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阿珠从腌菜忍不住联想到盐上头,只是这事儿她也就是想想,让她卖那可没有这个胆子,越是靠近海边,这巡盐衙门看得就越是紧,若是让他们抓住了你卖私盐,那没有点子人脉,你就等着抄家砍头吧,反正一般的小老百姓是别想挣这个钱的,恩,阿海也不敢,他又不是吃不上饭了要用这法子拼命,所以听了阿珠这话,不过是低着头回了一句。
    “一样给腌菜就成了,给什么盐啊!这会儿只怕外头正抓起头的好杀鸡儆猴呢!没的当个出头鸟,挣不到钱还毁了自己。”
    看看,真是个脑子清楚的,阿珠听了都觉得这人真是心思清明,有本事的,脸上露出几分钦佩拉,让正偷偷看她的阿海忍不住心里又是一阵的猛跳。
    “明儿就该去城里了,你那珠子是给阿贝,还是给我这里收着?”
    不过是个绿豆大小的珠子,真心不值多少钱,用的着这样小心?就是让阿贝拿着又如何?丢了阿珠都未必会心疼多久,可阿海愣是就这么问了,问的阿珠忍不住愣神了一瞬,还是一边当背景当的丝毫都没有察觉的阿贝插嘴说道:
    “阿海哥拿着吧,这么小的东西,我怕不小心就寻不到了,这东西再小,那也能值一两多,对了,阿姐,这次卖了珠子买啥回来?”
    珠子太小实在是引不起重视,看看,连阿贝都不在意了,只想着换什么东西回来,说起来这思想转的真够快的,若是去年冬天那个时候,这一颗小珠子能卖一两银子,绝对能让这姐弟两个惊喜的欢呼起来,简直就是能解决他们两个人几个月的吃饭问题,让他们摆脱饿死的危机。可如今,在存银已经超过十两的情况下,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了。
    “买上点旧衣服也成,买布回来也可以,这都要夏天了,正好做几件单衣,至于颜色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办,对了,若是有的剩,就再买点粗面回来,家里粮食不多了。”
    ”我可不知道怎么买,阿姐你想好了告诉我就成。“
    阿贝感觉这不是个好任务,万一买回来阿姐感觉不够呢?万一颜色不好呢?哎呀这事儿最麻烦了。果然阿珠心里早就有了盘算,阿贝不过是那么一说,她立马就能报出想要的东西和数字来。
    “那买新布好了,细麻布如今是12文一尺,咱们买上十尺青色,十尺绿色,不过是250文不到,就能做上一人一套很不错的外衣外裤了,要是俭省些,剩下的布料还能凑出两间小衣,再到旧衣服铺子看看,能不能寻到补丁少的,买回来煮了做活的时候能穿,去年冬天那些粗麻布的外衣到底厚了些,夏天穿着做活可未必合适,还是细麻布好,有了这么一身,也能换洗。”
    阿贝看看身上的衣裳,确实,粗麻布的外衣这会儿穿都有些热了,再过上几日只怕更热,能有细麻布的透气些也好。阿贝想想去年,再想想如今,脸上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从补丁叠着补丁都不够穿,到如今还讲究粗细,他的衣裳都能装半个箱子了,可见这日子有多舒坦,往日真是想都不敢想呢。
    “再买点粗面来,家里不多了,恩,买上一百斤好了,村子里有车出去,也省的你背不动,那就是600文。剩下的你去看看,有没有骨肉什么的,或者板油,这些个都买点回来,咱们弄点荤腥吃吃,给你补补肉,人都说苦夏苦夏,越是到了夏日越是容易掉肉,这会儿多吃点先填补填补。”
    阿珠说起这些个琐事儿嘴巴似乎就停不下来,明明是最琐碎的事儿,可边上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却听得分外的乐呵,果然平凡才是真!
