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去鼓浪屿玩时,倒是碰上有小贩叫卖火龙果。
    其他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大家手上基本上都带了点儿礼物。
    乡下孩子朴实,也么啥好东西送。除了镇政府办公室主任家的儿子赵明明拿了他爸单位发的福利,一小盒子贴着燕窝虫草的营养品外,大家基本上都带了诸如红枣、核桃之类的干货。黄娅还带了一保温桶她奶奶亲手炖的排骨汤。
    大家都觉得还是黄娅带的东西最好,刚好给曾老师以形补形。
    因为火龙果太贵,一个就得十块钱,买少了拎着有些拿不出手。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加了一串香蕉跟两斤福橘。买水果的人大家平均分了下。许多因为没有额外准备礼物,所以特意付了买火龙果的钱。
    镇医院的病床并不紧张。曾老师住的虽然不是单间,但一个六人间的大病房里头只住了她跟另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看到学生们进来,曾老师先是一惊,旋即露出笑脸:“你们怎么来了。”待看到他们手里拎着的东西时,又皱起了眉头,“谁让你们拿这些的。带走带走。”
    许多大大方方地将东西往陪护椅上一放,笑道:“我们也没带什么啊。”
    她拿了火龙果出来摆在床头柜上,招呼大家一起吃水果。几个学生反应过来,他们要是不吃的话,曾老师会真让他们将东西拎走的。于是两三个人分一个橘子,带了自家炒的南瓜子的肖骁还特意抓出一大把,喊大家一起吃。
    曾老师见状只得无奈摇头:“你们这些孩子啊。”她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火龙果,愣了一下,伸手抓了一个在手里,微微一笑,“港镇也开始卖火龙果啦。”
    许多立刻拿出准备好的折叠式水果刀跟勺子,笑道:“曾老师,我去切一个吧。”
    她其实更想切成小块,倒上酸奶做水果沙拉的。但是病房条件不允许,她找不到砧板切水果。
    曾老师拿了半个火龙果,用勺子慢慢一口一口咬着往嘴里送。微微露出个浅笑:“火龙果还是这个味道。”
    其实港镇并不算闭塞,坐车去县城也方便的很。曾老师在结婚后一直没有离开过港镇。许多觉得她是心死了,外面的世界是她强行斩断的瑰丽的梦,她索性看也不看。
    曾老师是独生女,她的父母在她还没结婚的时候就被批斗死了。据说当初她就是为了想从公社开到证明好去买车票回家看望重病的父母,才不得不答应嫁给屠户出身的革委会主任。后来她终于回到了家乡,父母连尸骨都被扔在了乱葬岗,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牺牲是为了丑恶摒弃美好。
    她的牺牲,成了个笑话。
    第103章 期末考试(下)
    曾老师身上有股中国传统女性的古典美。坐在她面前,大家都有点儿手足无措的意思。好在曾老师本来就爱静,大家就陪着她这么坐着,偶尔闲聊几句,竟然也没尴尬到什么份上去。
    曾老师吃完半个火龙果后,喊大家将剩下的东西都吃掉。
    大家立刻嘻嘻哈哈地表示,中午饭吃的多,吃不下了。黄娅趁机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笑道:“老师,这是我奶奶熬的,给你当晚饭。”
    曾老师让她带回去,大家赶紧嘻嘻哈哈地告辞了。没错,他们就是欺负曾老师腿不方便。
    许多到了护士站,要求看一眼曾老师的病历。值班护士大概以为许多是曾老师的家属,没啥保密意识的,就让许多看了。她看了片子,确定曾老师只是骨裂,才松了口气。
    曹玮等人非常惊讶。肖骁撞了下曹玮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不会吧,班长还会看片子?”
