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李福海站起身来出了牢房,紧跟着衙役过来锁门,刘承继放下筷子走到门边儿,眼巴巴的看着李福海微胖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拐过长廊,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
    元祥宫的偏殿里,刚到了耳顺之年的顺和帝,正于案前批阅奏折,内监蹑足上前禀告道:“陛下,李公公回来了。”
    顺和帝提笔落下朱批,口中吩咐道:“让他进来。”
    “是!”
    小内监退下,不一时李福海便弓着腰走了进来:“奴才李福海拜见陛下。”
    “过来回话。”皇帝将批阅好的奏折放到了一边,抬手又拿了一本下来。
    “是!”李福海弓着腰上前,立于皇帝身侧。
    “见着人了?”皇帝目光停在案上,像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李福海回道:“回陛下,见着了,世子爷想是吓着了,模样看着怪可怜的,您不知老奴走时,世子爷就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奴才,眼巴巴的……老奴都有些不落忍了。”
    “可怜?”顺和帝听了,“啪”地把奏折拍在了案上,怒道,“是他可怜还是朕可怜,尽日的只知道惹事,不成器的东西!”
    李福海把腰弯的更低了,不敢再言语,顺和帝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该说的事情说了?”
    “说了,”李福海道,“只是……”
    皇帝一挑眉,一股不祥的预感:“只是什么?”
    “只是,世子爷说,要带世子妃娘娘过去……”
    “啪”皇帝刚拿起来的奏折又拍了下去,骂道:“朕就知道,他就是个没用的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满脑子的媳妇!烂泥糊不上墙!”
    李福海为难:“陛下您的意思?”
    皇帝怒气腾腾的道:“让他带,就让他把媳妇带走,你之前安排的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全部给我扣下,还有他媳妇那里,也给我搜一遍,一个铜板都不许带走。”
    “陛下……”李福海心想,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从没吃过苦头的小世子,只怕还没熬到地方,在路上就得发狂了。
    李福海小心翼翼的开口,可话尚未出口便被顺和帝打断了,他道:“你要给他求情?”
    李福海道:“奴才不敢,只是世子爷娇生惯养,若是就这般两手空空的去了,只怕吃不了这份苦头。”
    皇帝冷哼道:“吃不了也得给朕吃,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就得好好的治一治他。你去吧,就照我说的办。”
    “是,奴才遵旨。”
    皇帝斜眼瞧他:“你这老东西从来奸猾的很,但是这一次你若是敢,哪怕一丝一毫的容情……”
    李福海几乎要把腰弯到了地上:“老奴万万不敢。”
    “哼!”
    第2章 患难小夫妻
    自李福海走后,刘承继无心茶饭,就一直站在牢房门口盯着长廊的尽头,等着他带消息回来。
    可是长廊那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两个时辰过后,好不容易那里传来了一道开门响,一下子他心跳都快了,眼巴巴的瞅着,结果却是牢头来送饭。
    刘承继失望走了回来,他坐在床沿儿一时心慌意乱。
    李公公怎么还没回来?都两个时辰过了!会不会是瑾娘不愿意跟我去边关吃苦?一定是的!她一直就不喜欢我,看不起我,还总是骂我纨绔……
    小世子觉得心口闷得要喘不过气来了,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真是好生凄凉。
    凄惨了一会儿,刘承继心里发狠的想到:晏如瑾就算你看不起我,也已经是我媳妇儿了。反正皇伯父让我带一个人,我谁也不带就要带你。到时候皇伯父下了旨,看你敢不敢抗旨不尊!哼!
    想着想着又觉得委屈,他是要带媳妇去边关,可是他又不会让他媳妇干活,不过就是吃的穿的差一些罢了,为什么就不能和他一起吃一回苦呢?为什么别人家的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到他这就不行了呢?
    刘承继心里难受,拎起桌上的小酒壶,一口气把里面的酒喝干了。
    空着肚子喝了一壶酒,虽说只是一小壶,但刘承继的酒量本也不大,这一壶下去就上脸了,两颊泛红,一双桃花眼内潋滟波光,看着倒是又找回了往日里三两分的风流。
    风流小世子握着手里的空酒壶狠命的朝墙上一摔,只听“哗啦啦”一声响,水润的白瓷,碎了一地。
    小世子怒红这眼睛大喝一声:“拓跋齐,你个乌龟王八蛋——”
    骂完了气势又颓了,失魂落魄的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呆呆愣愣胡思乱想,仿佛每一刻钟都变成了千年万年,十分难熬,终于挨到了入夜十分,李福海回来了。
    乍一听到熟悉的那一声“世子爷”刘承继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听着衙役开锁弄出来的哗啦啦的铁链声响,刘承继心烦意乱,急的简直想踢人了。
    好算大门打开了,李福海走了进来,借着衙役手中举着的灯火,他见李福海原本慈祥和气的脸上这会儿满是凝重。
    刘承继心里发凉,动了动嘴却不敢开口问了。
    待衙役将灯盏放下,退出牢房后,李福海道:“世子妃她……她……”
    “她怎么了?”刘承继故意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霸王模样,“她还不想去吗?哼!可由不得她!”