    ☆、第35章 煮盐
    一大早,因为这天很多人家要进城,所以连赶海都少了不少人,阿珠也没去凑热闹,只顾着送走了阿海和阿贝,倒不是如今有钱了,阿珠就懈怠了,不想干活了,而是阿珠脑子里因为外头家家户户腌海菜的事儿,勾起了心里一个念头,忍不住开始翻动自家的盐罐子,生怕自家盐也不够吃,虽然就是不够,也不会去买,可只要一想到涨价什么的,就下意识的想要看看存储量,生怕自家不够。`乐`文`小说`
    确实不够啊,去年秋天煮盐的时候姐弟两个倒是用心,一下子煮了不少,足足有十五斤,装在大大的大肚坛子里,那时候是怎么想来这?啊,对了,那时候想的是,要是过年各家送年礼的时候家里实在拿不出东西,这盐好歹也能算一份,免得空这手难看,不想后来家里日子倒是过起来了,用不上了,这盐就这么放着了,以至于到了开春都不用煮盐,就这么吃着。
    可到了如今,都半年了,就是在多也已经用的见了底,看样子这会儿还真是要开始煮盐了,不然眼见着夏日就要到了,暴雨季节也要来了,这会儿不干,到了那个时候,可就只能在屋子里弄了,那一股子味道熏到了新屋子怎么办?
    想到这个,阿珠也不用喊人,立马就转身去了院子里,用几块石头搭了个简单的石头灶,架上陶罐,瞧着应该还算是稳当,点了点头,随即拎着木桶,去了海边,挑着一担子海水回来放到一边,煮盐的锅有了,海水也挑来了,接下来就是过滤。这海水能煮盐是不假,可若是就这么傻傻的直接煮,这盐你也别想吃了,一股子海水的苦涩味,能直接让你吐出来,所以有经验的海边渔民都知道过滤的重要性。像是阿珠就采用了当年自家爹妈用过的老法子。
    寻了一个干净的空桶子,先在桶子口上头裹上一层厚麻布的旧衣裳,再在衣裳上头加上一层草,加上一把细沙,最后再覆上一层旧麻布,这样几层之后,扎紧了,就成了过滤的物件,用大葫芦勺舀了海水,从这层层叠叠的过滤布上淋下去,看着这海水慢慢的渗过麻布,细沙,稻草,还有最后一层麻布,几次过滤的过程之后,剩下的海水怎么干净且不说,等着这一桶子海水过完,将这过滤的布头拿下来放到一边打开就能看到,这麻布也好,细沙也罢,这颜色已经变了,不再是原本干净的样子,可见这海水里有多脏。
    而过滤过的海水这时候倒是能舀到陶罐中开始煮了,只是阿珠是个爱干净的人,这本就是自家吃的,总要多细心些,所以她忍不住将这过滤的布冲洗了一遍,换了细沙,将这已经过滤过得海水再这么来了一回,看着这一次细沙上颜色不明显了,这才稍稍放心,将过滤了两遍的海水放到了陶罐里开始煮,小火慢慢的熬着,不急不缓的,自己却在一边开始过滤另外的一桶。
    这样的海水煮盐若是用木棍细细的搅拌,那出来的必定是细盐,有的细致些简直和面粉一般,而若是不去管它那出来的就是粗盐,一颗颗的颗粒不小,不管是粗是细其实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实在是没什么区别。渔民们蒸煮海货一般都不会放盐,因为这些海产本身就是海里来的,带着一点点海的味道,鲜咸的很,即使不放盐也一样好吃,能用到海盐的,多半都是什么粥品上,或者是直接腌制海货上,这样的地方自然有的用就成,没什么讲究。所以阿珠对煮盐的态度除了要干净,没别的细致的想法,就这么随着陶罐里的盐粒自己凝结。
    连着煮了一天,阿珠的收获还真是不错,足足煮出来五六斤,只要不做腌菜,这些分量在,怎么也够吃好几个月了,瞧着自家的盐罐子又半满了起来,阿珠的脸都笑了,这一幕正好让带着阿贝回来的阿海看了个正着,心里又是一动,只是这会儿他手里东西不少,实在没有功夫细看,还有阿贝这个大喇叭更是打断了难得的风景。
    “姐,我们回来了。”
    什么叫我们回来了?这个我们怎么喊得这么熟练?难道阿贝,你心里已经把阿海当成了自家人?这无意识的一喊,喊得阿海心猛地就那么跳了一下,下意识的去看阿珠,不想阿珠连眼角都没有抬一下,眼睛只看着那些刚搬进去的布,
    “这布织的不错啊,就是颜色暗了些。谁挑的?难不成是旧布?”
