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罗先生和郑先生翻开各自面前的策划书，眼中都流露出惊讶之色。郑先生还在沉吟，罗先生就直接开口问了。
“据我所知，米真香目前每顿饭只卖几十份外卖，因为这已经是你们最高产量了，更多的你们做不出来。”
“而这份策划书里，你们想要直接扩张到每顿饭几百份外卖，一下子变成十倍有余。”
“想实现这样的扩张，显然需要大量的资金、设备与人员。前两者都不是问题，但是米真香如今的优势在于美味与质量，如果引入大量的新厨师来制作外卖，如何能保证米真香的美味？”罗先生的问题一针见血，直接问到了最关键之处。
阿初脸上不见丝毫慌乱，甚至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觉得他甚至正期待着罗先生的这份质疑。
阿初又拿出一本册子，放到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缓缓翻开。
米露也好奇地探头去看，等到看清楚的时候，顿时惊讶万分。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初将他用黄金舌头尝过的，经过精心调整的配料，全都写了出来，这本册子里记录着米真香做过的每一道菜！
而且除了每一道菜的所有食材、所有调料的重量或是毫升，这上面还详细地写着每一道菜的做法，切菜时要切成多长的条、多大的块，每一步骤的油温多少，需要几分钟……
事无巨细，全都清清楚楚地整理在这本册子上。
米露恍然想起，阿初刚认识她不久的时候，问她的那些菜谱算不算秘方的事情，原来那么早的时候，阿初就已经计划到今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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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投资人看得愣住了，想要再详细地翻阅一下，册子却被阿初收了回来。阿初说道，“不好意思，现在这本册子还不方便给两位细看。因为这意味着什么，两位不会不知道。”
“任何一个基本功过硬的厨师，只要照着上面的步骤来做，都是可以做出色香味全都一样好的成品来的。即使有细小的偏差，但是对于我们的外卖而言，绝对不会是需要担心的问题。”
阿初又领着两位投资人，走到厨房中，看厨房中的各种用具，“厨房天平、量杯、油温计、秒表、……”
两位投资人此刻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震惊，他们明白了阿初想要表达什么。
米真香的野心，远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大。
“只要有足够大的厨房，足够多的厨子，按照我们已经整理好的菜谱，外卖中的每一道菜都可以是流水线上的作品。切菜的只需要切出大小合适的菜，配菜的和调调料的只需要称量各种东西的重量，然后搭配在一起，有人专门掌勺，甚至可以有人只负责用油温计量油温，站在一旁用秒表计时。”
“只要有足够的资金，cbd的市场不是问题，很快就可以提供可以满足市场需求的外卖数。”
阿初语气笃定，整个人充满了自信的光芒。
“因为我们的美味可以量产。”
第13章 培根芦笋卷
米露用佩服的眼神看着阿初。
她从来不知道阿初这么厉害，无论是今天拿出来的策划书，还是早就整理好的所有菜的菜谱，都令米露惊叹不已。这些点子，他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她从小就是厨子，天天琢磨人们爱吃什么菜，可是五十块钱一份还能在cbd中每次被秒杀光的外卖，却是阿初为她指点的路。告诉那些人最喜欢最需要什么样的外卖，她又如何能在做出令人满意的外卖的同时，省时省力，能做出更多份来。
米露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让阿初帮忙用他灵敏的舌头调整配方的时候，还担心阿初忘记将调整后的配方记下来。如今看到阿初手中的策划书，以及那本详细记录着每一道做过的菜的册子，禁不住有些想笑自己。自己提醒过那么一句之后，就把这件事丢在脑后了，显然阿初比自己做事心细而有章法太多。
对于两位有意向投资的投资人而言，惊喜过于巨大，已经变成了惊吓。
他们原本只是被米真香次次秒售一空的现象吸引，觉得这家店十分有潜力，如果能投资的话，外卖店一扩张，自己作为投资人，自然能获得大笔的利润。
万万没想到的是，店主拿出的策划书中，扩张的规模要比他们之前想象的大上足足好几倍——两位投资人都默认阿初是店主，米露只是一名厨子。当然他们也没有任何轻视米露的意思，毕竟好的厨子才是一家饭店的核心。
前景或许比他们原本预想的会更好，但同样需要投资的金额也是几倍。
罗先生沉吟片刻，开口道，“能不能让你们的厨子做一道菜，让我看一看？”
米露惊讶于罗先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侧脸看了阿初一眼，见阿初微微点头，便立刻答应了，“没问题，罗先生想看我做哪道菜？只要我会做的都可以。”
“随便哪一道都可以。”罗先生倒是没有指定要看什么。
