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生活中总有无数双眼睛。
比如刘恺威深夜跟女演员对剧本忘记打开的灯。
比如林丹夜拥妹子入酒店忘记拉上的窗帘。
曹玮和吴雅丽的组合刚好被学校其他人发现了。还不是他们年级的学生。但谁让曹玮上届运动会大出风头了呢。没有绯闻的名人都不叫名人。
第二天,学校里头就传开了,曹玮跟吴雅丽好上了。吴雅丽不否认,见到曹玮就害羞低头。曹玮急的嘴上都起了好几个燎泡。(当然,跟他最近一直吃辣也有不可抹杀的关系。他家有亲戚从重庆来,带了不少火锅底料。)他想跟许多解释清楚,可是每次看到许多万年不变的微笑脸,他的勇气就跟掉了底的沙桶一样,全都漏光了。
眼看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同伴忍不住用胳膊捅他,催促他赶紧上。曹玮沮丧地吐出一口气:“算了吧,我看她根本不在意。”
许多回家的路上,特意绕去菜场,斩了1/4只咸水鸭回家打牙祭。
在她上高中前,她家的餐桌常年不怎么见荤。当然不是上高中后收入提高了,而是城里蔬菜一样贵啊,有时还不如买肉吃。
许多在单位吃了三年多自助餐,早就适应了一顿五六个菜,荤多素少的饮食模式(尽管她一直努力在肉里挑菜吃)。让她再这样天天寡下去,她接受无能。
别问她当时是怎么忍下十八个月只吃素,半点荤腥不沾的。那是她在佛前发了愿,只要许婧的女儿好,她就茹素十八个月。
许妈看到许多买回家的咸水鸭,皱眉埋怨她乱花钱。还不如买条鱼跟腌菜烧呢。许多心道,算了吧,要我开膛破肚收拾好鱼然后再烧熟。呵呵,她现在完全做不到。医学院解剖课跟手术室生涯的后遗症,她这辈子恐怕也解决不了。
许妈忙着做娃娃衣服的活计,烧饭的人现在又变成了许多。因为许多不会做衣服啊,所以连交换一下都不行。
许宁看到咸水鸭垂涎三尺。许多直接将鸭腿给他抓着吃。她特意让店主保留完整的鸭大腿,就是为了方便弟弟抓在手里啃。
上辈子,许婧的女儿就喜欢啃鸡腿鸭腿,每次大人们都爱让她直接上嘴啃着吃。
这辈子,她插手了她姐的人生轨迹。那个活泼可爱却迟迟不开窍的小精灵恐怕无缘再成为他们家的宝贝。许多有种难言的怅然,她这么做,算不算抛弃了那个孩子。
许多想到那时她在医院工作,每次下夜班都会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回乡下看宝宝。其实到家以后也是睡觉,太累了,根本没有精力陪她玩。但即使如此,宝宝还是想让她陪着。每次她要回去上班时,宝宝都抓着她的包不放她。她只好哄宝宝:“宝宝,阿姨去上班,挣票票给宝宝花。”
结果后来小姑娘就含着眼泪拒绝:“阿姨不上班,宝宝不要票票。”
许多上一世还没来得及结婚生子,但她想也许即便她有了孩子她也恐怕不复最初第一眼看到宝宝时的悸动。在她产生母爱的年纪,宝宝恰好出现,使得她无意识间完成了母亲角色的扮演。
不知道那个孩子投胎到别的家庭中,那户人家是否有他们家上一世的耐心与关爱。
许多做好饭以后,悄无声息地上楼翻出了家里的相册。许婧的宝宝刚上幼儿园时拍过一张证件照,跟许宁小时候的照片摆在一起,就是许妈一眼看过去都没分辨出哪个是哪个。后来小姑娘渐渐长开了,愈发像许婧,但比许婧五官更加精致。
许多翻出许宁小时候的照片,轻轻摩挲那张粉嫩的小脸。许宁上楼找东西,看到她姐在看相册,忍不住羞赧:“姐,对不起,我毁了你的照片。”
许宁刚学会写名字时,喜欢拿着笔在所有地方写下自己的名字。相册自然未能幸免。许爸许妈带许多去杭州灵隐寺玩时拍下的照片,也被写下了大大的许宁二字。
因为当初是计划将许多送人,许多没有百日照也没有周岁照。最早的一张照片就是这张模糊不清的旅游纪念照。然后就是五岁上幼儿园大班时跟姐姐弟弟的合照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方面的原因还是自卑于相貌,许多上辈子非常不喜欢拍照。
