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啊啊啊，俞夏我被杂志社派来纽约出差，进行纽约时装周的报道，我要做什么报道？我第一次做这件事，在此之前我都在杂志社内部做点排版的工作。】俞夏想了想正准备回她，手机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她刚想接起来，电话响了两秒，立刻被挂断。
    是谁？这个人在搞什么？
    她查看了下来电显示，眼眸不自觉地动了下，是纪格非。来到纽约之后，她不时会和纪母进行视频通话，有时候会在背景中看到他的身影，每次纪母叫他来说几句的时候，他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纽约的深夜12点，上海这边则是中午时分，八月份的天气，艳阳高照，纪格非帮事务所外出办完事，穿梭在高楼林立的cbd中，室外玻璃的反光刺眼得令他睁不开眼睛。穿过办公区域，前方是一座购物中心，恰逢红绿灯，他停下了脚步。
    这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时间特别长，他习惯性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购物中心外面的大型电子屏上正在播放商场内的品牌广告。
    穿着牛仔外套的俞夏正走在废弃的工厂中，黑白色调却不显得颓废，她的头发比起离开家的时候长了，风吹起她的微卷发，她不用摆任何姿势，本身就已经很酷了。
    一年前，同样是这样酷热的季节，纪格非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一年后他会以这样的形式每天见到她。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她大概还没看到短信，他盯了一会，不小心按了个拨出键，又赶紧按掉。
    绿灯亮了，他穿过斑马线，经过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幕，屏幕中正播放着俞夏的近景，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毫不掩饰地展示着她锋利的美丽以及独特的气质，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从前的她。
    她变得更好了，也离他更远了。其实他明白，他是她的过去，不可抹除，却总有一天会被遗忘。他用伤害的方式令她记住，但她记住的不会是他这个人，而是那些伤害。
    俞夏洗漱完，临睡前看了眼手机，纪格非没有再打来电话，大概刚才的电话只是误按，他的短信里没有说其他事情，只是写了纪母会来纽约时装周看秀，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纪母从前就会收到各大牌的邀请函，有些是品牌公关赠送给vip客户，大部分则是媒体朋友赠送，不过她不爱飞那么远和明星扎堆凑热闹，但这次……
    该不会是因为她才会来看秀吧？
    俞夏快速吹干头发，想到这觉得压力大了些，她想着想着，因为太累了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起的比平时更早，利用早上的时间查完工作室的地址，正准备出门，手机发出了收到邮件的提示音。
    她打开一看，是李想，她在邮件里写着。
    【我想到我要做什么报道了，俞夏你抽空看一下我的策划案，晚点给我个反馈。】俞夏边穿着鞋子，手指快速点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她看了眼策划案，深蓝色的眼眸发亮，困倦的神情渐渐消失，这个策划案不错，想法和点子超前，有点像是几年后youtube博主在弄的vlog，用录像代替文字和图片的博客。
    她在晚间的时候回了李想的邮件，回完之类她累得趴在桌上，强打起精神继续做功课，她不能只等着品牌伸出橄榄枝来，被动等待，她现在是nobody，需要更加努力。
    这一周密集的选角工作还在继续，俞夏每天穿梭在各个设计师的工作室之间，生活忙碌。
    她刚结束了一场面试，匆匆走下楼梯去搭地铁，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以为是预约人的电话，接起来却是柯克雷，他的语气认真严肃。
    “eva，你是不是越过经纪公司给品牌工作室发去了你的资料？”柯克雷在电话那边问道。
    听到他的话，俞夏的脚步不由停下，整个纽约时装周有超过250场以上的秀，她不可能在一周内跑完所有的品牌工作室，她想用自己的方法得到更多的机会。
    但听到柯克雷的质问声，她的心忍不住一紧，站在阶梯上，身后有人快步跑下阶梯，不小心撞了下她的肩膀，她的手机瞬间被撞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白色弧线，“啪”的一声，手机摔在了地面上。
    无暇顾及那人的抱歉声，俞夏往前走几步，捡起来顾不上碎裂的屏幕，电话还没被挂断，电话那边柯克雷连声询问了几声发生什么事了？
    俞夏稳了稳心神说道：“我没什么事，ray，你接着说吧，我正在听。”无论是什么结果，她都会自己的行为买单。
    柯克雷的语气在她听来从未如此严肃过，他开口说道：“eva，不得不说，你的毛遂自荐……”
    周围是纷纷扰扰的人群，地铁进站的嘈杂声音，她却突然地紧张起来，这么吵闹的环境她只听得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令我刮目相看，同时——”柯克雷停顿了下，语气陡然之间转变。
