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这种例子早就不是第一次了,我都不知道政府在想什么,让那些没觉悟的家伙担当审神者简直就是儿戏!好好对自己的刀剑啊,做人要对事负责他们爸妈没教过吗?一群fen审!”
    “楼上不要激动,每个人的承受力都有强弱区分的。而且把事情都归在审神者身上也太有失偏颇了,你就肯定人家当时不想走正常离职程序而是不得不用偷跑走的呢?刀剑男士有的是很忠心,但你能保证他们心里一定对我们这些脆弱的人类没有偏见?毕竟刀剑男士都是附丧神,区区寿命不到百年的人类拿什么跟人家比?”
    “支持楼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穿了,审神者和刀剑男士也就是基于一种合作模式罢了,双方的实力一开始就不对等,对他们保持必要的警惕也是对自己安全的一种负责体现。”
    “反对!刀剑可是对主人很忠诚的事物!它们可都是由人类亲手打造,成为附丧神也会天生就对人类充满好感和优良的服从性!如果他们暗堕,肯定是一些人自己不好!”
    “反对+1,刀剑本来就是人类的产物,而且它们能一直能保存几百上千年拥有了成为附丧神的条件,不也是我们人类的功劳么。天生的好感度在那里,不作死肯定不会死。”
    “都有道理,总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
    因为是审神者专用板块,刀剑男士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的领域,所以里面各种审神者都在其中畅所欲言,如她这般对刀剑男士保持戒心的审神者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但同样也有对附丧神十分偏爱的审神者。于是翻到这里时,审神者就看到这些审们为了“信不信任附丧神”“人心比刀更险恶”“假如你的本丸有暗堕迹象要怎么办”这些歪到一边的问题撕扯了很多楼,一直到后面,才又正回来。
    “我听说还有比这个更破的本丸,因为被发现得太晚侵蚀得厉害,别说回收的价值了政府还得倒贴人力资源给清理,所以政府对年份太久的废弃本丸都不管的,反正随着时间推移它们也会自动腐朽消失,毕竟找起来也很麻烦的。”
    “听楼上的说法,这种破旧本丸不止一座的样子啊。也是,每座本丸的独立和隐蔽性太强,虽然对敌是安全了,但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很危险呢。”
    “废弃的破旧本丸当然不止一座,这场仗还要打很久的。而且因为那些本丸太破旧,固定在虚空的稳定性也在流失,会造成很多奇怪的现象。最严重的大概就是落到了那里,却发现周围的空间被完全锁死,一辈子到死都困在那里出不去。”
    “楼上讲的想想都可怕,这钝刀子割肉还不如让时空乱流当场绞死算了。”
    “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的,毕竟本丸损坏了稳定性变差,因此就算周围的空间被封闭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关系,这个就跟捞稀有刀一样纯看脸……啊,运气了。”
    “非洲常驻居民一脸黑漆漆地看着楼上。”
    “同非洲人一起看着楼楼上。”
    “楼上的非洲人都不用担心,如果你们真能遇上一次时空乱流,某种意义上你也可以回现世买个彩票,中的机率应该很大。”
    之后的,审神者就没再看。越是留在这个本丸,她对审神者这个职位知晓得越多,对这个职位所处的大环境也了解越深。
    本丸到底是不是个安乐土,只有各个本丸的审神者们自己心里清楚。
    关掉平板,少女侧过头,办公桌上五虎退给她摘下的桅子花搁在花瓶中,雪白的花朵被安置了一天浓郁的香气依旧不散。
    七月,盛夏了呢……
    第七十三章 七月降临(一)
    又是一夜过去,随着月落星沉,新的一天再度开启。
    天色还是蒙蒙亮时,堀川已经在起身洗漱,收拾完自己穿好内番服,出了房间后他先去了厨房,看看已经在忙碌的烛台切歌仙他们有什么要帮忙的。
    从厨房出来,又回到房间,果然兼桑也起来了,两人相约着在庭院里锻炼了一阵身体,期间碰上同样做晨起运动的同伴若干,一番运动下来,天色已经大亮,阳光早就洒满庭院。
    根据这个月的排班表,堀川知道今天的近侍是自己,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他登上二楼,等候主公出来然后一同去大书院用早餐。
    他来这个本丸的时间也算是很早的一批,那时的季节和天色似乎也是这样,白天总是来得很早,夜晚的时间则相对短暂。
    是九月呢,和主公对外的自称一样。
    堀川心头想着,人已经踏上了二楼,还未走近起居室,那里的障子门已经拉开,走出了白衣绯袴的清冷少女。
    “主公,早上好。”少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是看到她,心头就觉得欢喜。这种情绪是自己作为刀时,从来没有过的。
    “早,堀川。”少女向他点头,身后的障子门已经自动合闭,结界的流光微转,算是给门“上锁”完毕,“走吧。”
    “是。”
    他的主公就是个和外表严重不符的雷厉风行者,做什么都是干脆利落。
    “主公,最近又开始修炼了吗?”感受到身旁人不同往日的灵力波动,堀川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算是吧。”审神者点点头,“不过是在做一些调整,应该差不多了。”
    调整?差不多?