看着弟弟躲闪而愧疚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原谅你。”
谁不会犯错。她原谅别人,也放过自己。
第68章 偷鸡贼(上)
初赛成绩第二周的礼拜三就出来了。跟曾经经历过的一样,许多还是全校第一。不过这回是满分,上次应该没有这么高。
许多照旧要参加学校组织的竞赛辅导。李老师借口年纪大了,身体跟不上,从不肯学校竞赛辅导上课。许多深切地怀疑他老人家是嫌弃校方给的课时费太少,宁愿继续自己的小课堂。
给他们上课的也不是生面孔。五班六班的数学老师,也是许婧初三时的那位班主任秦老师。
秦老师讲了几道例题,然后发下卷子给大家做。他在教室里来回走动,观察学生们做题。
x+x+1=0,求x的值。
这题目是考察因式分解。许多看了眼,忍不住笑了。这道题目她曾经见过,还算了半天,最后结论真心蠢。
x^2+x+1=0
x^2+x+1/4=3/4
(x+1/2)^2=3/4
∵(x+1/2)^2≥0,3/4<0
∴这道题目不成立,出题有误。
秦老师站在边上,看到最后有点儿惊讶:“你怎么往题目出错了的方向想呢?”
许多莫名其妙:“题目也是人出的啊。是人都会犯错。”前几年中考数学题还错了道大题呢。多少考生哭死在考场。
秦老师点头道:“不愧是考出第一的人。”
许多明白他的意思。他们班的程成原本才是年级第一。该君充分体现了浓缩就是精华,妥妥真学霸。后来一路上了c大最负盛名的物理学院,而后又考去中科院,是许妈嘴巴里别人家的孩子。
程成的爹妈原先跟许爸许妈是同事,同样在化工厂车间环境下孕育而成。
后来许多当妇产科医生时,老有刚怀孕的孕妇过来咨询:“医生,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用了手机/电脑/……吃了感冒药/……,这孩子会不会畸形啊。”
许多每次都不知该怎么讲。她能说没事?按照国际统一标准,唯一对孕妇胎儿健康没影响的药品只有维生素,其他的统一禁用慎用或咨询医生使用。她只好先拿雾霾说事,空气都这么差了,你总不能不呼吸吧。然后再拿自己跟学霸程成开讲,我俩在娘胎里就开始呼吸化工厂的空气;也顺利出生成长了,迄今为止没发现弱智或者残疾的征兆。当然,概率再小,发生了就是百分百。您还是去市妇幼/省人医做遗传咨询吧。
说来也蛮有意思的。许多跟程成从幼儿园起就一个学校。镇上的学校班级数目有限的很,但直到高考结束东奔西顾,她与程成从来没在一个班上过。许多后来回忆,她与这位真学霸唯一一次交谈还是初三时一起出去参加作文竞赛。
她问:“你写了多少字啊。”
程成答:“一千二吧。”
然后各自找各自班上的老师,么有话说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在班上梭巡一番,看到程成忍不住辣眼睛。这孩子长的真小啊。好像到高考结束后还没有一米六吧。整个人都像袖珍版一样。难怪他这样一路绝尘的学霸从来没闹出过绯闻。妹子们果然还是重点看脸。
许多默默给程成打气,表气馁,奋斗吧少年。霍金就剩几个手指头能动了,不也没耽搁人家寻找第二春第三春么。啊呸!她都在说些什么鬼。咳咳,她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讲,男人的魅力主要与他的社会经济地位相匹配。
第二天是镇上的交流会。没错,一年一度,全镇小朋友最为期待的交流会。因为是礼拜四,学校为了交流会特意放假一天,大家都乐歪了。完全无视礼拜六会加一天课,全然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次交流会除了许爸调休回来了。无论许婧还是舅舅一家都没时间。后者除了许妈没人在乎,前者大家都有点儿惋惜。怎么今年的交流会不在礼拜六礼拜天弄呢。
