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为什么总是会把自己人也一起绑了啊?!
    可是不管怎样,敌人总算是被绑住了,其余几人见状都松了口气,一齐奔过来查看,当看到唐池翰也被绑在一起时,不由都看向夏小乔。
    “误伤……”夏小乔清咳着解释,可是这会儿她却不敢松开系霞纱,因为只要一松,田娇娇肯定会先脱身,只能问吴毕要药物,想先把田娇娇弄晕。
    “哈哈,这个小姑娘没见什么本事,身上法宝倒是不少。是我眼拙,竟没看出这是一条捆仙绳,我认栽。”田娇娇躺在地上看那几人说话,忽然笑着开口,“这些阵法也是你布下的吧?哪一派出身?四极宫?掌剑门?紫竹山派?”
    她专挑名门大派说,却自己也没想到第一个就猜对了。
    夏小乔并不理会她,等着吴毕给她找,田娇娇也不嫌他们冷落,继续娇声说:“别费劲儿了,我堂堂六百年妖修,怎会怕你们的毒物?咱们做个交易怎样?只要你们放了我,把龙骨还来,我就放唐池翰一马……”
    她话没说完,范明野已经默默走上前,运足法力在田娇娇头顶用力一击,田娇娇痛呼一声,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唐池翰到此时才出声:“这样也不行。”他艰难的动动手,叫夏小乔,“夏姑娘,把这个喂给她吃。”
    夏小乔依言在他手指间取了一颗白色小药丸,要塞给田娇娇吃时,她却牙关紧闭。依旧是范明野过来帮忙,用力一掐田娇娇下颔,她的嘴不由自主张开,夏小乔把药丸丢进去还不放心,用法力催发着药丸化开,才叫范明野松手。
    片刻之后,娇软的美人儿忽然低哼一声,现出原形,一只毛皮光亮的赤狐代替美人昏睡在地。
    夏小乔至此才召回系霞纱,放唐池翰自由,然后问他:“现在怎么办?”
    唐池翰默不作声,从青囊取出两条柔韧细丝,将赤狐左边前后腿绑一起,又将右边前后腿也绑在一起。
    吴毕看到此处,大奇,上前问道:“你待怎样?还不杀了她、取了妖珠,还等她醒来吗?”
    “她毕竟救过我性命。”唐池翰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回过头来,转身向着其余五人深施一礼,“诸位高义,唐某铭记在心,必当有所回报。”
    别人还没说话,吴毕先哼一声:“这就完了?怎么处置这妖狐可以放到一边先不说,今日到底是为什么招惹的她来,那所谓的‘七姐’又是谁,你总得跟我们说明白吧?”
    这倒是正理。田娇娇放出说过,黑蛇是“七姐”的姘/头,七姐知道黑蛇被杀,一定会报复,是以范明野等人也想知道因果,便都望向唐池翰。
    唐池翰随手取出一个布袋,将田娇娇扔进去,系好袋口,才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赶到宁涛城外再说。”
    吴毕有些不高兴,但此时再留在野猫岭,他也觉得心里毛毛的,只能跟着大家赶路回去。
    大战两场,众人都有些气力不济,这四百里路竟比平时长了许多,眼看着天光大亮,他们还是没能看到宁涛城的城墙,吴毕已经觉得真气不足,叫住范明野说要歇歇。
    范明野回头看看,王通也明显有些跟不上了的样子,唐池翰和夏小乔戴着面具看不出脸色,他却想起唐池翰身上还有伤,便点了头,说:“应该再有一百多里就到了,歇一歇吧。”
    这里恰好是一片平原,四处无遮无挡,一览无遗,大家也就随意坐倒在地。
    吴毕终于找到了空儿,立即问道:“吕兄,不,唐兄,现下你可该给我们讲讲是怎么回事了吧?”
    这话问完,唐池翰还没等开口,袋子里田娇娇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小哥哥,你放我出来,我好好儿的给你讲,怎么样?”
    大家都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了过来,俱是一惊,唐池翰转头对夏小乔说:“给她打一个镇妖符!”
    夏小乔很听话,也不管田娇娇啰嗦什么,手脚麻利的在袋子上打了一道符,里面立刻没声儿了。
    “是这样的,田娇娇是一只狐妖,大家也看到了,她说的七姐,是老农山上法力最强的妖怪之一,是一只蛇妖,自取了名号叫七绝居士,老农山其余修士都叫她‘七姐’。七绝居士已结妖丹,功力大体相当于金丹期修士。”
    七绝居士之名一道出,夏小乔没什么反应,其余四人却都是一惊,吴毕率先说道:“居然是她?”