    刘承继说完就竖着耳朵听李福海往下说,冷不丁却猛然听到李福海道:“世子妃娘娘她……一时想不开……悬梁了……”
    ……
    刘承继一下子就懵了,脸上煞白煞白的一点儿表情都没有,整个人空荡荡的仿佛丢了魂儿一样。
    李福海吓坏了,他惊道:“世子爷您别慌,人救回来了,世子爷,哎呦,我的世子爷,世子妃救过来了,人没事儿了!您醒醒——”
    李福海伸手去晃他,一边儿晃一边儿说“世子妃没事儿了,救回来了。”叫了半天刘承继终于回了神儿,他呆呆的看着李福海,说不出话来。
    李福海扶着他到床边坐下,他道:“世子妃娘娘没事儿了,太医看过了,人已经醒了。”
    “醒了?”
    “醒了,老奴是守到人醒了才回来的。”
    李福海见他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和自己说:“我不要她跟我去了,李公公你去和她说让她好好待在家里,我不要她跟我去了,我……一个人挺好的,我会早些把城墙修好,回来的……”
    ……
    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转眼到了七月初三,出发的日子。
    这日上午,李福海来牢里接送刘承继,待要出天牢大门时,李福海道:“世子爷您把眼睛闭上,拿手挡着些,外头太阳烈别刺伤了眼睛。”
    蔫耷耷的刘承继便闭上了眼睛,抬起一只胳膊,挡在眼前。
    李福海扶着他出了天牢,一路到了刑部衙门口的一辆马车前。
    “世子爷这就是马车了。”
    刘承继没有睁眼,他反手抓住李福海的胳膊,声音低低的道:“李公公我走了……”
    李福海抬起袖子按了按眼角,他道:“世子爷您一路小心,多多保重。”
    刘承继点头:“我皇伯父年纪大了,您多照看着些。”
    “哎!老奴记下了。”
    “哪日我父王、母妃回来了,也劳您照看着点。”
    “是,是,世子爷您放心,老奴记着了。”
    刘承继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等我走了,要是我皇伯父一时想不起我了,您就在他面前多提提,别让他把我忘了,提醒着他早点儿接我回来。”
    “老奴一定时常提着。”
    “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世子爷您只管吩咐,老奴一定记着。”
    “还有,我,我……”刘承继顿了顿却又道,“没有了,我要走了。”
    刘承继睁开眼睛朝大街上四处看了看,见到处空荡荡的,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
    他低着脑袋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腿踩上马凳,上了马车。
    李福海擦了擦眼泪哽着声音道:“世子爷您万万保重啊,早日回来。”
    “嗯!”刘承继点点头背对着李福海没有回身,他道,“李公公谢谢你来送我,你回吧,别哭了。”
    “哎,哎,老奴这就回了。”李福海的声音完全哽咽了。
    刘承继掀开车帘一头钻进了马车……
    撅着屁股弯着腰,刘承继整个人都定住了,他张着嘴巴,一脸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好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出声,一出口就是质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晏如瑾脸上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她道:“你管不着!”
    “我怎么管不着,这是小爷的马车!”
    “这是刑部衙门的马车,今时今日衙门的东西,您可没这脸面管得了了。”
    刘承继瞪眼:“你这婆娘如此不贤,对你夫君就这般——”
    刘承继话没说完,晏如瑾忽然伸手把他扯了进来,她冷冷的道:“你还撅着不动了,丢人现眼。”
    刘承继正要说话忽听得外头李福海苦口婆心的劝道:“世子爷,此一去路途遥远,可不比家里,您和世子妃娘娘可莫要拌嘴了,要相互扶持着些。”
    刘承继又要开口,却又被晏如瑾抢了话头,听她道:“公公您放心吧,我们这便走了,您早些回。”
    “哎!老奴这便就回,世子妃娘娘保重,世子爷保重。”
    刘承继哼哼着道:“你倒是会做人,李公公可是来送我的。”
    晏如瑾道:“这我不跟你抢,我没那本事和人抢花魁,便是想进刑部大牢待几天也是没那资格的,更别说坐着衙门的马车往那边关去修城墙了。”
    刘承继涨红了脸,他道:“谁抢花魁了,小爷我就是和拓跋齐那王八蛋打架,那花魁我若是看的上,还轮得着他拓跋齐一个外邦人来跟我抢?小爷我是谁?我跟你说,你少埋汰我!”
    晏如瑾将脸转向另一边,看着车窗挡帘上面素雅的花纹,口中淡淡的道:“这话你也别在我跟前吼,回王府去到你清荷妹妹跟前吼一吼,听说你看上了哪个花魁,她可是哭的眼睛都肿了。”
    刘承继吼道:“你又胡乱攀缠些什么?花不花魁的,和她一个下人有什么关系?”
    “下人?”晏如瑾冷哼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刘承继问道,“我这个世子妃在王府里可是还要看这个下人的脸色过日子呢!”
    “你胡说八道!你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就给我下车,我可不带你去了。”
    “下车就下车,我疯了才想要跟着你这个混蛋走?”
    “你想跟我走?你若是想跟我走,脖子上那道痕是哪来的?若不是我皇伯父下旨你没办法了,就是你那老学究的父亲逼着你来的,你当我不知道吗?”
    “你……”
    “我怎么?我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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