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越发地轻柔起来。
    殷承珏抬头看了看天。
    眼下,阳光正好。
    又是一个艳阳天。
    6、摄政王与傀儡皇帝
    ——殷承珏自然是要带上自己的侍卫的。
    尽管是要出宫游玩,但是自身安全也很重要。
    就像林福所说——虽说没有多少人是真正认识并见过自己的,但还是小心为妙。
    殷承珏换了一件稍微普通点的衣裳,带上侍卫,便与敖檠出宫去了。
    林福自然是被他遣回去照顾小白了。
    小白挑食得很,如果是陌生人喂的东西,它统统都不会吃。
    殷承珏换上的是一件浅白色衣服,衣袖处绣了龙纹,但是因为是用浅金色线刺绣的,花纹看上去比较细小,若不是凑近看,基本发现不了。
    殷承珏走到马车跟前,正要上去,却见到敖檠朝他伸出了手。
    殷承珏看过去,那人却微微一笑:“陛下,让臣扶您上去吧。”
    皇帝听后,也没有多想,他原本便是被人服侍习惯的主,所以听到这句话也不会怀疑敖檠的别有用心。
    于是十分自然地将手伸了过去,任由敖檠将他扶上马车。
    “臣来的时候只准备了这一辆马车,委屈陛下了。”
    马车的空间原本还是足够的,敖檠扶他上来的时候,却离他有些近了。
    近得似乎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殷承珏不太习惯与人如此接近,但还未等他有何反应,敖檠已经识相地与他隔开一点距离。
    想到刚刚传来的温热呼吸,敖檠走了下神,但在见到殷承珏明显放松下来的神情之时,内心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随后,便听到殷承珏说道:“一会儿在宫外,你我也不必以君臣相称,凡事随心就是。”
    等了一会儿,还未有所反应,殷承珏不禁抬眼看向他,却发现这人又在用初见时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淡声问。
    “那,臣……我该如何称呼你?”敖檠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到这里,殷承珏愣了愣,“如何称呼”倒也是个问题。
    “殷殷。”他听到有人这么叫他。
    这是儿时父母对自己的昵称。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别人这么唤他了……
    殷承珏只是片刻的时间陷入回忆,很快,便回过神来,用那双漂亮的眸子看着敖檠,目光淡淡,似在无声抗议。
    对方却丝毫不在意他的冷脸,反而笑脸嘻嘻地又叫了一声:“殷殷。”
    殷承珏懒得理会这个自说自话的人。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
    目的地到了。
    这一次,殷承珏没有理会敖檠朝他伸过来的那双手,他径直走下马车,临离开前,靠近敖檠,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哭得不错。”
    敖檠瞬间怔住了。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殷承珏已经下了马车。
    他看着不远处的白色身影,心想道,皇上刚刚,是在与他玩笑吗?
    那是不是说明,他与他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来自明显被将了一军,却傻笑得厉害的某人的臆想。
    殷承珏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情景。
    与以往宫中节日的热闹不同,皇宫中的人,都仿佛带着一张面具,无论哭或者是笑,说出来的话,都言不由衷。
    殷承珏虽是被保护得很好,却不是瞎子。
    谁说的是真心话,谁又是口是心非,他总是看得出来的。
    皇宫里便没有哪一个是真正单纯天真的人。
    殷承珏保留了那份待人的真诚,但是这份真诚,却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
    他看着百姓们脸上流露出来的微笑,眼中也不禁有了淡淡的笑意,整个人亦显得十分地柔和。
    侍卫们都待在离他们不近不远的地方,所处的位置便于他们保护主子,又不会影响到其他路人。
    敖檠见到殷承珏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内心也跟着高兴起来。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抓住了殷承珏的手,带着他跑了起来。
    敖檠握住殷承珏手的力度并不重,因为怕弄疼他,他刻意放轻了力度,但是力度又不至于使殷承珏挣脱开。
    他是个聪明人,总是在最适合的时候试探殷承珏的底线及忍耐程度,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放手。
    殷承珏更是个聪明人,在敖檠试探的时候,他便知道他内心做的是何打算。
    但是敖檠的态度又稍微有些奇怪。
    不像是以前的那些想要千方百计讨好自己的人,他的眼中没有算计。
    殷承珏决定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谁知敖檠只是带着自己来到了一处小摊前面,便停了下来。
    因为跑得太过用力,殷承珏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染上一丝绯红,就像天边的晚霞一般,带着一丝动人的神色。
    待他调息过来,脸色才慢慢地恢复到原有的肤色。
    见敖檠还是没有放开握住自己的手,殷承珏轻轻一拽,将手收了回来。
    敖檠又再次看皇上看得发起呆来了,直到他的手收回,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越界。
    不小心将皇上惹怒了,看来以后没什么机会牵他的手了,敖檠灰心地想道。
    不过他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才灰心了片刻,又打起精神来,想到自己刚刚要带殷殷来的目的,便道:“这里的花灯是不是很漂亮?”