    曹玮想了想,道:“她姐是卫校的。我想她应该看过她姐的书吧。”
    肖骁肝颤,龇牙咧嘴道:“班长可真够清闲的,居然还有时间看她姐的书。我现在觉得光看初三的书都来不及看了。”
    许多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没解释。既然曹玮都猜她是看了许婧的教材,她也不否认。她的确看过许婧的书啊!到现在为止,许婧每个礼拜回家,许多还会给她姐总结这周的学习内容,然后划重点。
    许多都怀疑,现在让她再考一回职业医生资格考试,她照样能过。真是生命不息,学习不止。
    曾老师这一受伤,化学课全乱套了。港镇初中只有两位化学老师,一人三个班,早就超负荷了。另一位化学老师常老师表示实在分身乏术。他过来带常老师班上的话,期末考砸了,人家必然要说他水平不到家,白瞎了这么好的学生。考好了的话,人家也会把功劳学校的老师本来就人手紧张。初三总共两位化学老师,一人都记在曾老师头上啊。谁都知道这些孩子是曾老师的学生。
    曾老师急得不得了,一直想着要出院,坐轮椅来带大家复习。校长等人哪里敢答应。曾老师家现在根本没人能照顾她,住院阶段还是校长托医院给找的护工。
    可是这几个班的期末复习也不能完全瘫痪了啊。除了许多他们班以外,其他两个班都是慢班。港镇初中教学质量本身就有限,慢班的学生基本上也是学校跟学生自己都放弃了升学打算的意思(只要想继续读高中,找找老师,成绩不好也能转去快班)。唯一的难点只剩下了许多他们班。
    班主任跟曾老师商量了一下,这两周的化学课全部改成自习课。每节课发一份小卷子下去,下课就收。然后由肖骁送去给曾老师批改,第二节课再发下去,自己订正。肖骁跟许多还有班上几位化学成绩比较好的学生负责解答。
    许多等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这相当于他们共同承担起了化学老师的责任。肖骁一天跑两趟曾老师的病房,生怕自己讲错了,会耽误其他人的学习。
    许多觉得这种方法非常锻炼他们几个人。她当时刚上临床实习时,因为附院的妇产科很久没招新人,直接拿她们顶上。她在极短的时间里被迫成长为一名住院医师。那段经历告诉她,很多时候,实践才是最好的学习方式。你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了,自然而然也就学会了。
    他们一般都不让许多上去讲题,理由是班长得当定海神针,万一他们都被问倒了的时候,好歹还有个人能出来撑场子。
    许多无语,反正他们也没给许多出场的机会。真有不会的题目,几个人商量完毕还不确信的情况下,不还可以跑医院问曾老师嘛。反正医院离学校那么近。
    许多一直没觉得初中化学有什么难的。因为从初三才开始学啊,两本书,内容那么少,真心好刷。可到了试着自己从出题者的角度分析卷子时,她才发现似乎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化学号称理科中的文科。初中化学内容比较浅,许多无意识间还是运用了既往的学习方式,也就是将理科当做文科学。因为她记忆力不错,加上数学、物理之类的她已经超前学习过了,所以不知不觉间分配给化学的时间增加了。在这种情况下,迅速记住的知识点让她忽略了思考的过程。反正记住了很好用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许多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她一直担心自己在后面的学习中会掉下来,因为她的逻辑思维能力有所欠缺。化学卷子的事情给她敲响了警钟。比起那些天赋异禀的学生,她必须要更努力更小心地寻求到更合适的学习方式。
    期末考试她化学成绩是一百分,可许多并没有多开心。因为她还是没有找到最合适的学习方法,比起上一世,在化学方面,她依旧毫无进步。
    许多不想粉饰太平。她高考时选择的是生物化学组合,这两门成绩拿到了高中时代的最低分。一百五十分的化学卷子,她连一百分都没有。书山题海战略,让她在五门功课中分身乏术,单纯地背题目战略早就捉襟见肘,终于在最重要的那场战役中,全线崩溃。
    期末考试一完,大家就自觉主动地进入了寒假状态。周末两天照旧不放假,老师们忙于改卷子,让大家自习。
