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果不其然,一行人重新打扮的人模狗样后来到城门外,果然见到了他的大表叔谢柏,二爷爷是谢家族长且年纪大了,就让儿子来接人。
谢柏一眼就认出了谢文纯,“可是文纯?我当年见你时你还是那么一点!”谢柏是个爽朗人,有些发福,拍着谢文纯肩膀笑道,“如今都这么高了!好,好,你和你爹长得真是像!”
谢文纯为易行止介绍道,“大表叔,这是我的同窗,信里提过的易行止。”
易行止上前施礼道,“见过伯父。”
谢柏笑道,“好,行止啊,安心住下,伯父替你操持!”谢柏发现侄子的脸有些发白,还以为是旅途奔波劳累所致,没有多说,让几人先去谢宅安置了。
江南出了谢松这位阁老,也算是本地人的荣耀,本地知府听说阁老公子归家,借机派人前来送礼相贺。四大世家联系紧密,也是冲着谢文纯母亲是崔家嫡女的面子。经“水匪”一事,谢文纯对江南乃至江东的吏治都不抱好感,只觉本地知府尸位素餐,着实应该罢职。是以不过按礼节回了礼物,一些诗会宴饮一类的请帖一律拒绝,只说自己赶路劳累,改日再叙。
谢松的二叔,也就是谢文纯的二爷爷今年七十整,见了谢文纯也是老泪直流,“你爷爷命不好去的太早啊,若再晚些,可不就见着大孙孙了么!”
谢文纯又安慰老人家一番,同众位表兄弟依次见过。谢文纯的三爷爷又说道,“文纯如今是有了功名的,你们都要向文纯学学!”
谢文纯又连连表示谦虚,并向三爷爷承诺会去族学看看“指点”一下“小辈”们。他出生晚,辈分却不小,甚至有十几岁的少年也要见他叔叔的。
第二天,谢文纯就拉着易行止行止一同去谢家族学看看。这是谢松当年考上状元后在家乡设立的,娶了崔氏后也有好些文人愿意来此处教书。到得今日已是二十多年了,发展还算良好,谢文纯见诸生上至三十多,下至五六岁,俱认真读书的样子。
易行止笑道,“家族的繁盛从子弟读书的情况就能看出来,令尊有远见啊。”
谢文纯道,“只是没考得什么功名出来。”也许是时日尚短的缘故,这些年族学里也就出了几个秀才,没有考上举人的。
易行止道,“读书明智,功名什么的倒是次要的。家中子弟不惹事就是最好的了。”
谢文纯想到听父亲说过许多大人都是被家乡中跋扈子弟连累,也佩服起谢松来,这么一想更想回天京了。
易行止道,“文纯早日回去吧,不用在此处陪我了,我自己无妨的。”谢家族长也就是谢文纯的二爷爷的意思就是让易行止在族学里住着,平日一起读书,到时候和家中子弟一同应考。
谢文纯知易行止是个洒脱人,也就道,“李叔说那匪类是明家的,你平时小心些,不过住在谢宅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易行止道,“我省得,几月后就秋闱了,正好在房内温书。”他本也不怎么愿意出门,回到江南只觉触景伤情,一点都不想上街去。
谢文纯知道他家的事情,于是道,“有什么事情去找大表叔。”
易行止道,“这是自然。”
与老家的人告别后,同易行止约定天京再见当然,如果易行止通过秋闱的话,谢文纯一行人再未遇到什么事情,顺利的到达了谢府。崔氏在门前翘首以盼,谢松也是早早从值房里出来归家,故作镇定的在屋内端着碗茶在喝。见了儿子,崔氏眼泪直流,“瘦了,瘦了……”哽咽不能言。崔老太太和谢松在房内,听到响动走出门来,崔老太太眼已经有些花了,叠声叫道,“文纯,文纯?”
谢文纯疾步上前,跪倒在地,“祖母,父亲,文纯回来了!”
谢松打量着儿子,如果说十一岁离京的谢文纯是面容精致直逼女子的粉面少年郎,如今十五岁的谢文纯多了青松翠竹般的气质,又有少年人的锋锐。心中点头,想道若是一直就在天京温柔乡里,断不会有如此变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捻须道:“起来吧,家里人都等着你用饭呢。”
一句话谢文纯眼泪就下来了,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少年人更见风骨,中年人老得就快了。他见父亲头发都花白了,面上也有了皱纹,祖母更是老相颇显。“祖母,爹,娘,孩儿不孝……”
崔氏截下话头心疼道,“别在这站着了,一路累坏了吧,快进去坐着。”
用过饭,谢文纯拉过崔氏就想说说定亲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名的意思是谢松也用心在培养自己的家族,说不定百年后又是一个世家,谢文纯还在跟着沈灼然想搞改革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我掉了一个收藏啊啊啊!嘤嘤嘤……是对沈小娘子的剧情不满意么Σ(っ °Д °;)っ)
第29章 四娘托孤
谢文纯低声问道,“娘,老师说定亲……”
崔氏道,“你来信时,我们已经回绝了。”
谢文纯心中只觉不忍,道,“娘,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老师于我有恩,沈小娘子也是个好姑娘……”
“文纯,你不要说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沈小姐不也说要你回绝么,何必做这个恶人。”
谢文纯心中愧疚,却也别无他法,又和母亲说了会儿话,就回房歇息了。他房中原来的红玉、绿柳两个大丫鬟都到了年龄,出府嫁人了,他不在时小院子一直是晴柔在管,其他的人一屋子几乎都是生面孔。
晴柔见了谢文纯,软声道,“少爷回来了。”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仿佛终于有了主心骨。
女大十八变,谢文纯都有些认不出当年的清秀小丫头了,“嗯,我回来了,你这些年可还好?红玉绿柳都还好么?”