米露摸不着头脑，看了阿初一眼，阿初的眼神飞快地往左右一扫。米露顿时会意，“那我就做一道培根芦笋卷吧。”
米露走在最前方，领着两位投资人进了厨房。戴上厨师帽，系上围裙之后，浑身的气场顿时一变。
手起刀落，芦笋切成比培根宽度略长的长度，放入加了少许油和盐的开水锅中焯水，焯好后捞出，迅速浸入加了冰块的凉开水里。
米露一边手不停歇，一边嘴里为两位投资人解释，“芦笋焯水时加油，能让芦笋颜色更翠绿，焯好后马上泡入冰水里，口感会更脆爽。”
培根一切为三，一小块培根片包入两根芦笋，卷起后用牙签固定。只是眨眼间，两位投资人惊讶地发现，米露就已经做好了十二个，整整齐齐地码在平底锅里。
培根煎地滋滋作响，香气四溢，表面微微焦黄的时候，撒上一点黑椒碎，就可以出锅了，培根本身就有咸味，连盐都不需要放。
米露将培根芦笋卷放在盘子里，笑道，“趁热尝尝，一份外卖里放三个就足够了，这么一盘就能分到四份外卖里。”
两位投资人难掩眼中的惊讶之色，这道菜从头到尾，米露用了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竟然可以分到四份外卖里面？
眼前的培根卷，培根八成瘦两成肥，红白相间，微微焦黄的表面让人看上去就有食欲，里面的芦笋青翠欲滴，在培根卷两端露出尖尖的芦笋芽和脆嫩的芦笋竿，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色彩丰富。最难得的是造型简单却漂亮，做法简单却极为好吃。
一口咬下去，培根的肉香四溢和芦笋的清脆爽口混合在一起，在味蕾上一齐舞蹈。
“米真香的菜都是这种类型，又好吃又好做，时间成本很低，而且要看起来高大上一点，比较受cbd中顾客的喜爱。”米露解释道。
两个投资人的眼睛都亮了，刚刚阿初为他们讲过这一点，但是远远没有直接目睹来得震撼，一个人只用十分钟，就能做出可以分给四份外卖的一道菜，这样的时间成本，的确不能再低了。每做的快一分，就意味着可以多挣一分的钱。
“如果流水线作业，一个人只负责切，一个人只负责卷，一个人只负责煎的话，还可以做的更快。”阿初的话又添上了一把火。
郑先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罗先生倒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米露做菜的时候心无旁骛，如今做完了，才顾得上忐忑。不知道罗先生为什么要看她做菜，对自己看到的又满意吗？米露打量着罗先生，可从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看向阿初，想从他那里看出对自己的评价，阿初站在两位投资人身后，悄悄地对米露露齿一笑，竖了一个大拇指。米露的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有些人就是有种神奇的魔力，似乎他在身边，一切都会变好。
即使遇到不那么好的事情，并肩前行，也能多生出几分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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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投资人离开后，米露才放松下来，顿时感到一阵疲惫，窝在沙发里一动都不想动，“你觉得他们两个会投资吗？”米露忐忑地问阿初。
“至少有一个人会。”阿初的回答十分笃定。
米露好奇地问道，“是谁？郑先生吗？我看他从头到尾都在不停地点头，脸上的神色似乎也对我们很满意。”
阿初笑着摇头，“不是，是姓罗的那个。”
米露不解，“啊？他提出来的质疑最多，又是问这又是问那的，眉头也一直紧皱着，最后还要看我做菜。他肯定会投资？”
阿初没有说服米露相信，只是说道，“过几天就有消息了，到时候你看吧。我猜应该不会超过三天。”
阿初又问道，“如果两个人都有投资意向的话，你更倾向于哪个呢？”
米露茫然地看着阿初，“没什么倾向啊，投资人不就是出钱吗？谁的钱不是钱？”
阿初有些意外，他以为米露一定会更倾向于罗先生，毕竟罗先生年轻，又长得一表人才，看上去也是文质彬彬的。郑先生人到中年，已经发福，虽然看起来和善，但身上透出多年沉浸在生意场中的油滑。
没想到米露完全不在乎投资人什么样子，只要能出钱就行。
“在这方面你比我能干多了，”米露说道，“要是真的两个人都想要投资，你就挑选一个靠谱的呗。要钱更多的可以追加投资的，也要说话办事好商量的，尽量少干涉我们的管理和发展。”
阿初点头，没想到米露看问题也如此通透，“你放心，你一手开起来的店，我会让它越做越好的。即使有了投资人，你也是店里的老板，米真香怎么发展，最终还是你说了算。”
米露对于这点倒是无所谓，“只要能挣比以前更多的钱，尽快把债都还清，我当不当老板也无所谓。反正当老板也是做菜，不当老板也是做菜，我只要能做出好吃的菜，就很满足了。”
这想法很简单，但也很难，能够日复一日地守住本心，这才是最难的。如果米露真的能做到的话，挣钱只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好吃的食物才是根本。