    敖檠说话的时候,殷承珏已经留意这个小摊有些时间了,听到敖檠的话,他认可地点点头:“做得很精致。”
    这里摆卖的花灯,做工都很精致,上面画的景物,也有着其独特的韵味,尤其是殷承珏面前的这一盏花灯,画工更是十分出色,寥寥数笔,便将一副美丽的场景描绘出来。
    “薄露初零,长宵共、永书分停。绕水楼台,高耸万丈蓬瀛。”殷承珏默默品味着孔明灯上的话。
    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这盏灯吸引去了,店主却很开心,仿佛得到了贵重的珍宝,他道:“这盏灯是一位公子放在这里的,说是赠与有缘人。”
    他将挂着的花灯取下来,送给殷承珏,“既然这位公子留意到了上面的诗,这盏灯就送给你吧。”
    殷承珏接过东西,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别人如此直接地将东西放到他手中。
    天色渐暗,花灯上的光时强时弱,到殷承珏手上的时候,光芒却突然加强了。
    殷承珏好奇地看着这盏花灯,灯上的光映衬得他的脸艳若桃李。
    敖檠却将几枚铜钱交与摊主,并道:“若是不收下,我的朋友也不会安心将此物带走。”
    摊主一边将铜钱放进怀里,一边连声道谢。
    “走吧,”敖檠出声提醒道,“天快黑了,等下河里会有人去放河灯。我们去瞧瞧。”
    说着,便去牵小皇帝的手。
    殷承珏的注意力都被这盏灯吸引去了,就连敖檠牵住他另外一只手,也没有留意,只是低头看着花灯上面的画,以及诗词,心中默默念着诗词的意思。
    在他们走后不久,有人来到了这位摊主的小摊上。
    那人穿着一身青衣,相貌儒雅,气质不凡。
    摊主见到他,便笑道:“小公子,巧了,刚刚有人将您的花灯拿走了。”
    那人点头,目光恰好落在了殷承珏等人离去的方向。
    “还真是个书呆子。”那人轻轻笑道。
    ……
    殷承珏与敖檠来到河边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护城河上人山人海,有许多人都手拿河灯,来到了这里,忙着放河灯,许下心愿,或是为家人祈福。
    殷承珏将方才得来的花灯交给了侍卫,城河这边人太多了,若是一直拿在手上,恐怕会弄坏它。
    有一位小姑娘想要将一盏还未点燃的河灯塞到殷承珏怀中,被敖檠拦下之后,便一脸娇羞地看着小皇帝,似乎想要他收下这个东西。
    殷承珏不知这是何意,而敖檠已经将河灯送回到姑娘手里,并道:“他不会收下的。”
    小姑娘原本化作红色的脸颊瞬间褪为苍白,她愣愣地看着殷承珏,眼中渐渐溢满了泪水。
    随后,她将河灯紧紧拿着,恶狠狠地瞪了敖檠一眼,骂了一声:“多管闲事!”
    之后,就愤愤地离开了。
    敖檠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下,解释道:“殷殷你很少出来,所以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个风俗,在上元节若是女子遇见喜欢的人,便将没有点燃的河灯送给他,男子接下了,就等同于是同意了他们的亲事,两人在护城河上共同放下河灯,让它随水飘走,两个人的感情便能长长久久。”
    见殷承珏还是盯着他看,敖檠的声音越来越弱,小声地补充道:“我这是为你着想呀,以你的才华和相貌,自是要找最好的人来相配的。”
    比如我……某人暗地里补充道。
    才来这里没多久,便有许多姑娘试图过来,将河灯送到殷承珏手上,敖檠没办法,唯有再拉着殷承珏跑。
    终于来到一处人烟比较稀少的地方。
    敖檠因为心急,所以衣裳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
    殷承珏看着敖檠这副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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