晴柔道,“我们都好。少爷,快点歇息吧,天色很晚了。”
终于又回到了家中腐败的生活,谢文纯一夜无梦。第二天,就去拜见老师沈灼然。沈灼然在京中由皇帝特旨,平日就在宫门外极近的皇家别院住下,因此沈灼然告诉弟子到大佛寺见面大佛寺的住持了叶大师是他的故交。
见到老师,谢文纯十分震惊,无他,沈灼然同分别时相比实在瘦的有些脱相。“老师,你怎”
沈灼然笑道,“怎么瘦得这副鬼样子?”
谢文纯道,“可老师的精气神却好了!”
沈灼然大笑,“文纯知我!来来来,我给你讲讲……”说着把谢文纯拉入房内,大佛寺香客很多,人来人往的被谁听去个只言片语就不好了。
“什么,老师你说天子下定决心开海禁了?”
沈灼然道,“我也没想到天子如此坚决,这件事情一开头,后面的也就好做了。”
谢文纯又道,“可□□留下的遗命怎么办?”大晋□□定下成例,东海岸大晋子民不得与海外通商,本意是好的,为了封锁倭寇的物资来源,然而所谓风险越高利益越大,也导致了许多人铤而走险,如今世家们就是最大的走私头子。
沈灼然眨眨眼睛,“天子也想问天下人呢?”
谢文纯心念一转,陡然意识到老师在给他透题这恐怕就是秋闱或者殿试的题目之一了,那这届主持秋闱的大人定是天子心腹了。“天子打算在秋闱时开始?”
“这两年天子用了许多布置,沿海官员都换了一批,即使有人反对也是螳臂当车。”
“那……对走私的人?”谢文纯主要是想问对世家,天子是什么态度。
“天子也是想借此试试水。”沈灼然不疑有他,“毕竟后面那一系列举措,还想先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谢文纯了然,开海禁会损伤世家的利益,却不会伤筋动骨,后面的变科举等举措才是动摇根本之举。但正如温水煮青蛙,一点一滴的来,若世家们一忍再忍也许不必掀起太大风波也能削弱其势力当然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没人愿意束手把到嘴的利益吐出来,更何况是号称与帝王共治江山、把握半壁吏治的四大世家了。
“老师,崔家那边我会尽力……”
“有些份心就行了。你要知道,为了钱财权势骨肉相残的都不在少数……”沈灼然还有句没说的就是,从情报上看崔家还是走私的牵头人。即使是对志同道合期望传承自己理念的弟子,沈灼然也没说的太过详细。
谢文纯心中对崔家还是另有些打算的,只是这打算有些对不起沈灼然,压下心思只作出煎熬状,“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大晋的江山。”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就转到家常方面。无可避免的,就谈到了两家联姻未遂的事情。
谢文纯神色尴尬,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平时的讨巧都不见去了天际。在沈灼然心里,谢文纯也算是他大半个儿子了,他本是个重大家甚于小家的人,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倒像是撮合自己的两个儿女未成,但却不会因此就记上自己的儿子或女儿一笔。沈小娘子重病,他既没有归家,也没有说将女儿接到天京。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好好准备秋闱,别想什么有的没的。”沈灼然道,“带文章来了么?我给你看看。”
谢文纯心下感动,拿出在书院写的几篇上好文章,给老师品评。
沈灼然翻看一会儿道,“别的不说,这字进步是大了,隐隐有劲拔之意。”
谢文纯笑道,“老师的诀窍好。”
沈灼然道,“也是你心性长成原因。”再看了会儿,又道,“好!这处写的好!”指着谢文纯关于论取士取贤的一段,“看来又有长进了!”
沈灼然又指点了谢文纯一番,临分别之际道:“十日之后正逢本月十五,下午来大佛寺上个香吧,记住,去普渡殿。”
谢文纯知老师不是信都的人,只是和了叶禅师本人投机,如此叮嘱必有蹊跷,老师不愿细说,到时照做就是。“我自己一人么?”