阿初的眼神乌沉沉的，黏在米露身上，似乎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感情。米露志不在挣钱，她是真的潜心厨艺。阿初想道，能成为大师的人的心性，大概就是米露这样的吧——只有这样纯粹、这样的专注的人，才有可能登峰造极。
第14章 欠债还钱
几天之后，两位投资人先后联系阿初，都表示想要合作。
阿初最终选择了罗先生罗简。
阿初看到米露好奇的眼神，为她解惑道，“罗简年轻，谦虚好学，虽然对米真香的发展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却也是能将别人的意见听进去的人，如果他投资的话，我们三个可以一起集思广益，找出最适合米真香发展的道路。”
“至于郑先生，年纪大一些，这么多年做生意又小有成就，虽然看着表面和善，但是是一个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的人，经验是他的长处却也是他的短板，往往容易被经验所困。他困住自己不要紧，我们不能让米真香也一起被困住。”
米露笑道，“阿初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感觉你好厉害。”
“等我想起来之后，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阿初温柔地笑道，对于米露的问题没有丝毫不自在。
找到了投资人后，米露稍稍安心了一点，之前米真香每一次小小的扩张，花的都是她挣来的钱，米露每一分钱都留着，就怕米真香不够用。
每天要用的食材和调料不说，各种厨房用具，之前变卖掉的那些，全都要一一买回来。米露在这方面又不想用差的，因此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敲定了合作事宜后，罗简出钱，阿初出力，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作为米真香的厨房和储物仓库，有条不紊地重新装修改造，增加水池、灶台、料理台的数目。米露又列了长长的厨房用具的单子，全都是需要采买的。
买东西不需要自己出钱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米露清算了一下之前的利润，将阿初的那一份留出来，自己的那一份，则在纸上不停地边算边写。
米露拿出一个小本子，照着上面记下的账号，挨个将计算好的数额打过去，又一家家地发短信，“王阿姨，刚刚打给您八千元，还欠您四万两千元，我会努力尽快还清，祝您身体健康！”
“赵叔叔，刚刚打给您六千元，还欠您三万四千元，我会努力尽快还清，祝您身体健康！”
……
“孙爷爷，刚刚打给您一万元，欠您的钱已经全部还清了，祝您健康长寿！”
欠款数额比较小的几个人，米露就干脆一次性地还清了，欠钱比较多的几位，米露按照借钱比例算出每家各还多少，总之把之前挣到的钱全都还了债。
最后一条短信发完，很快就有电话打进来。米露接起来，“您说的什么话，怎么能不还钱呢？我开了家小饭店，生意还可以，慢慢来，总能把钱都还上……恩，王阿姨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对对对，挣钱是次要的，自己身体才是第一位的，我都知道……最近挺忙的，等有了空闲我就去看您……您是我和师父的恩人……”
之后又接二连三地打过来好几个电话，米露都聊了挺久，说的内容全都大同小异。
当然也有回个短信告诉米露钱已经收到了，让她不必着急还的。
等手机终于安静下来后，米露给阿初打了一个电话，“你回来吧。”
阿初愣了一下，片刻的静默后，才说道，“唔，有什么事情吗？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马上就到了。”
米露笑了，声音提高了一点，冲着电话叫嚷道，“快点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阿初摸摸鼻子，重新往家的方向走。米露在电话里的声音活力十足，倒是她最像一个小姑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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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露心情真的很好，放下电话之后，开始哼着歌准备食材。欠款还掉了一部分，虽然只是一小部分，可她也觉得自己心里压着的石头轻了一点。
刚刚她打电话的时候，听到阿初在门口的脚步声，以及背后开门的声音，不过听到阿初将门打开一条缝之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站在原地不再动。片刻之后，阿初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快步走远了。
米露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想明白，阿初是听到一两句她说的还钱的事情，怕她不愿意被人听到这些，就装作自己没有回来过，轻手轻脚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