    “怎么?你知道她?”夏小乔问道。
    吴毕哼了一声:“七绝之名,这一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毒绝、杖绝、钩绝、绝情绝义、狠绝杀绝,是为七绝。怪不得这蛇妖迟迟除不掉,原来背后竟有七绝居士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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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绝, 不用多解释, 一个蛇妖擅用毒,毫不稀奇;杖绝则说的是七绝居士擅使一根足有丈许长的青竹杖, 据说筑基期及以下的修士,连她一杖都接不住;钩绝是她另一样法宝,一对形似挂床帐用的龙首钩, 总是无声无息出现在对手咽喉间, 轻轻一挥,即收割一条性命。
    “高居宁涛城赏金任务第一位十五年之久的,就是诛杀七绝居士。”吴毕说这话时, 不断四处张望,似乎深怕那法力高强的蛇妖无声无息出现,“赏格现在已经加到了五十聚灵珠,仍是无人敢应。”
    范明野接话说道:“无人敢应不至于, 只是她既然修为高深,则不到金丹期的修士无法与之一战,到了金丹期的修士又怎么会缺聚灵珠使, 何必去与这样一个蛇妖较劲?何况七绝居士名头响亮,却并不出来无事生非, 听说这十几年一直潜心修炼,所以才没人去找她的晦气。”
    唐池翰点点头:“确实如此。七绝居士十几年前新得了一种邪功秘法, 近年来便一直潜心修炼,平日几乎足不出户,我也从没见过她, 更不知那黑蛇与她有关。”
    他这番解释说过,别人都没话说,吴毕却阴阳怪气的说:“你从没见过七绝居士,可见过这位田娇娇吧?啊,对了,唐兄名讳,也不知是哪两个字?这妖狐说你以妖法入道,此言当真?”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夏小乔不等唐池翰回答,先不悦反问,“我们萍水相逢,此行真真切切只是为了帮忙,怎么倒要向你交代底细才行?”
    闻樱自认识夏小乔以后,还从没见过她言辞如此尖锐,当下不免有些吃惊,一时没出声,范明野又一向不善言辞,这会儿不知该说什么,便也没有开口。
    吴毕除了闻樱不敢得罪,在别人面前从来不肯言语上吃亏,当即回道:“夏姑娘急什么?你们是来帮忙的不假,但引来妖狐的也不是别人,我们受了无妄之灾,问问前因后果总可以吧?还有那妖狐,唐兄,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难道还真的顾念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肯伤她性命?”
    他话说到最后一句,脸上随即露出几分暧昧笑意,眼睛里还带上了轻视之色。
    夏小乔还要再说,唐池翰先按住了她胳膊,自己出面答道:“此事我是该有所交代。我本是凡人,五年前家中遭遇变故,父母相继亡故,妹妹也被人强抢而去,我受人胁迫,正欲一死了之时,被田娇娇所救,她答应教我修炼、帮我救回妹妹、帮我报仇。虽然五年过去,她没有履行承诺,却救过我性命、也传了我功法,于情于理,这一次我都要放她一条生路。”
    他语气淡漠,只是平铺直叙讲完前情和他的打算,并无与众人商量的意思,吴毕听完非常不悦。
    “哈,唐兄还真是‘有情有义’!这么说,你是认了你修炼过妖法、还与这妖狐行过苟且之事了?”
    听到这里,闻樱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喝道:“吴毕,你胡说什么!”
    吴毕仰着脸振振有词:“我可半句都没有胡说,难道他和那妖狐的对话还不够清楚吗?我正道修士,与妖修绝不同流合污,他如此自甘堕落、下贱无耻,做都做了,难道还不许我说几句?”
    夏小乔再也按捺不住,腾地一下子跳起来,面容冰冷、居高临下的喝道:“够了!即算如此,又怎么样?他又没害过人,反而急公好义、出城帮忙诛杀蛇妖,若非如此,他怎么会被田娇娇找到?你话说得轻松,你知道什么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吗?你经历过绝望到极点、却无人可以求救的绝境吗?”