    俞夏紧张得不行，忐忑不安。
    “它生效了！”
    “你的主动争取为你赢得了机会！”
    柯克雷挂掉电话，嘴角不由轻扬起，俞夏她做的很好k以来，她从来没有向谁抱怨过她累了，她会为了每一次机会和每一份得到的预约而欣喜若狂。不止是他，美国的时尚圈同样欣赏这样的态度，欣赏她的勇气，欣赏她积极主动。
    她来到纽约后拍摄的杂志大片和广告帮助她在市场上有露面的机会，在这之后也能帮助她打开巴黎的市场。
    第29章
    9月的纽约人声鼎沸，春夏时装周开幕在即,主办场馆林肯中心前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人中有高挑的模特，有举着话筒进行采访的媒体人,举着相机正在拍摄的摄影师,他的前方没准就是位打扮入时的时尚博主，这样的时尚盛事当然也少不了从世界各地赶来的时尚杂志编辑。
    “俞夏,你刚才在做什么？”
    俞夏一出林肯中心,穿过人群，顺着台阶往下走，就有一台摄像机对准她，她看到这明显不专业的摄像机不由笑了下，冲淡了她身上的距离感。
    提问的是她的朋友李想，她在北京的顶级时尚杂志社担任编辑，顺利度过实习期后,这次来到纽约成为时装周的特派记者。
    李想来之前纠结了一天的时间,她要在杂志社站稳,必须拿出点像样的东西,采访明星固然能吸引流量,但她没有这个机会，这资源早被她的前辈抢走了。
    要做怎么样的报道呢？既要吸人眼球又要与众不同，李想在国内的时候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主意打到了俞夏身上。原本她也不太好意思，她利用俞夏获得了一封推荐信，这次又要踩着她？
    她在邮件中写着如果俞夏不愿意的话不勉强她，大不了她就厚脸皮点采访其他模特。
    没想到俞夏爽快同意了，她还看出她的窘迫之处，直白且明了地和她说，不过是朋友间互相帮忙，别想这么多，更何况在上海的时候还要多亏李想发掘了她。
    李想一看，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小心眼了，比俞夏年长几岁像是白过了。
    同来出差的摄像大哥跟着她的前辈刘娜走了，给她一句能者多劳，李想只得自己身兼数职，既当摄像师又当记者，回去后还得当编辑。
    李想特地买了个手持稳定器，为了保证画面不晃，镜头中的俞夏回答道：“我刚彩排完一场秀。”
    李想走到俞夏身边，将摄像机的镜头翻转了下，镜头切换，观众视角从面对面的感觉，变成跟着俞夏同行，漫步在曼哈顿的街头。
    “你能透露下走了哪几场吗？”李想问道。
    俞夏侧头笑了下，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这么近距离看着她，李想也不免一愣，比起几个月前，她更成熟了，散发出来的气场也不同。
    俞夏边走边回道：“这个就先保密，不过我今天彩排的是时装周第一天要走的秀。”
    李想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回过神后还没忘记她的采访内容，她继续问道：“俞夏你来到纽约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是签约img还是拍摄广告？”
    “不是，大概是……习惯被拒绝。”两人路过一间咖啡店，俞夏推门进去买了两杯柠檬茶，趁着店员在制作的时候，李想不忘问她，“你一直被拒绝吗？不会感到受挫？”
    “确实是呢。”俞夏接过店员递过来的柠檬茶，喝了一口，将另一杯递给李想。
    她继续说道：“面试的时候会面对很多不同的人，设计师或者秀导，其中有些人会喜欢我，他们会敲定我的工作，然而有些人会拒绝我，也许我和品牌定位不符，也许他们不需要一个棕头发的模特，他们需要金发的模特，我时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拒绝。这是家常便饭。”
    李想也拿起柠檬茶，两人出了咖啡店，天气太过炎热杯身上很快出现水汽，俞夏说的话令她感同身受，当新人的那段时间确实难熬。
    她转头问道：“对于这些负面情绪你是怎么处理的？”
    “一开始我当然会感到受挫，心情不好，然后我会看看时尚杂志，当我看到我的照片出现在上面的时候，心情就会好点，听上去有点诡异，但至少让我觉得在某些方面取得了成功。”
    李想听到后不由笑出声来，“这确实是个好方法，eva，你现在要去做什么？下午还有工作吗？”
    “下午我还有个杂志拍摄，拍完之后我要去买些新衣服，时装周的时候要准备街拍，我终于可以使劲打扮自己了。”俞夏说到购物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更放松了，深蓝色的眼眸发亮。
    “果然，没有几个女人能抗拒shopping的诱惑，除了准备街拍，时装周的行程你是怎么安排的？”
    “时装秀大部分在早上9点开始，我得提前几小时，差不多5，6点的时候起床，然后赶到后台，坐在那给造型师化妆和做头发。”俞夏边说边走进了一间工作室，她推门进入，摄像机继续拍着她和工作人员握手交谈，随后坐在那化妆和做头发，镜头扫到俞夏镜子中的时候，她扬起唇角轻轻笑了笑。
    在工作人员允许的情况下，李想举着摄像机拍了一段俞夏拍摄时候的录像，当俞夏站到白色背景板前，她的气场瞬间改变，在镜头前自如地变换着姿势，展示着身上的服装。
    杂志拍摄工作结束后，李想和俞夏来到了购物中心，她又问了一些关于下一季春夏流行趋势的问题。
    拍摄结束，李想合上摄像机的盖头，今天的跟拍她一开始有稿子，照本宣科，后来索性根据俞夏的行程即兴提问。