    堀川一愣,但看主公并没有多谈的意思便没再继续问:“说起来,现在又到夏天了,再有两个月,主公就任职审神者一周年了呢。”
    少女的表情罕有的一顿:“是呢,再有两个月又是九月了,要花去一年的时间……”
    “哎?”
    “没什么。”
    又是这样,除了工作以外,她总是自顾自忙自己的事,鲜有要他们参与或者帮忙的意思。坦然又直白的,时时与他们划清界限。
    用过早餐,之后是例行的宣布四支外勤部队的名单,以前念名单的活计都是由长谷部担任,后来有了正式的近侍职务后,都由当天的近侍刀来宣布。
    半个小时的整备时间过去,本丸大门的空地附近,黑发蓝眸的少年跟随在审神者的身后准备送走将要整备出发的四支部队。
    “唔……”今天要出阵的乱藤四郎还在和一个刀装作挣扎,“啊啊!总是装备不好!”目光在扫到审神者时,嘟着嘴撒娇,“主公,帮我装备上好不好?”
    不得不说,极化修行回来后,乱的作战服比之前的要更加少女化,粉红的缎带、麻花辫、大大小小的蝴蝶结还有同样粉色的高跟长靴,以及又往上升了几级的撒娇技能……
    堀川看到主公在听见乱的撒娇后眉梢微微抖了抖,却还是走上前去给他重新装备上,顺手又给他扶了扶之前用力过猛有些歪掉的军帽,这点点的细心让短刀本就开心的脸上红晕又深了一层。
    “可以了。”清冷的嗓音过后,审神者又退了回去。
    “谢谢主公!”乱脆生生地道谢,只是堀川分明看见他眼里满满的“好想抱抱可是不敢”的遗憾。
    旁边也一同出阵的五虎退有些羡慕地看着,审神者向他望过去时,小正太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后面的大老虎已经开始发抖随时会展开球状模式,最后还是少女将视线移开才解决了这场尴尬。
    目送完四支部队的离去,直到大门重新合上,审神者带着堀川又回到了二楼。
    “啊!我来替您磨墨吧!”
    一夜过去,砚台里的墨迹早已经干涸,踏入办公室的堀川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点,不用审神者亲自动手,勤快的胁差少年已经先行一步。
    审神者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先前的步伐节奏走向办公椅,坐下之后拿起昨天下午政府新发一些的公文告示阅读起来。
    为了照顾从古刀里诞生的刀剑男士,以及对神明的尊重,本丸里的一切都是参照古时和风的设计,但终究是技术发达的二十三世纪,来此担任审神者的人士也不可能个个都会毛笔字,因此,处理公务向政府汇报的工作并不一定非要用毛笔来书写,如钢笔、黑色水笔都是可以的。
    随着身体的本能和常识恢复得越来越多,审神者也发现了自己除了惯用的毛笔字以外,也是会使用别的笔做书写工作的,但到底还是前世的记忆占上风,她也习惯了用毛笔书写,因此就一直没换过。
    现在想想,就这一手毛笔字,就已经彻底向政府出卖了自己与之前的截然不同。
    一无所知的必然下场呢。
    对自己的失忆其实也并没有太大怨言的审神者直接评价,一边细数着自己来本丸后的各种无知表现,少女也没有耽误阅读公文上的内容并且理解记忆下来。
    “主公,墨磨好了,请用!”堀川的声音在这时传来。
    “麻烦你了。”审神者道,“我这里暂时没什么需要,你可以去后面看会儿书。”
    “没关系的,主公。”堀川摇摇头,“我今天是您的近侍,就算只是站着等候您的吩咐也不是浪费时间哦。”
    审神者闻言点点头,转头便开始手头的工作,她摊开文件,拿起笔架上的一支细狼毫,醮上墨汁后不急不缓地书写起来。
    堀川退后了几步,以不影响对方工作的距离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伏案工作的少女。
    以前的话,这种枯等在他心里确实是很浪费时间,啊,就算是如今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像现在这样能近距离守在您身边,正大光明形影不离的机会其实难能可贵,如果真的用来做别的事,才是真正的浪费吧。
    堀川看着少女修长细嫩的手指握着纤细的笔杆在纸上行云流水,一脸的认真与专注,浅葱的水润蓝眸划过憧憬与温柔。
    来到这个本丸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的道路除了兼桑以外会分出这样一条岔道。身为一把胁差,明确定位目标是成为兼桑的搭档,同样也是这座本丸的一份子,堀川觉得自己的信条很清晰,只要一直朝着这个目标不断努力就可以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轻易地动摇了他的认知。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自己第一次受伤,她为自己手入开始吧。