外公外婆坐着马自达来的。是他们村那位王姓小店店主亲自叫的车,送他们过来的。小王哥哥跟他妻子也不会放过商机,将小店交给岳父岳母代管,夫妻俩也来做生意了。
许多十分佩服小王哥哥,会做生意会做人。许爸许妈谢过他以后,将外公扶到家里坐下。春节里许爸最终先低了头,去老丈人家帮忙招呼客人了。一床名为“孝顺”的大被压下,露出来的全是家春秋。
外公没有精力上会场逛。人太多,空气太差,万一被挤了碰了,老人身体吃不消。许爸带着一双儿女去会场上玩,留下家里给妻子照顾岳父岳母。
会场上的大部分商品或者说基本上除了现做食物以外的全部商品都是假冒伪劣产品。在没有淘宝的年代,农村是假货的倾销地啊。
许爸给了两个孩子一人十块钱,让他们自己玩。他清楚比起跟他一起逛,儿子女儿更愿意自己玩,他们才是一国的。
许多也不矫情,她的确没那么浓烈的孺慕之情。她带着弟弟兴致勃勃地在一个个摊位前转来转去。姐弟俩都有一个手揣在兜里捏着钱,会场上的扒手防不胜防。去年王婶准备捞猪仔的一百块钱就被人给摸走了。
会场上最多的是卖吃的,卖衣服,卖玩具,还有一些人蹲在街边卖盆花,小树苗等等。基本上农村生活用的到东西都有得卖。镇上人说起要添置点儿什么,最常见的说法就是“等上会场,我就……”。还有人在本镇的会场上没淘到合适的,特意等到旁边镇子上会场时再去买。
有些摊子上还卖盗版磁带。这时候任贤齐最火,十个音箱里起码有七八个在唱:“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
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时他火爆的程度是多年以后的流量小生们望尘莫及,拍马难追的啊。
旁边服装店的老板也搬了个音箱出来,放的是《那些花儿》。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去哪里呀,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不是范玮琪的翻唱版本,而是朴树的原唱。
她愣了一下,总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许多给自己跟弟弟一人买了一串菠萝,边走边吃。今天上会场,家里有好菜,所以看到街上卖的各种卤肉卤鸡等等,姐弟俩也不嘴馋。
旁边有很多套圈子的小摊,一毛钱一个圈,隔着一段距离,奖品摆成了七八排,套到哪个就是哪个。许多对自己的准头没信心,买了十个圈让许宁试试。
许宁表情严肃地一个圈一个圈地往奖品上套。最后套到了一只钥匙扣大小的瓷娃娃,兴高采烈地塞给许多:“姐,给你,兔子。”
许多愣了一下,才发现这个做工粗糙的瓷娃娃是只小兔子,她的属相。她高兴地收下了礼物,郑重地揣进了裤兜。这时,她摸到了一只手,手指头已经伸进了她的裤子口袋里。
许多本能地抬头看,见到了一双竭力掩饰依然藏不住惊惶无措的眼睛。这还是个孩子呢,说不定都没许宁大。男孩的衣服非常普通,样子也普通,属于丢进人堆里一眼就找不到的类型。
这人是扒手。即使他没开口,许多也能看出来他不是本地人。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大概是职业扒手的规矩。
许多没出声,也没放手。
许宁察觉到姐姐的异样,他是个聪明的男孩子,很快发现了对面少年的反常。许宁紧张地站到了姐姐的身前,企图用自己单薄瘦小的身体保护自己的姐姐。