    李想朝俞夏说道：“俞夏，谢谢你。待会我就得回酒店剪辑视频，发给主编审核，如果没被打回的话，今晚你就能在杂志微博主页看到这视频了。”
    就李想跟拍俞夏一天的行程，她觉得在纽约打拼实在是太辛苦了，她不免心疼起这个16岁的女孩，“俞夏，你不觉得辛苦吗？你纽约时装周到底要走多少场秀？”
    俞夏拿出日程本给她看，李想看到写在上面的牌子后吃惊地睁大了眼眸，顿时惊叫道：“你这完全就是秀霸了！太太太厉害了！等等，再让我看看，dvf、alexanderwang、michaelkors、annasui……”
    李想还没看完，俞夏就抽走了日程本，但她敢肯定，还有很多耳熟能详的品牌。
    据她所知，模特并不是走秀走的越多越好，走的是哪些品牌，品牌知名度很重要，还有就是开场和闭场的模特最有分量，能加分，帮助模特在mdc排行榜快速上升。
    “好了，李想，你该回去工作了，我还要去另一间工作室试衣，先走了。”俞夏放好日程本，和李想道别。
    两人在地铁站分开，李想看着俞夏消失在地铁中，忽然之间又有了动力，她一定要把这报道做好。
    晚上回到酒店，李想晚餐都没来得及就在那剪辑视频，她做完视频发给主编看，主编先前对她的创意也很认可，视频不用怎么修改就过了。
    她将短片视频放到了杂志微博上，随后就去吃饭，等回来一看，这条微博的访问量节节攀升，转发量和评论数都很可观，李想不由面上一喜。
    这时，和她一个房间的同事刘娜回来了，虽说是同事，彼此间总有较劲。
    刘娜脱下高跟鞋，坐到床边揉着脚踝喊道：“这时装周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采访明星可真够呛，哪像别人，采访个小模特随便糊弄两下就交差，这种东西也好意思放上去，真是丢我们杂志社的脸。”
    这话在说给谁听，再明显不过，这房间不过就两人，李想刚想问她什么意思。
    刘娜翘着嘴角嘲笑道：“好好看看那微博下的评论。”
    李想把话憋了回去，点开下面的评论，愣住了。
    【这采访的是谁？别的都是某某明星，怎么这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没人觉得这就是一个物质女孩吗？还是说就我一个人？拉到视频后面就是在购物中心购买奢侈品，这是时装周？主流媒体宣扬这种思想？】断章取义，整个视频都没看完整，就看了最后一段，况且她明明是在问明年的春夏趋势，李想嘀咕着。
    【楼上不懂了吧，我来给你科普，这就是个网红，现在脱掉网红的壳子，跑纽约当模特了。有两张封面和一个广告就当自己是超模，你去看她早期的采访，她就是这么物质，只追求名牌，洗不白了呵呵。】李想看的又急又气，她本来想做一个新生代模特的纽约时装周跟踪报道，才做了个秀前的采访视频。
    这下可倒好，被下面的评论曲解成这样，不知道是哪条评论开始带起的节奏，黑的黑，评论下又过来俞夏的粉丝反驳黑子，倒是还有些中肯的评论，然而淹没在了其中。
    她第一反应就是想撤下这篇报道，但主编不让，俞夏有话题性，在社交媒体上有影响力，带来更多的流量，普通人本来就不关心时装周，靠明星才有点流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她的提议打回了。
    李想发评论反驳了几个人，但力不从心，很快就有更多的人来反驳她。她看着笔记本屏幕，真是气得不行，回头一看刘娜幸灾乐祸的笑脸，气得她往外面走廊走去。
    李想思前想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俞夏。
    俞夏接到她的电话时，听她在电话中的语气有点难过，她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
    过了会小心翼翼地问道：“钱包被偷了？我借你钱？”
    李想被她这一打岔，气到发笑，她看着外面的夜景，无语地说道：“不是，你现在还这么幽默倒是件好事，俞夏，我和你说，我真是好心办坏事，早知道就老老实实拍几张照片，随便写点好话，反正也没几个人关注时装周。搞什么创意，这报道一做，又把你推风口浪尖了。”
    俞夏不明所以，听李想讲完来龙去脉，她哭笑不得，“你就为这点小事生气？”
    “这是小事吗？”李想急得反问道。他们这标签贴得也太重了。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我以前受的非议还少吗？如果我天天和他们生气，那我不是早得心肌梗塞了。”
    俞夏的语气带着点玩笑，“就像我今天没说我要走哪些秀，因为说再多不如实际行动来的奏效。难道因为这些不好的评论，品牌就不会让我走秀了吗？不会的。”
    李想听着她的话，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你说的对，我第一次做时装周报道，就因为几句话被动摇也太可笑了，接下去的报道我得继续做，非得给这些人看看，我的眼光不会错的，纽约时装周后你一定会名声大噪。”
    俞夏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嘴角扬起。
    纽约当地时间2011年9月9日，令人翘首以盼的春夏时装周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30章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时装秀后台的情况，那非混乱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