    “是去年的,是二等细麻布,比我们往日买的还好些,只是隔了一年,颜色不够鲜亮了,所以价格和咱们常买的三等一个价钱,我瞧着划算,索性多买了点,足足扯了六十尺,除了你家的二十尺,我给自己留了十尺,二叔,三叔家一家十尺,还有特别选的一块褐色的十尺,是我给我奶扯的,今年秋天她可就五十九了,按规矩都要做六十大寿了,怎么也该有件新衣裳。”
    阿海分说的十分的详细,就像是回报一样,偏偏阿珠愣是没听出人家阿海暗含的意思来,只是不断地翻动衣料,看着每一块似乎都已经分好了,忙将自己家的那一分分出来,将阿海的重新按照他说的一份份的叠好,
    “你这住出来了人情上倒是越发的多了,不过也是,别的不说,就是你奶那儿怎么也不能少了去,今年大寿办不?要是办,我也该准备起来了,眼瞧着可没几个月,对了,这买了多少粮食?”
    这就扯过去了?阿海觉得阿珠往日看着聪明机灵的,关键时刻这脑子实在是有点木,怎么就听不出来自己的意思呢?自己这可是和二叔学的,啥事儿都说的清清楚楚,特别是花钱的事儿,从来二叔都要回报给二婶,二婶每次听都笑眯眯的,特别高兴,怎么阿珠这里就不成呢?
    没法子这事儿总不能自己挑明了说吧,阿海平时脸皮厚,可这事儿上他也会害羞的,所以忙跟着也岔过了话题说道:
    “那珠子卖了一两半,首饰铺子的掌柜说,那珠子还算是圆润,所以价钱上去了些,这布240文,粗面买了100斤,就是600文,另外还买了两根骨头,五斤板油,130文,另外还买了30文的线,剩下的500文都在阿贝背篓里,你别忘了藏好。”
    阿贝从进来开始就没有插话的机会,好容易阿海说道自己了,忙将自己的背篓拿过来,将里头藏着钱的袋子给阿珠看,只是那眼珠子总是不住的往阿海的身上瞄。
    即使他还小,即使他很多事儿不懂,可也知道这阿海哥似乎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对着自家阿姐和以前也有点不一样,两个人说话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乖乖的,到底是怎么个怪法,他说不清楚,可是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这会儿不能插话,不然阿海哥估计会给他好看,所以紧闭着嘴不说话,还下意识的装作在收拾那些骨头什么的。眼睁睁的看着往日往粮食缸里头存放粮食的活计也让阿海哥给抢了,在那里忙乎,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是我家,我家,怎么弄得像是你家一样。
    “阿海哥,这布你这会儿去送不?”
    终于忍不住了,阿贝问出了这么一句,果然,得来的就是阿海幽怨的眼神,好在还有阿珠拯救他,
    “哦,对了,阿海,把你的那份留着吧,我给阿贝做的时候,一起帮你做了就是,也算是谢谢你总带着阿贝去淘换好东西了。”
    前半句说的阿海心花都开了,可后半句立马又被打回原形了,这是还人情的?他真心不想让阿珠还,可一想到阿珠给自己做衣裳,这不要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心下忍不住安慰自己,好歹这也是给自己做衣裳了,有进步,也是自己开窍晚了,要是早知道阿珠这么好,自己这么心动,早就行动了,说不得这会儿都能成亲了,哎,开窍晚就是吃亏,算了,一点一点来吧,好在阿珠也小,才十五,还就在隔壁,慢慢的总能把人娶到手的。
    “成啊,我也不客气了,正好这一次每家都有,我二婶他们估计也忙不过来,我也不好意思老是麻烦她们。”
    不麻烦她们可能麻烦阿珠,从这个话里其实他已经表示出了对阿珠的亲近,可惜,阿海啊,往日你装的太好了些,这会儿愣是没人反应过来,所以你的道路很曲折,慢慢磨吧!