许多用空着的那只手,安抚地摸了摸弟弟的肩膀。眼睛盯着那个几乎忍不住要颤抖起来的男孩,轻声道:“你放手吧,别招惹我们就行。”
她现在大喊一声“有小偷”,十之八九会有很多人围上来抓住这个男孩子。农村人讲究乡土情,乡里乡亲,不会由着一个外来客欺负她这个本地人。但是小扒手一旦被逮住,后续会如何发展就完全脱离她的掌控了。她现在毕竟只是个小姑娘。
倘若群情激愤,小偷被打死的新闻也不少见。倘若理智尚存,扭送去派出所,许多也不觉得好到哪儿去。
在执法记录仪被强制要求使用之前,镇上联防队(派出所人手不够,他们有点儿类似于万年背锅的临时工)执勤时,下手一贯狠辣。统一的惩罚手段皆是罚款。
许多手一松,那个男孩子就惊慌失措地跑走了。她管不了他,她只是没办法眼睁睁地看下去。
当然,她没那么高尚。这孩子明显不是单兵作战,后面还有人操纵。要真是个大团伙,她把事情搞大了。那些人十之八九爱不会轻易放过她。从成本收益角度讲,她犯不着。
许多愤青时代也成为国人的麻木不仁痛心疾首。为什么要纵容违法犯罪,倘若每个人都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吼,新疆小偷还会这么猖狂吗?现在她早就不这么想。既然纳税人缴纳了税,那么维护社会秩序的主要职责就应该由国家机器承担,否则这钱不是打水漂了么。没理由主人付了薪水给管家,完了还得亲力亲为干管家的差事,受管家的气。我养你干嘛?
第69章 偷鸡贼(下)
许宁被这一出吓得不轻。直到小扒手消失在人群中时,他的脸色还是青白交错。
许多安慰了一会儿弟弟,借机告诫他,以后碰到这种事切忌逞强。跟人身安全比起来,身外之物根本不值一提。
边上有个弹珠子的摊主笑呵呵看完全场,此刻不忘开口招揽生意:“来来来,小孩,过来玩两把。说不定珠子弹到二十块里头,就发财了。”
这种游戏说来也简单。就是个扁平的开了盖子的木匣子,四块铁片竖起来做成三条道,从左到右分别上二十、十块、五块,从最右边的弹道里一拉弹簧,玻璃珠撞上匣子边,反弹到哪个道里头就能赢多少钱。玩一把一块。
听上去非常好挣钱,四条道,三条道都有钱拿,百分之七十五的概率,谁能不得手呢。事实上,你试着玩时,肯定能进有钱的三条道,但一旦你付了钱真正玩,那么,许多就从未见人赢到过钱。
直到上高中时,她们数学老师偶然闲谈到这个游戏才道出歌中乾坤。最上面的木匣边藏着铁片,等你真正开玩,摊主偷偷把铁片推出,玻璃球撞上去就会改变轨道,直接进入不拿钱的那条道。当然那时这种弹珠摊子也已销声匿迹了。她特意在高二时家乡上会场时回来找过,一个也找不到了。
许宁有点儿跃跃欲试,他试玩了两把都是二十块,抵得上自己跟姐姐两个人加起来的零花钱了。
许多知道花钱打水漂,肯定不愿意。摊主一见,立刻拼命拉拢客人。许多嫌他烦,没兴趣敷衍,轻轻敲了敲木匣子暗藏玄机的那道边,压低声音道:“铁片。”
摊主脸色变了变。许多微微一笑,牵起弟弟的手,准备走。没走两步,就被摊主喊住了:“小姑娘,来来来,你跟你弟弟免费玩三把。”
许多转头,心平气和道:“叔叔,我不玩,我也不会拦着别人玩。”这种小把戏,距离诈骗的标准还远的很。她没打算砸别人的生意。
摊主面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叔叔是诚心诚意的。不说虚话,你俩一人三把。”
许多明白这大概是封口费的意思了。她不接下这个便宜,摊主始终不放心。她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头:“不要三把,我弟弟玩一把就行了。”
许宁懵懵懂懂地上前,一把挣了二十块。
摊主给了许多四张五块钱,笑道:“小姑娘跟弟弟好好逛逛,买点儿好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