沈灼然笑了,“一个人来上香,不奇怪么?叫上几个人陪便是,不能带女眷啊。”说着笑看谢文纯。
谢文纯应下,就想到了表哥楚平骅,他去年考上了同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作个从七品检讨同进士多外放,不过楚平骅不愿离京,就让谢松给他安在了翰林院。徐临溪的名字在他心头过了一下又飘走了,虽说少时相交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又几年不见还是不要鲁莽。
谢文纯从大佛寺出来,便直奔姨母家,楚平骅虽然已经成婚,可还没搬出另住。由于父子不能在同一衙内任职的成例,楚平骅进了翰林院,楚荆官升一级调到工部任屯田司,屯田司掌天下屯田及在京文武官员之职田、诸司官署公田的配给,是个五品官。
到得楚府报门而入,楚府管家忙迎出来道,“表少爷,老爷出去访友了,夫人身体有些不舒服,在后面躺着呢,不能出来迎您了。”说着,楚平骅从后院走出,谢文纯发现楚平骅面容成熟了许多,不似在国子监读书的青涩了,眉目之间却有些沉郁。“文纯,你回来了!”
谢文纯上前笑道,“还未贺过表哥新婚之喜呢。”
楚平骅摆摆手道,“那都没什么可说的。走吧,娘刚才还念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谢文纯敛了笑意,边走边问道,“姨母得了什么病?可还严重?”
楚平骅摇头叹气道,“原不过是风寒,后来竟越来越重,怕是……唉。”
崔氏还没来得及和儿子说这事,是以谢文纯很是惊讶,“啊,我该带些药材来的!”
楚平骅道,“行了,你我两家还何须客套,姨母早就送过好些药来,只不见效。”说着神色黯然。
不多时到得内院,谢文纯是外男,丫鬟们除了伺候崔四娘的都回避了下去,楚娇却还留在里面,见了“纯表哥”,眼眶发红,“表哥!”一语后就哽咽了。
谢文纯点了点头,来到崔四娘床前,轻声道,“姨母?姨母?”
崔四娘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怕是撑不过几月了,强打精神道,“文纯,你回来了……孩子高了,也瘦了……”说着抬起枯瘦的手指,摸了摸谢文纯的脸。
谢文纯对这个姨母也是自小亲近,见崔四娘病成这个样子心中很不好受,“姨母,好好养身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崔四娘勉强笑道,“唉,怕是不成了,姨母现在……可惜看不到长生高中了。”她是庶出女,原一直叫嫡姐的儿子文纯,如今大限将至,用了更亲近的长生之名。
“娘,别说胡话!”楚娇在旁流泪道,“你还没见着我出嫁呢!”
崔四娘听了神色却更黯然了,拉过谢文纯的手道,“文纯,我也不知自己哪日就过去了,有些话正巧你们兄妹三个都在,今日就说一说。”说着,勉强将上身抬起,靠在软垫上。“若我去了……”
楚娇道,“娘!”神色惊恐,很不愿意接受,仿佛不想事情就不存在一般。
崔四娘道,“娇儿,闭嘴。”眼睛看着谢文纯道,“我去后,楚荆他……不久就会娶继室……”
谢文纯见崔四娘病重,楚荆工作清闲却终日不在家,心中也为姨母感到黯然。
崔四娘接着说,“骅儿已娶了亲,我倒不担心,只是……”说着又咳了两声,楚平骅给母亲递过水道,“母亲,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崔四娘无力的瞪他一眼,“你的妻妾乱成一团,将来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后宅的事情不说开了你永远不懂。况且,你早晚要出府单过的。”又转向谢文纯,“我只怕娇儿的婚事被继母把持……文纯,求你不要认为我不贤,我只是……”
谢文纯眼泪都要下来了,“姨母,我懂得!你说,我都听着!”他是真懂,毕竟谢松这么多年都没纳妾,崔氏用了多少心思他是看在眼里的。
“娇儿十四了,唉也怪我,没早定下来……”其实是因为总想着和嫡姐亲上加亲,才没许人家,崔四娘没能料到自己病来如山倒。“如有,如有那一日……请你,请你叫你母亲,多帮帮忙……”话有些颠三倒四,意思却清楚。
崔四娘了解自己的嫡姐,和每个人都是热络的,自己生病更是送了不少奇珍药材,可她和嫡姐从小一同长大,明白这是个面热心冷的,这么多年,她看着也就儿子谢文纯和夫君谢松被崔氏真正放在了心上。是以这事,求谢文纯比求崔氏要更好一些。
谢文纯道,“娇表妹便如我亲妹妹一般,我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姨母放心!”
楚娇听到“亲妹妹一般”几个字,突然抬头狠狠地瞪了谢文纯一眼,搞得谢文纯颇为莫名其妙。
楚平骅又探头道,“娘,我这个亲哥哥也不是吃闲饭的!您还是好好养身体……”
话没说完,崔四娘道,“把你那这个茯苓啊,小玉啊都安置好了,我就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