    别说是阿珠了,就是阿贝听着阿海这话,也热情的说道:
    “阿海哥,咱们住的近,我们相互帮忙应该的,我姐做衣裳快的很,不会让你没衣服换洗的。”
    他没衣服换洗了?这事儿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第36章 笔
    家里有存银,有新盖的屋子,每天的收入还算是可以,基本能保证吃饭,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生活有更高的要求这似乎是每一个人都下意识会去做的事儿,即使是阿贝这样的孩子,也不例外。m.. 移动网
    这一日,阿贝又一次跟着村子里的骡车去县城,刚在市场里卖掉了阿珠攒起来的百十个扇贝,二十多个鲍贝和他自己收拾的三十个蚝贝,得了300文钱,准备去买点糙米回家煮粥,不想才出市场,就正好遇上了街上有人吵架。
    ”你一个粗鄙的衙役,怎么能和我这样的读书人相提并论?即使是我撞的你,可你也该看清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要我赔偿你的东西?“
    这话惊人的很,只是一句,就让周边的人将视线都移了过来,看向这对持的二人,一个是三四十岁,看着有些油滑的衙役,光是那张脸就知道不是个好货色,而另一个衣衫整洁,分明是学子的模样,可那一脸的鄙夷,也让人心里有些膈应,总觉得那俯视的样子很让人不舒坦,所以即使看到两人争执,也没有人过去圆个场什么的,只是默默地看戏,就是阿贝,这会儿也凑到了一边偷偷地瞧着。
    ”呦,读书人就能不讲理啊!读书人就能吃了饭不给钱,买了东西不付帐了?还不是一样吃喝拉撒?你撞了我,把我刚买的包子撞飞了,不赔钱?难道还想着我倒给你赔不是?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温文尔雅,君子如玉?怎么,到了这会儿了,牵扯到钱上了,这啥都不要了?“
    虽然那衙役人长得不怎么的,可这话说的却也在理,边上听着的人一个个都跟着默默点头,要是他们遇上这样的事儿,十有*也是一样赔包子,这在街面上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怎么这两个能弄成这样?奇怪。
    ”粗人就是粗人,我只是撞了你,那包子是从你的手里飞出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一个衙役,隶属贱籍,连科考做官的资格都没有,这样嚣张的和我说话,不怕我去县衙在县令大人面前告你?“
    呀,这学子厉害啊!这牵强附会的本事听得阿贝都瞪起了眼睛了,不是你撞的,那包子能飞出去?还骂人家贱籍?这好像已经不是一般的看不起,已经是到了鄙视的地步了吧!是个泥人也会发火啊!就是开始不赔也能混过去的衙役估计怎么也不会咽下这口气了。果然,那衙役脸色一变,立马冷笑着说道:
    ”小子,你的意思是,要是我让你赔钱,你就准备去大人哪儿告黑状是不是?为了一文钱一个的包子,就能告黑状,就你这样的,以后真的能做官?我是再不信的,考官们都是什么人?那都是星宿下凡,火眼晶晶着呢,怎么可能会取中你这样的?再说了,读书人就一定了不起?就一定是能科考的?县城能读书写字的人可不少,喏,西街头豆腐王家的儿子也能识字,怎么就没有见人家科考了?就是你,看你这衣裳,也不过是一半的学子吧,连童生都不是,你这样嘚瑟真的可以?“
    衙役是什么人?往日里什么人没见过?那嘴更是厉害的很,这一番话下来,从人品到地位,那是全方位的攻击,说的这学子就是个不学无术,装斯文的吝啬鬼一样,顺带还捧了一下那些官员们,这话就是传出去,对这个衙役也不会有半分的不是,倒是那个学子,为了一文钱和衙役斗嘴估计以后仕途那是基本玩完了。就是以后在县城生活,只怕也艰难的很。
    你说不可能?嘿嘿,先说县令,要是知道这事儿,他县试上就不会取了这学子,不然让人怎么看?难道真的为了一文钱替这个人出头?人家县令可不会那么没有档次,哪怕是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个听人黑状的,为了衙役口里那什么火眼晶晶,什么星宿下凡,也会将学子直接摒除在外了。
    而连最基本的县试都不会过,那以后。。。还有以后?
