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节

    倘若自己染病死了,谁又会怜爱自己呢?
    就算是母亲,也一心一意和夏熙帝厮混,自己这个女儿,又值什么呢?
    村中,墨柔却也是向王珠细细禀告。
    “如今兖州出现这些病人,瞧着也是很像时疫,最初我也是这般想的。只不过之后,却也是瞧出些许不同。若是时疫,传染性是极强的。一家得病,必定是会全家传染。如今这些兖州的病人,有些家里有人染病了,却并非全家都染病。”
    王珠点点头,也是深以为然。
    谢玄朗一路行来,却也是没见他传染给别人。
    墨柔叹了口气:“所以九公主还是要小心一些了,就算九公主已经是出过了疹子,可是这既然并非是寻常时疫,也并不是很安全。稍稍有些不慎,只恐怕九公主也是会染病了。”
    王珠秀丽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却也是点点头。
    她自然会爱惜自己的身子,只因为还有许多事儿需要自己完成。
    “如今整个兖州,都是人心惶惶,九公主许是不知晓,这处安置病人的村庄,已经是数次被流民攻击。哎,一旦有人生病,难免令人心生恐惧。有些人心里害怕,因为兖州有人得了时疫就是因为这些染病的人。他们就想将这些病人杀死,烧毁整个村庄。若非兖州兵卫数次保护,这儿早就一个活人都不留。”
    若任由如此,整个兖州必定是会大乱。
    那些未曾染病之人,会疯狂搜索染病的人,再生生杀害。
    可是若未弄清楚这些人究竟是如何染病的,想来兖州必定是会再次有人染病。杀了病人,又会有新的病人,络绎不绝。
    王珠的心尖儿,顿时流转了一缕寒意。
    若当真有人幕后算计,准备谋了满城之人的性命,那么这个人心计手腕,当真是层出不穷。
    天灾人祸,都是利用得十分彻底。
    “墨柔,你招来几个医女,会写字,性子又仔细和气的。你让她们前来,一个个的询问病人,记录他们平时的衣食住行,究竟可能接触何物。如此一来,他们接触的相同的东西,必定是能够找到。而这个东西,就是传染之源。”
    “既然你怀疑并非时疫,就不必再按照时疫方子开方。症状相似,并不代表病理相同。你医术高明,就算不能当真医好,想来也能开出缓解一二的方子。”
    王珠嘱咐下去,一双眸子却也是不觉冷了冷。
    自己前去郴州借粮,那人并不知晓自己是否成功,并且还派出了杀手。可饶是如此,他也早就有所准备。如今兖州有人得了疫病,原本可以安抚的局面,如今又是蠢蠢欲动起来了。
    而这更是让王珠绷紧,宛如拉弓的弦,也是片刻不得放松。
    正在此刻,紫枝却匆匆赶来,面上流转了几许惶恐之色。
    “九公主,木兰行宫有些不好。”
    王珠蓦然容色一惊。
    这兖州城中,无论哪儿发生什么事情,王珠都不会动容的。
    可是若是木兰行宫,那可是有些不同了。陈后人在木兰行宫,更是属于王珠的软肋。
    而这样子的软肋,如今竟被人攻击。
    “不是说了,木兰行宫必定是要好生守住。”
    紫枝瞧着王珠清秀面颊之上有几分狠厉的神光,却也是不觉轻轻的打了寒颤。
    “如今那些乱民,自然没曾冲进行宫之中。只不过,他们口口声声,只说皇后染了病,所以方才让兖州各地均有些染病的人。如今皇后人在木兰行宫,没有软禁起来,所以有些不是。他们心中担心,故而,故而围攻木兰行宫!而陈姑娘,也是命人通知姚统领。”
    紫枝虽然瞧得心惊,却也是绝不敢怠慢,也是将发生之事统统说出来。
    王珠狠狠摘下了紫色的面纱,没理会那么多,召集了侍卫而来。
    她策马狂奔,并且心中充满了骇然恐惧之意。
    而那内心之中,都流转几许冷怒之意。
    该死!统统都该死!
    王珠容色变幻不定,却也是掩不住浑身的煞气。
    不错,当初晏修说了什么上中下三策,她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迟疑。
    可是今日,若是陈后身上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伤损,她管血海滔天!
    整个兖州城,给陈后陪葬,也是远远不够的。
    她会让所有的血色,笼罩大地,死了多少热,都是远远不够。
    至于这些暴民,口口声声,说要将陈后软禁,这却也是简直异想天开!