    因为老师偏爱先将成绩好的学生卷子先批改出来。用他们班主任的话来说,开门红,才有好心情继续繁重无聊的阅卷工作。许多、程成还有王云云等几个年级排名靠前的学生成绩都已经出来了。三人成绩咬的很紧,一分一个名次。
    许多赢的心惊胆战,她能勉强占了半个身位,是因为她作文分数比后两者高。
    许多擅长写作文?作文跟写作是两回事。没看到高考作文折戟的都是才子才女么。那套著名的《别笑,我是高考零分作文》,哪一篇拎出来不是振聋发聩。许多当年的作文分数向来是过山车,完全取决于阅卷老师的喜好,个人特色极其分明,实在是过于挑战他们语文老师的心脏。
    重生以后,许多就以公文写作尤其是写领导讲话稿的风格开始作文套路了。许多真想建议班主任,想要中考作文不死的太难看,现在就上领导讲话稿,让大家去揣摩。不是反讽,中华语言的博大精深处,在政府工作报告跟领导讲话稿中展露无遗。那才是文采与实用的完美组合。
    这种文章未必能拿到高分,但绝对不会落到低分,保险。至于发扬文采风流什么的,呵呵,人家可以爬格子挣钱嘛。
    许多比较了自己跟程成以及王云云的各科成绩。理科大家差不多,她分数排在最后的是政治。没错,就是政治。许多吃亏在她太有想法了。让一个经历了后面十几年的人,再接受政治书上的观点,感觉好呵呵。
    许多头痛地将政治书拎起来,又从头到尾开始自己划重点。政治卷子五十分,等到中考拖起后腿来,也是没救了。
    原本数学竞赛跟物理竞赛相继获奖以后,许多以为自己能够被保送至省实验的。她隐约记得高一时的班上的数学课代表就是因为数学竞赛的奖被保送了省实验。至于为啥最后还是去了县中。因为名额被人挤掉了啊。
    许多请堂哥许帅帮忙打听保送的事。但成绩出来都一个学期了,也没听说省实验有保送名额发放到获奖学生手里。她不敢再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保送上,万一没有保送呢。初三的时间可不会因为她的侥幸心理再来一遍。
    拿了成绩单,学校还要再补一个星期的课。一是方便老师有时间评讲期末试卷。二是趁机笼统地拎一拎第一次大面积复习。好让想学习的学生(班主任原话)可以在寒假期间也做到心中有数。不至于下学期一开学,还得继续浪费时间调整学习状态。
    许婧的学校一拿到成绩单就放假了。一道回到港镇的还有李媛、李强两姐弟,因为舅舅家要重新装潢。
    第104章 贵客上门(上)
    李媛、李强都不愿意待在爷爷奶奶家,李媛打了个电话给许妈。许妈喜笑颜开,扫榻相迎。
    许多直到许婧跟李媛一起来学校玩才知道此事。那天正在上语文课,班主任喊许多起来对对子。上联刚说完,教室外面响起一阵笑声。许多下意识转头看过去,看见两张青春洋溢的笑脸。
    许多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已经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李媛了。暑假里,因为忙于准备竞赛的事,她并没有去外公外婆家。看着这个此时不尚不满十六岁的少女,她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后来跟舅舅家闹翻,她跟李媛,或许会成为关系尚可的表姐妹。毕竟她们之间不曾发生过实质性的冲突,而无论如何,她在高中时代都受到过李媛的照顾。
    许多记得高中时,奶奶过世。许爸许妈回家操持丧事。因为周末县中也是要上课的,许多没有跟着回乡。
    那天上午她课上到一半,突然想要回去奔丧。班主任不在,跟班长请完假以后,她跑去找李媛。李媛给了她车费,又帮她买了在路上吃的东西,把她送上公交车才回去。
    下课铃声一响,许多跟着班主任出了教室门。班主任还以为她找自己有事儿呢,结果头一转,许多已经奔去找她姐跟表姐了。
    李媛笑嘻嘻的,朝教室的方向一探头,道:“你们也太辛苦了吧,没几天就过年了。”
    许多也跟着笑,没接腔。
    许婧看她光着手,立刻皱眉:“怎么又不戴手套,到时候会生冻疮的。”
    许多搓搓手,笑道:“带了,不过刚才上黑板默写诗句来着。怕弄脏了才脱掉的。”
    许婧跳着脚抱怨:“到底什么时候放假啊。天都冷成这样了。”
    刚好第二节课是李老师过来上数学。见到许婧,李老师立刻笑成了一朵寒风中摇曳的白色波斯菊,头顶戴着的蓝白色绒线帽子上挂下来的小毛球一晃一晃的。
    他有意逗许婧:“许婧啊,过来看李老师啊?怎么空着手啊?”