    在一个衙役这一个群体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甚至不少人家都是联姻数代,甚至可以称之为衙役世家的人也不少,这事儿一传扬开来,这学子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有这样的地头蛇以后看他不顺眼,这人还能有好日子?
    当然现场这些人未必能看的出官场之中的事儿,也不会明白这学子以后科考的艰难,可衙役之间的事儿却还不至于不明白,就是阿贝也曾听阿海说起这县城谁家谁家几代的捕快什么的,所以见到这学子这样的一口一个贱籍,一口一个粗人的得罪人,也忍不住为这学子默哀起来。
    顺带还扯着阿海的袖子偷偷的问道:
    ”阿海哥,这人该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阿海能怎么说?他能说这样的傻瓜其实真心不少嘛?这不是打击人家孩子学习的积极性嘛!所以只是想了想,含糊的说道:
    ”估计这就是个读书没有读明白的,太公不是说,那个什么圣人曾经说过,做夫子要有教无类嘛,那就是说在夫子这样的读书人眼里,应该什么人都是一样的,这人把人都分等级了,那岂不是连这圣人的话都没听?这样的人能是明白人?“
    这一说,把这学子当成了脑子不好的,阿贝立马相信了,确实,他跟着阿海在城里也不是走了一次两次了,也曾看过不少识字的人,比如城隍庙门口摆摊写字的,比如店铺里头做账房的,就没有一个和这个人一样,一脸的看不起人的,所以这个人一定是个例外。
    说起读书人,阿贝眼睛又是一闪,他用树枝在地上写字好些日子了,可从来没有用过笔墨,阿海告诉他,那东西特别贵,特别是纸,虽然看着最便宜,可真要是练字,那用起来数字不少,积少成多之下,这银钱很是厉害,所以一直都没敢买,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让那个读书人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给刺激了,阿贝忍不住就想去书铺看一眼,哪怕不买,只是看一眼,也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阿海哥,怎么能去书铺看看不?“
    那带着渴望的眼神,那满脸的祈求,阿海真心说不出一个不字来,转头看看还在街上斗嘴的两个,阿海不过是脑子一过,就知道阿贝这是被刺激了,被那几句什么粗鄙,什么贱籍给刺激了。
    虽然阿贝也开始认字了,可到底不是正紧的读书人,若是按照这学子的说辞,也在粗鄙之流,这样身份上的鄙视,怎么可能不让孩子难堪?阿贝也许是迫切的想要用自己真的识字这一点,来拜托心里的那种羞辱感,用去看一眼书铺,感受自己的融入,让自己的心得到慰藉,能告诉自己,自己在上进的路上。
    心下多少明白了阿贝心思的阿海立马点头了,对着阿贝说道:
    ”也好,我也想去看看,顺带问问,最便宜的笔怎么卖,我想过了咱们没有那么多钱买纸练字,可是还是有缓转的法子的,买上一只最便宜的笔,然后用水当墨汁,在石头上写不就成了?风一吹,那石头就能干,水也不花钱,这两样充当纸和墨,能一直用,多方便对吧!等着练得好了,咱们再买纸试试,就知道自己这字成啥样了,你说这法子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阿贝觉得自己听得心花都能开了,只觉得自己往日一直渴望的却艰难重重的事儿就这突然没有了阻碍,人差点没有欢喜的跳起来,涨红着脸,要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知道这还是在街上,估计都能大喊起来,可就是这样,也止不住他的兴奋,也顾不得看戏了,也管不得其他人了,扯着阿海的袖子,一个劲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那还等什么?阿海哥,咱们走,赶紧去,买最便宜的笔,我一定好好练习,一定写的很好看,很好看,阿姐也会高兴的,我也能有笔了,我也能练字了。阿海个,你怎么这么聪明呢,这真是,真是个好法子。“