    “哼!我没经历过,难道你经历过?”吴毕也跟着站了起来,与夏小乔面对面对峙,“修真大道上艰难险阻无数,谁没遇上些为难之处……”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的是绝境,你所谓的‘为难之处’能与之相比吗?”夏小乔也不知道自己心里这熊熊燃烧的怒火从何而来,也许是当日抛下唐池翰不理时就已埋下火种,到此时终于遇风而燃,“你没听见唐池翰刚刚说他是为了救妹妹吗?比起忍辱偷生、以图后报,绝望时自己赴死何其容易?”
    闻樱见场面紧张,忙忙起身过来拉住夏小乔的手,先柔声劝道:“妹子你消消气。”又说吴毕,“你既然清高孤傲,又何必与我等为伍?前面就是宁涛城,蛇身也在你身上,不若你和王兄自去领赏吧!”
    她比夏小乔更了解吴毕,知道他杂七杂八说这么一大堆,为的绝不仅是羞辱唐池翰、表现他正道修士的清高,更可能是为了利益,所以出面做主,将五百灵石的赏格全给他和王通去分。
    哪知吴毕见了田娇娇,贪心已起,那五百灵石反而不在他心上了,但他面上却不肯承认,反而说道:“樱姐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为的难道是自己吗?咱们惊魂一夜,出于义气前去帮忙应对妖修,哪知这是人家打情骂俏,白费了一番力气不说,范大哥、王大哥身上都受了伤,他还要放过那妖狐,万一妖狐怀恨在心,此后找我们报复,又怎么说?”
    唐池翰叹了口气,问:“你待怎样?”
    “要么你杀了这妖狐,大家平分她的宝物,妖丹归你;要么你放下妖狐,这就离开,其余诸事都不与你相干。”
    范明野眉头皱起,抢先说道:“捉住妖狐,夏姑娘出力最多,我没那个脸面要好处!别算上我。”
    闻樱也冷笑道:“正是这话,先头妹子和唐兄帮忙诛杀蛇妖,尚且什么好处都不要,此番我们是自愿留下帮忙,更没那么厚的脸皮讨这等便宜。唐兄和妹子,要杀那妖狐也好,要留也好,都与我无干。”
    吴毕大为意外,看着他们两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到底还是不肯舍弃这样大的好处,便将目光投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王通。
    现在的王通已没了出城时仙风道骨的模样,胡须蓬乱,衣服有点脏污,脸上神情萎靡,发现大伙都看着自己时,长叹一声站起身,说:“小吴啊,既然你现在不想进城,就把那蛇身给我吧,我老了,扛不住,先进城去领赏格,然后边休息边等你们。你放心,当时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咱们还是怎么分。”
    他说完就走到吴毕身边等着他,吴毕张口结舌,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顿时僵持住了。
    “还是大家先一起回去吧。”唐池翰看大家僵着,最后开口建议,“虽然七绝居士不会轻易下山,但她手底下还有小妖,这里毕竟不安全。”
    吴毕眼睛一转,也同意了,于是大家又一起赶路,却还没走多远,就听见头顶一声怪异鸟叫,唐池翰抬头看了一眼,立刻说:“是七绝居士的手下,快!”
    大家赶忙都提气加快速度,狂奔三十余里,刚到一片树林边,就被拦住了。
    大路上挡在前面的是两条色彩斑斓的大蛇,树林里涌出七八只硕大獾子,空中还盘旋着几只怪鸟。
    拦路的大蛇一声怪笑:“我当是谁,这不是田娇娇那里的小白脸么?怎么,老黑是你杀的?”
    唐池翰把装了田娇娇的袋子递给夏小乔,并挡在她面前,回道:“不错,是我,与其他人无关,你带我回去交差,放他们走吧。”
    夏小乔一惊,要说话,却被唐池翰拦住,不许她说,“我自己去见七姐。”
    “田娇娇呢?她不是来找你了么?”另一条大蛇忽然插嘴。
    黑蛇到野猫岭修行,也并不是自己就去了,他还有手下,龙骨一现身,黑蛇叫出田娇娇的名字,它的手下就立刻往老农山通风报信去了。
    田娇娇接到消息时,还不知道黑蛇已死,她惦记自己的宝物,立刻就往野猫岭去捉人。
    七绝居士的手下晚了一点知道黑蛇的死讯时,因七绝居士正闭关不见人,谁也不敢去打扰,想着反正田娇娇已经去了,就都按兵不动等着。到今日早上,田娇娇迟迟不归,七绝居士又出关了,手下们把消息报上去,被劈头教训一顿,这才出来捉拿唐池翰等人。
    眼下找到了罪魁祸首,却不见本来应该早到的田娇娇,大蛇难免疑心。
    “我不知道,没见到。”唐池翰不动声色。
    包围着他们的獾子头领却忽然吸吸鼻子,说:“不对!有骚狐狸的气味!”