    王珠内心充满了浓浓的讽刺之意,无论是谁,是绝不能伤及陈后半点。
    若为了自己,若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也许王珠甚至会装一装。
    可是如今这些暴民居然是损及了陈后,想对陈后动手。
    简直是——
    无可救药!
    自寻死路!
    王珠手掌轻轻的抚摸自己鞭柄,眼睛之中更是流露出了嗜血之色。
    她内心自是有了些打算,并且更是打定了主意。
    这又有什么可疑虑的。
    将这些攻击木兰行宫的流民,一个个的,全部都给杀了!
    就算一地的尸骨,那又如何?
    就算这里面许多人,不过是被怂恿又如何?
    她内心之中已经是布满了凛然的杀意,恨到了极点了。
    况且,王珠内心之中也是并不觉得自己如何的狠毒。
    这里围攻每一个暴民,都是自私,自私到为了自己利益凶狠放肆。
    既然是如此,人多又如何?别人可以自私,莫非自己就不可以自私?
    母后勉力留在了兖州,原本可以离去的,却也是怎么都不肯走。
    这一切的一切,原本又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是母后性子纯善,绝不会迁怒别的人。
    可是如此心思,最后却也是遭遇这样子下场,王珠都是替陈后委屈。
    莫非善良的人,就是活该委屈,活该被欺辱?
    当然,母后是个善良的人,如今此刻,应当是十分痛心吧。
    可是她王珠,那却是个狠辣无比的人。
    木兰行宫之外,如今却也是一片吵嚷之声。
    “怪不得这皇后娘娘,竟然不离开兖州。她原本就身子染病,却一声不吭。”
    “明知有病,却为了博得贤惠名声,竟四处走动,全然不顾百姓染病。”
    “如今她在木兰行宫,来来去去的,也是不知道招惹多少人。”
    “这染了瘟疫的人,不是都被养到一处,皇后娘娘怎可例外?”
    “莫不是,这木兰行宫之中,到处都是些个染病的人?”
    “皇后娘娘固然是尊贵,莫非我们这些贱民,那居然不是人了。”
    就在此刻,那马蹄声却也是从远到近。
    王珠匆匆过来,那些灾民却也是顿时纷纷让开一条道。
    这个九公主,如此而来,行动如风,气势自然是摄人。
    围攻的灾民,也自然是不敢阻拦,纷纷让开了去。
    只不过眼见来的是这位九公主,那些灾民微微一怔,却又禁不住再议论起来了。
    “九公主,你是个厉害人,可是却也是不能践踏我们这些老百姓!”
    “城中这么多人染病,莫非竟然不理会了?”
    “陈后不是个贤后,怎么现在,却对我们这些百姓,不理不睬了?”
    那些流民这样子说话儿,王珠唇瓣流转浅浅的笑容,目光清凛,却并无愠怒之色。
    远处,男子轻轻瞧着木兰行宫的动静。
    月华清凛,轻轻的落在了他的斗笠上。
    月色染上了竹子编织的斗笠,轻轻的滑落下来,可巧就是落在了他优雅的下颚上。
    林墨初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唇瓣也是笑了笑。
    自己这位九公主,最大的逆鳞,不就是为了一个情字?
    从前王珠嗜血、狠辣,看似张狂,自命不凡,实则每一步何尝不是深思熟虑?
    唯独触及了逆鳞,触及了陈后之事,那么这个精明狠辣的九公主,就会如懵懂的小兽一般,只顾着凶狠而全然忘却了分寸。
    初来兖州之时,这位九公主被人用石头扔在了门板之上,却也是犹自能咽下这口气,出手留有分寸。等到拿捏证据,方才绝地反击。
    可惜如今,她却绝不会有这样子的沉稳。
    而既然是如此,自己就等着王珠的嗜血杀戮!
    这样子,方才是有意思得很。
    他林墨初可以保证今日此地血流成河,明日整个兖州都是会一片大乱!
    当然,这个聪明的九公主也不会不知道。
    可是她纵然是知晓,也是会如一只狂躁无比的小兽,明知故犯。
    血流成河又如何?这高贵的皇后娘娘的威仪,却也是不能被任何人所冒犯的。
    月色下,王珠清秀的面容之上,仍然是带着一缕清凛的笑意,可是眼中血腥之意却也是越来越浓。
    然则就在此刻,那淙淙琴声却也是忽而响起,顿时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琴声如行云流水,如云卷云舒,如落花轻拂,如天籁之音。
    虽不是很大,却也是中正平和,听着清润悦耳,仿若在每个人的耳边都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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