    这样兴奋的阿贝,这样孩子气的阿贝,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了,看到他这样,阿海也很是高兴,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儿,边上其他伙伴们凑过来询问的时候,还有心情装神秘,就是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的乐呵,让伙伴都翻白眼了,这才说了自己的主意。
    ”还能这样?这要是不花什么钱,那学点认字还真是不错。“
    ”我以前倒是不在意这个,不过看看今天这人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学了认字似乎也挺好的,最起码这脊梁骨能挺直些,比如这衙役要是认字,这会儿估计就能说,学子怎么了,老子我也认字,不会比你少,这样那人还能这么仰着鼻孔说话?“
    ”哈哈,你这是气着了?也是,我听说你家二大爷家的亲家好像就是衙役吧,这是一骂一群人,这学子也是个傻子。“
    得,都不看戏了,一棒子小子们难得都凑在一处往县城文庙进发了。
    ☆、第37章 欢喜
    一个县城即使在小,该有的却总是会有的,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是如此了,县城有县衙,有三年两次的县试,自然这县城就会有县学,有了县学,那么文庙必定是不会少的,而有了文庙,读书人所需的文房四宝和书籍字画的铺子自然也一样不会少,即使这里人真的不多,即使生意清淡的可以罗雀,也总是会有人在这里摆上这样的铺子。
    翰墨轩,一个常常会被用到的名字就是这个书铺的招牌,说是书铺,还不如说是个杂货铺,文房四宝等文人用品的杂货铺,三开间的门面,里头只要是和文事有关的东西都能寻到。
    阿海带着阿贝等人走到这铺子门口很有些犹疑,对着大门的就是一排子书柜,这样布满了书香气的地方,往日他们是怎么也不敢靠近的,总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和他们格格不入,可今天却发现这里似乎充满了诱惑,引着他们一步步的靠近。
    ”阿海哥?是你?“
    书铺里正在清扫的一个伙计正好出门倒垃圾,一眼就看到了阿海,还惊喜的喊了出来,也惊醒了正有些发愣的众人,阿海定睛一看,也是一阵的欢喜,
    ”小豆子,是你!你如今在这里做伙计?“
    说话间,阿海还用眼角往这铺子里看了一眼,瞧着似乎除了眼前这个小豆子,再没有了旁人,心里倒是觉得有些不对,谁家掌柜的会这样放心让一个伙计看着铺子?就不怕被人偷盗?怎么也该有两个人才对。
    ”可不是,我就在这里做洒扫呢,这里的掌柜的是我三叔做木匠活计的东家,人可好了,知道我正寻活计,就让我过来做,也不嫌我没认几个字,不会读书,就让我做点洒扫的事儿。“
    小豆子不知道阿海的想头,还很是高兴的和阿海介绍自己的新工作,不过也正是这么一说,倒是让阿海也解开了几分疑惑,这小豆子家有个三叔是个木匠好手,在县城的一家家具铺子做工,还是那种签了契的工,一年能得十两,这个消息在周边几个村子都是知道的,若是这家具铺子和这个书铺是同一个东家,那他能放心小豆子开铺子洒扫还真是没有问题,都是常年认识的,自然都是放心的。
    而有了小豆子这么一个媒介,对于阿海来说,那对着这书香之气的畏惧之感也好像减轻了好些,还有心和周边的其他伙伴们介绍一下小豆子。
    ”这是小豆子,说起来和咱们也能拐着弯算上亲戚。小豆子的娘是太公的长女,嫁在咱们村西面的秋山村,你们应该都见过,恩,就是他大哥你们也该见过,就是大方,小豆子是他娘的小儿子,他家兄弟三个,他最小。“
    这样一说还真是牵扯的上,最起码刚才阿海嘴里的大方,村子里的伙伴们几乎都见过,往日给太公送节礼什么的,基本都是大方过来,自然村子里的人都熟悉的很。
    如今一听这人是大方的弟弟,一个个嘴角都咧开了,很是高兴的和小豆子打着招呼。而小豆子见着众人友好,还和自家大哥都认识自然也乐呵的很,还殷勤的问道:
    ”阿海哥,你们来这儿是有事儿?是买什么东西吗?我在这儿也待了好些日子了,这片熟悉的很,要买啥你们说,我给你们寻人,说不得还能便宜些。“
    ”不用寻人,寻你就成。“
    能遇上熟悉的人,阿海性子里的爽朗也开始重新占了上风,原本的那一丝扭捏忐忑不见了踪影不说,还能开上几句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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