    区别于任何时候自己见到的淡漠冰冷,手入室里,他看到她捧着自己本体时流露出的是他几百年的刃生中从未感受过的温柔与专注。那种被珍爱,被呵护,甚至是虔诚的美丽心意,那样的纯粹又让他震撼。
    啊,这就是他的新主人啊。
    他当时第一次对这个念头有这么清晰的认识。
    从那以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兼桑的身上分出了一部分落在了新主人的身上。主公是个很能干的人,堀川一直是知道的,等更通过更多细致的观察后,他不得不用“了不起”替换“很能干”这三个字的评价。无论是怎样的难题或是遇到了怎样的意外,只要找到她,她总能在最短时间给出让人满意的解决方案。
    虽然她对谁都很冷淡,一直保持着疏离的礼貌,行事从来不乐意他们指手划脚,但只要有刀有事求到她,只要不违背她的底线和准则,她都会给他们圆满的回应。
    这份埋藏在冷酷下的温柔所有刀都能感觉得到,只有当事人自己并没有发现。
    如果真的只将他们当工具,那为什么会替药研挡刀?
    如果真的不听话就要被赶走,为什么鹤丸恶作剧了那么多次她依旧纵容?
    如果真的只是尽职尽责使用他们,为什么还要不厌其烦教导他们剑术?
    如果真的不在乎他们想什么,为什么又要送大和守安定去看冲田总司?
    原本只是少许的关注不知不觉在慢慢扩大,等意识到这份关注不同寻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想要收回心神,重新走回原来的道路,目光已经惯性地在追逐那道纤细的身影。他给自己定下的笔直的道路,一下子开出了岔口,看似猝不及防,却又理所当然。
    “嗒。”
    毛笔被搁回笔架的声音,让堀川从思绪里回神。
    将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完毕,审神者将它摊在桌头任由上面的墨迹自然风干,便径自起身离开了办公桌:“走吧。”
    “已经处理完了吗?”堀川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一个小时都没到,好快!
    “嗯,今天的公文不多。”随着这具身体以前的一些本能与习惯慢慢苏醒,审神者发现自己越来越坐不住了,这种躁动让她有些不愉快的同时也并不意外,按照鲶尾之前对自己的形容所说,现在的自己和失忆前的自己完全就是相反的两个个体,不稳定也是正常。
    “陪我出去转转。”
    下了二楼,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檐廊上,时值夏日,但上午的太阳还不算太烈,因此审神者在老地方看到了照常喝茶养老的古刀们。
    三日月今天被派去了远征,于是这里就只坐着莺丸和小狐丸。前者照旧茶不离手,后者拿着一把木梳在慢悠悠打理自己的白色长发。
    “主公,早。”“早安,主公大人。”
    两把老刀在看到审神者后,立刻出声向她打了招呼。
    审神者向二人点点头,瞥见小狐丸的梳子时表情略略微妙,从小狐丸来之后她也明明给了他小判,这只高大的狐狸却死活不要钱只要她给他一把梳子,一问之后果然又是一个被《花丸》洗过脑的“受害者”,一直以“没有被主人赠过梳子的小狐不是好狐狸”为信条的附丧神缠了她好几天,终于得偿所愿。
    其他几人也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同样也是想到了那件事上,除了两个当事人外脸上都带上了隐忍的笑意。
    “主公大人,是要给小狐梳理毛发了吗?”同样看到审神者盯着他梳子看的小狐丸晃了晃手里的木梳,脸上带着期待。
    “自己的皮毛自己打理。”审神者直接拒绝,眼睛却下意识从梳子移到对方的头上,高大的附丧神头顶两端像耳朵一样翘起的长碎发乍乍看去仿佛真的有对狐耳一样,在听到她拒绝时竟然还能跟着主人心情变化垂落下来。
    真有趣。
    心头忽然浮起这个念头时,少女的脚步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航道,向着对方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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