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是何人下毒?”
    “臣等只能验出,中毒时间是昨晚深夜,至于是何人下毒,实在不是我们能判断出来的。”太医道。
    “昨夜?”皇帝的目光立刻转向了单兰:“难道是你?”
    “冤枉啊陛下,我和单妃是嫡亲姐妹,平日里亲密无间,我怎么会害她啊?”单兰连连喊冤:“我要是害她,怎么会等到今天?”
    “是啊,单夫人和单妃向来感情极好,而且人人皆知昨晚她们住在一起,单夫人怎么会如此愚蠢呢?”安公公也帮忙说话。
    “单兰,你仔细回忆一下,昨夜单妃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皇帝问道。
    “昨夜,奴婢与妹妹一同参加了赏月观灯宴,宴席上的酒菜,都是宫中准备的,早已由尚膳太监们尝过,万万不可能有毒啊,更何况,若是酒菜里有毒,其他妃嫔也应该中毒了。”单兰道。
    皇帝立刻派人去各宫打探,结果不一会儿便回报:其余妃嫔都好好的,没有什么异状。
    “那,可有其他妃嫔侍女碰过单妃的杯盘?”
    “没有,我昨晚一直和妹妹在一起,没有人动过妹妹的杯盘。”单兰道。
    “那可奇了,这毒从何来啊?”安公公也百思不得其解。
    “奴婢知道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单兰小心翼翼地说。
    “单妃都中毒了,还有什么不敢讲的?”皇帝就烦她们这样啰嗦。
    “宴席吃喝到一半的时候,妹妹曾带着几个侍女宦官离席,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单兰不敢再多啰嗦客套,立刻爽快地回答道。
    “那必定是这段时间出了问题!”皇帝怒道:“她离席去往何处了?那几个侍女宦官在哪?”
    “奴婢在!”莲心等人急忙应声:“单兰夫人所言句句是真,奴婢等曾经跟随单妃娘娘一同离席。”
    “去往何处?”
    “去往……正是此处,元亨宫!”
    元亨宫!众人皆大惊。
    皇帝刚刚还因为皇后的诗句而发怒,现在这件事,又与皇后有关!
    “到了元亨宫,单妃娘娘做了什么?”
    “奴婢不知,单妃娘娘把奴婢等留在宫外,便只身前去给皇后请安了!”莲心道。
    “皇后何在!”皇帝这次是真的震怒了。
    “臣妾在此。”正殿门口,皇后萧文音傲然站立,着一身雅致宫装,头戴珍珠凤冠,腰束玄色绫带,妆容严整,颇有气度,身边一众侍女宦官侍立。她已经在此多时,已经听到了刚才所有的对话。
    “昨夜,单妃来你这里,可曾吃过什么,喝过什么?”皇帝质问。
    “有,喝过两盏茶。”皇后点头答道。
    众人再次震惊,一个个面面相觑。
    “皇后娘娘,您可能是记错了吧?也许昨晚,单妃在这里并未喝茶呢?”安公公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本宫没有记错。”皇后笑道:“明人不做暗事,即使单妃在我这里喝了茶,也说明不了什么。”
    这时,单兰偷偷掐了一把单妃,单妃长出一口气,悠悠醒转。
    皇帝见单妃醒了,急忙安抚道:“可好些了?单妃,你还记得昨夜来此的情景吗?”
    单妃目光迷茫,伸出纤纤玉指揉着额头和太阳穴,轻声道:“嫔妾不记得了,只记得听到了云乐师的筝声,见到了皇后和云乐师……”
    她这一句话着实厉害。
    “见到皇后和云乐师什么?”皇帝脸色又阴沉了一层。
    “不记得了,嫔妾真的不记得了。”单妃头痛欲裂,泪水簌簌而下。
    “皇后,你有什么要说的!”皇帝吼道。
    “清者自清,臣妾目前没有什么好辩驳的。”皇后道。
    “传我命令,搜检元亨宫!”皇帝下令。
    搜检十分顺利,单兰都快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她们姐妹希望看到的东西,一样一样,一个不漏,全部从床头案桌等地方被搜了出来。
    首先,是皇后今日新作的诗《千古》。
    然后,是皇后昨日抄的诗,谎称是吴子道残篇,其实是用越国文字书写的《十香词》
    最后,还有前几日,云乐师交给皇后的那一封信。
    三样证物,只要一打开,便是证据确凿,皇后和云乐师即使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了!
    第8章 上京乐师(八)
    “久闻皇后娘娘学识渊博,不知这首诗,上面写的什么呢?”单兰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拿起了那张写满了越国文字的纸,道:“墨迹尚新,应该是皇后娘娘昨夜写成的吧?”
    搜检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多,皇帝也不可能火眼金睛立刻识破,因此单兰先挑出了自认为最有力的证据,呈到皇帝面前。
    “陛下,奴婢认为,这首诗必有蹊跷,也许和单妃的中毒有关。”单兰道。
    “哦?”皇帝拿过越国文字,辨认一番,又交给安公公,询问:“可有人认识上面写的字?”