    夏小乔心中紧张,偏在此时,她手中的袋子动了动,那妖狐竟似有转醒的迹象。
    一道镇妖符都没镇住她多大一会儿,眼下群敌环伺,万一这妖狐再挣脱了,他们六人非得都交代在这不可。
    耳听着唐池翰和那两条大蛇交涉,夏小乔紧张的思来想去,只想着怎么能制住妖狐。
    再用系霞纱绑住?可是这样一动,岂不是暴露了田娇娇就在袋子中的事实?这样一想,无论再施加法术还是灵符,都会被那大蛇和獾子发觉,除非她能一击之下、杀死田娇娇,这样他们虽然必须得与这群妖修决战,却至少没有了后顾之忧。
    但唐池翰有言在先,要放田娇娇一条生路,那么能不能让田娇娇为他们所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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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主从契在妖修身上能不能奏效, 不过主从契的先决条件是要灵宠先饮了主人的鲜血, 夏小乔现在可没办法让田娇娇喝她的血。
    那么还有什么办法?夏小乔想来想去,但凡是收灵宠, 都得以血为契,不然万一灵宠不受约束,反而有弑主之心, 主人没法约束, 这灵宠自然也收的大打折扣。
    “那小丫头手里拎的什么?”
    就在夏小乔冥思苦想之时,先前问起田娇娇踪迹的大蛇终于注意到了她手中的袋子,“乖乖交出来!”
    其余五个人也知道田娇娇万一脱身, 他们今日势必命在旦夕,于是不待招呼,立刻将夏小乔围在了当中。
    夏小乔把手上剩下不多的画好的灵符分给五人,运气传音问唐池翰:“怎么办?”
    “实在不行, 你动手绝了后患吧。”唐池翰眼睛望着越来越向他们逼近的一圈妖物,只能下此决心。
    话音才落,两条大蛇已经一齐探头、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唐池翰立刻举起龙骨挥舞着迎战,再无法跟夏小乔交流。
    大蛇见了龙骨难免行动迟钝, 却并不似黑蛇一般动弹不得、满是惧意,显然在来之前已经有所准备。
    围着他们的妖物之中, 以这两条大蛇修为最高,是以范明野不用招呼,已经提着宝刀上前帮忙, 其余等人则一同对付獾妖的围攻。
    夏小乔从唐池翰那里得了准话,却到底从来没有伤害过一条性命,一时还真下不去手。而田娇娇虽然是个妖修,但已修成人形,在夏小乔心里,杀她与杀人毫无分别。
    就在她犹豫之际,手中的袋子又动了一动,边上吴毕和王通的形势已非常吃紧,吴毕一时躲避不及,被獾妖在胳膊上咬了一口,看夏小乔还在发愣,不由大怒道:“你还等什么?快杀了她!”
    杀?怎么杀?丢在地上一刀砍上去,还是用短匕首割喉?或者符咒?符咒!
    夏小乔忽然想起在慕元廷突破之前,她刚刚学会一个古老的符咒“通灵法印”。这是师尊亲自教给她的,叫她先背熟咒语和手势,勤练习,到使用时以自身指尖鲜血做引,于虚空中画符、结成法印,则可驱使妖魔鬼怪。
    她当时只背熟了咒语和手势,却从来没有应用过,因师尊说此举极为消耗法力,她的修为使用出来也未必能奏效,只让她慢慢练习。
    事到如今,她除了杀了田娇娇,实在别无选择,不如先试一试。夏小乔打定主意,立刻戳破左手食指,一边运转心法,一边默念咒语,同时抬手飞快于空中画了一个血色五瓣梅,又在梅花四周飞速写下十几条符文。
    法印慢慢结成,右手拎着的布袋却突然剧烈晃动,夏小乔一时不查,手一松,布袋滑落,她心中一紧,顾不得许多,立即将法印打在布袋凸起的部位。
    “呜”一声长号之后,布袋碎裂成一片一片,里面的赤狐也四爪朝天、浑身僵直的掉落在地。
    “骚狐狸!你怎么样了?”外面正与唐、范二人争斗的大蛇见此情形,忙出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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