    许婧小脸立刻涨得通红,期期艾艾道:“晚上,准备晚上再去看您跟陈姨(李老师爱人)的。”
    李老师哈哈大笑,指指许婧又指指许多:“你啊你,当姐姐的人,还没有你妹妹鬼精呢。”
    许多:……老师,人家一直走纯真朴实路线的好不好。
    许婧跟李媛并没有在学校里待多久。许多一回教室上课,两人就到超市去买基围虾了。许妈特意交代让李媛自己挑,挑她和李强平常爱吃的口味。
    许婧非常识相地没跟她妈提钱的事。在许妈看来,她每个月都给女儿生活费的,女儿怎么都该有钱省下来。
    超市里头没有新鲜的基围虾,只有冻虾。李媛皱着眉头勉强挑了一些,然后又买了几样反季节蔬菜,两人才排队结账。
    快轮到两人时,后面忽然有人喊许婧的名字。她回头一看,是达子,穿着一件皮夹克,头发剪成了道明寺那种凤梨头。
    许婧立刻捂住嘴巴大笑起来。大概是因为下半年流星雨特别多的缘故,突然间红了一部台湾电视剧《流星花园》。
    许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考完试,大街小巷都在放那首《流星雨》了。
    f4横空出世,好多男孩子都模仿成他们的样子打扮自己。可是,许婧真心觉得,看上去好傻啊。明明是肖童那样的男生看起来比较精神啊。
    达子被笑得不知所措。难道叔叔他们没说错,这看上去真的很像鸡窝?
    许婧越看越好笑,转过头去不对着他的脸,笑得腰都弯下去了。达子没办法,只好讪讪地跟在后面,也不好上前打招呼,只尴尬地笑。
    许婧付完账,带着李媛往外头走。达子跟上来,想讲话,结果许婧一看他的头发,身上控制笑的那个开关就失灵了,完全按不住。
    达子亦步亦趋,随着她俩走了足有十几米远,被停在超市门口车里的同伴叫了一声,才想起来冲许婧喊:“喂,许婧,要不要我送你们。”
    许婧摇头摆手,还是止不住笑,实在太好玩了。这家伙,怎么把头发弄成了这样。o(n_n)o哈哈~。
    达子又尴尬又无奈,不得不接着继续在离几步远的地方喊:“寒假要想出去玩,给我打电话啊。对了,我叔给我配了个手机,我把号码留给你吧。”
    他在身上找了会儿,没找到纸笔,又匆匆跑到桑塔纳边上找纸笔。笔倒是有一支,没有纸,他把车上的一包烟给拆了,拿内层的金箔纸里面白纸部分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同伴笑着骂他什么,被他一巴掌呼在头上,惹来同伴“嗷嗷”怪叫,探出半个身子到车外,冲他们的方向喊不知道是哪儿的方言。
    许婧勉强止住笑,接了达子递给她的写有手机号码的纸。她皱了下鼻子,抱怨道:“一股烟味。”
    达子立刻澄清:“不是我抽的,我不抽烟,全是那小子的烟。”
    许婧翻白眼:“你抽不抽烟关我什么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不抽的话,以后也别抽了。吸烟可容易得好多病了。”
    许婧这学期加了内科护理学的课程,发现基本上所有疾病的诱发因素中都能找到吸烟,然后所有治疗第一步都是禁烟,休息。
    达子挺高兴的,连忙表示:“不抽,不抽,坚决不抽。”
    许婧没再跟他多聊,挥挥手跟李媛一块走了。等走了十几米远,李媛忍不住问许婧:“婧婧姐姐,他是你男朋友?”
    许婧哭笑不得:“哪儿跟哪儿啊,我初中同学。毕业以后跟他叔叔出去做生意了。”
    李媛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达子一眼,这人果然还站在原地没走,脸对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她立刻怪笑着凑近许婧,肯定道:“那他一定是想追你。”
    许婧立刻摇头:“这不可能。我跟他说了上学阶段不谈恋爱,他还挺高兴的。以前我俩的确谈过,不过也就是旁人起哄闹着玩而已,没几天就当普通同学了。估计他就是难得回港镇,见到老同学想炫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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