要不要一起上去。她表情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同事见她没动，也就按了关门键，不在等候。
乔南愣愣回过神，犹豫了下，上前又按了另外一部电梯。
叮——
侧面电梯门打开，乔南下意识偏过头，电梯内的男人似乎也没想到能够看到她，深棕色瞳仁倏然沉下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乔南心底有过短暂的躲闪，很快又正视他的眼睛。
也许还是不死心。
身后的电梯门再度合上，乔南还是没有走进电梯，而是缓缓走向对面的男人。
“我再问你一遍，五年前撞倒妈妈的人，真的是你？”
乔南的眼睛有些红，郁锦安猜想，她昨晚睡得一定不好，才会看起来这么憔悴。
心口位置跳动的速度很快很乱，喉咙里卡着的那些话似乎就要脱口而出。郁锦安敛下眉，紧抿的薄唇间只有淡薄的轻语。
“是。”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乔南听的不真实，但她知道，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了。
“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郁锦安薄唇微弯，并没有看她的眼睛。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乔南冷笑，他能有什么交代？难不成要去自首？！
叮！
电梯门重新打开，乔南头也不回的进去。
望着她消失的身影，郁锦安平静的眸子动了动。乔南，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
我也很难过。
不远处的楼梯间，邵卿提着皮包站在门后，手中攥着那张烫金的邀请函。
五年前乔怡车祸的肇事司机，竟然是郁锦安？！
邵卿倒吸口气，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震惊。这个消息太过惊骇，她完全没有想到。
不过……
她盯着郁锦安垂首呆立的模样，似乎意识到什么。
“郁总。”
秘书看到郁锦安上楼，急忙拿着东西跑过去，“这是邵氏集团的周年酒会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