    “这……老奴才疏学浅,确实不认识,但龙渊阁的大学士必然认识。”安公公建议。
    不一会儿,龙渊阁几位学士就被请来了。
    他们刚看完诗,就脸色大变,道:“陛下,不是臣抗旨,实在是这诗言辞粗俗,不能翻译啊。”
    “但译无妨!违者革职!”皇帝猛拍案桌。
    不一会儿,几位大学士就战战兢兢地译出了上面的内容,写成汉字:
    《十香词》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妆;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
    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安知郎口内,含有暖甘香。
    ……
    共有十句,句句香艳,不堪入目。
    “你们翻译的,可有半句错漏?”皇帝怒问。
    “一字不敢错,臣用项上人头担保!”大学士道:“另有一项,这诗里的每个【郎】字旁边,都额外标注了一个【云】字,不知何意。”
    四周鸦雀无声,人人都明白了。
    “陛下,此诗绝非臣妾所作,而是抄录!”皇后急忙沉声辩解:“昨夜,单妃只身前来,拿来一页红纸诗稿,说是前朝诗人吴子道遗作,送给臣妾,让臣妾抄录……臣妾不认识诗稿上的文字!”
    “那红纸诗稿现在何处?”
    “正放在臣妾床头。”皇后答,急忙派侍女如意去取。
    如意去了,很快回来,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单兰见如意没有取来红纸诗稿,心里暗暗得意,立刻紧锣密鼓吹口风道:“依奴婢看,这件事原是单妃的错,昨夜元宵佳节,陛下接待波斯使臣,奴婢和诸位嫔妃们一起在后花园开赏月观灯酒宴……元亨宫这边,只有皇后娘娘和云乐师,单妃这个时候贸然前来请安,可是打扰了皇后娘娘的雅兴了。”
    “昨夜嫔妾实在不记得有什么红纸诗稿啊。”单妃身体虚弱,一脸忧愁。
    “皇后娘娘,您若是怪单妃扰了您的雅兴,大可责罚她,为何要让她喝下百忘散,丧失当夜的记忆呢?”单兰恭恭敬敬地问道:“难道,是单妃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
    “住口!”皇帝震怒:“皇后,你说的红纸诗稿呢?为何还没有取来?”
    “这……”皇后平静的外表下露出一丝慌乱。
    “奴婢斗胆进言!”这时,许昭容的婢女浣香开口了,她本来就是单妃安插在许昭容身
    边的密探,对单妃忠心耿耿,今天又已经跟皇帝告密过一次了,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索性撕破脸皮,完全站在了单妃一边:“奴婢猜测,根本没有什么红纸诗稿!”
    “浣香,你不要瞎说,虽然嫔妾什么都不记得,但也不能诬蔑皇后娘娘!”单妃有气无力地阻止。
    “陛下,单妃娘娘,你们心胸宽阔,奴婢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浣香的声音尖刻锐利:“皇后娘娘和云乐师私通,阖宫上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确实,每个人心里都暗暗这么想,但碍于皇后的身份,都不敢说出口,只有这个浣香泼辣敢说,把大家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
    “昨夜的事情,一定是这样的!”浣香道:“皇后在元亨宫内和云乐师偷情,这时单妃娘娘前来请安,正好撞破!皇后为了掩饰,假装安抚,给单妃喝下了百忘散!还把十香词的事情推给单妃,说是单妃让自己抄录的!反正单妃丧失了记忆,皇后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在这搜检出来的东西里,正有皇后今日做的诗,还有前几日云乐师交给皇后的信!都是好大的证见,铁证如山!”浣香一口气说完,视死如归。
    “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早已信了七八分,恨不得直接拔出佩剑,刺死皇后。
    这时,偏殿里传来了男子的声音:“皇后不说,就由在下来说吧。”
    “谁?”皇帝怒吼。
    “是云,云乐师……”安公公听出来了。
    李越白整理了一下服装,就打算出门装逼。
    “云乐师,万万不可啊!”几个小宦官急忙拉住:“您不是不能见女人吗?”
    “对!差点忘了!”李越白恍然大悟,两掌一拍:“你们,给我抬个屏风出去,挡着就可以了。”
    小宦官们立刻搬出几架纱屏,放在院中。
    “好。”李越白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响指:“show time!”
    “show你妹,请注意你的言行。”系统阴阳怪气地出来泼冷水:“任何与时代不符的语言都会被消音。”
    “靠靠靠,为什么总在不需要你的时候冒出来!”李越白恨铁不成钢:“要系统有何用!”
    整理一下心情,再整理一下衣饰——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云惟知永远都是一身白衣不占尘土,布料特殊,连个褶子都不会有,真个白衣飘飘若仙。
    李越白从偏殿里走出,向着皇帝的方向长行一礼:“草民向陛下请罪。”
    皇帝恨不得立刻下令把他推出去斩了,幸而被安公公拦住了。
    “云乐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安公公问,语气仿佛是在对一个死人说话。
    “有。”李越白道:“许是在下平日待人冷淡,不与人亲近,以至于招致误解,让陛下和诸位误会,还连累了皇后娘娘,在下,万死难辞其咎。”
    “误解?”安公公一愣:“云乐师,你口口声声说是误解,分明还是不肯认罪!这么多证据,难道还不能让你低头吗?”
    “方才,诸位所说的三个证据,在下已全部听闻。”李越白伸出手,隔着屏风指向那三样:“然而不得不说,这三个证据,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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