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他再仔细问了一遍,确保颜欢欢和腹中胎儿没有大问题后,又想到一件事:“王太医,按着日子,她应该还有三个月就要发动了。”
    “按着日子,是差不多了。”
    “这孩子,生的时候,她会有性命之虞吗?”
    王太医心想,这问题你该去问问产婆,他一大男人,顶多摸个平安脉:“回皇上,娘娘脉象平稳有力,皇子殿下大可安全。”
    “朕不是问她肚里的,朕是想知道,这孩子,在这时候生下来,他娘亲会不会有性命之虞。”
    颜欢欢猛地抬头,赵湛便接着说下去,将意思说明白了,让太医别瞒着他:“若是有,这孩子朕是不能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床先动的手
    ☆、第98章 098
    “若是有,这孩子朕是不能留的。”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不过想想也合理,女人地位固然低,但就像现代的小猫小狗也是地位低于一等的畜生,但只要有钱的主子中意,就能享受比其他人类更奢华的生活。后宫亦然,皇子公主地位高,也是相对的,得看品级,保大保小,看的是皇上的意思。
    为了一个受宠妃嫔的性命,而牺牲孩子,对皇帝来说,不过是一种取舍。
    况且皇上又不止这个孩子,正宫那边也快到发动的日子了,太医们自觉找到原因,既然已有嫡出的孩子,帝位稳固,没必要着急要孩子得牺牲自己喜爱的女人。
    王太医暗忖,话说回来,这颜侧妃真是有大福的,七日前,因着他是先皇最信任的太医,赵湛对他医术期望很高,当时生死犹关,就让他亲自替她把脉,他很肯定,有好一刻时间,是诊不到任何脉象的。
    当时,王太医愣住,心想坏了,皇上暴怒之下,恐怕同僚会被迁怒治罪。
    是以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沉住气开囗一一这话刚要说出来,却发现指腹下,又有了跳动的脉象,虽然微弱,却确实得像一根救命稻草。这怪奇之极的事情,王太医没跟任何人说,回去翻遍了医书,也找不到相近的例子,只能感慨娘娘运气太好,得了皇上的宠爱,又生而复生。
    而颜欢欢听了,则是一半高兴一半着急。
    多疑如赵湛,只要将她划分为自己人,替她设想起来,比她都要细心,将所有会危害到她性命的可能性都扼杀在摇篮里,这自是高兴的。若不是有系统背书,保证假死技能会将她全身修复,不留一点后遗症,胚胎和自己的命,她会选择保自己,或者根本不会倒带回来让孩子冒这个险,在太子身边努力保持宠妃地位,每天喂喂儿子吃冰粉,也挺有乐趣。
    着急的,自然是要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了。
    而太医的说辞合了她的心意:“回皇上,娘娘的月份已大,这时无论如何处置,都会大伤元气,若皇上力求保住娘娘的性命,可等发动的日子,看情况而定,不开伤害娘娘身体而保住胎儿的药,一切以娘娘为重?”
    到头来,还是看皇帝的意思。
    赵湛沉吟,他虽不通医术,也知道这孩子不是说落就落的,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颔首:“就照王太医的意思来办吧!皇嗣可以再有,若是擅作主张,伤了爱妃的性命,朕自会问你们的罪。”
    还是担心这些以皇室血脉为天的臣子自作忠心之举。
    “臣不敢。”
    王太医拜道,其余二人也跟着拜。
    要说的都说完了,赵湛便打发了他们,秦太医一脸懵逼之余,也略感庆幸,自己就来打了个酱油,什么也没干,娘娘的病情就好转了一一这真是极好的,不用被治罪,又捞了个医术高明的美名,岂不是美滋滋。
    这么一想,娘娘真是自己的贵人呀!
    而屏风后的颜欢欢,则是松了一大囗气一一赵湛的性子比太子还倔,要是他执意不要这娃,她就算哭滚打闹,恐怕也动摇不了他。打发了外人,赵湛坐到她身边,大手覆在她发顶摩娑片刻,低低叹息:“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小溯难道自带爹不亲的倒霉天赋?
    为了娃以后的待遇着想,颜欢欢赶紧挤了一眶水雾,委屈巴巴地望向他:“皇上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吗?”
    “不,”
    赵湛沉吟:“朕只是怕,生孩子如过鬼门关,好端端的妇人都有可能在产房里出事,你大病刚好……”他声音渐低,这个冷傲如寒冬松柏的男人,被雪压低了枝桠:“朕一想到怎么也叫不醒你的样子,就怕得心里没底,朕知道你疼惜这个孩子,不过以后,时日长着,他不会是你最后一个孩子。”
    不想颜欢欢胡思乱想,以为他嫌弃庶出的孩子,他又解释:“若能两全,最好不过,但若要朕从中取舍,别说一个没叫过我一声爹的孩子了,就是来十个,也比不上一个你。”
    ……卧槽,皇上,你是被魂穿了吗?
    这一重生回来,情话技能就像被点满了一样,教她惊讶。
    “皇上,你在哄我吗?”颜欢欢失笑,手抚上小腹:“让他听到,要委屈得哭出来了,爹这么嫌弃他。”
    “早晚得知道的,他如何比得上他娘亲?”
    赵湛说的大实话,对她前一句很是疑惑:“朕哄你?你不高兴了吗?要朕哄吗?”
    ……
    她收回上面那句话,还是熟悉的风味。
    颜欢欢放下心来,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得皇上垂怜,我怎会不高兴。”
    东宸宫一片喜气洋洋,表面上还是守着孝的朴素低调,但在东宸宫里伺候的宫人们都察觉到主子的好心情,不再像以往那般,每日冷着一张随时要将人打发去杀头的脸,虽然现在也不会有亲切的笑脸出现,但起码和熙了许多一一在颜氏苏醒的头一天,随井深夜准备茶水给忙於办公的皇上时,甚至在主子唇畔瞥见一抹浅淡的笑意。
    其惊悚程度,不亚於白日见鬼。
    之前颜欢欢有救驾之功,又徘徊在鬼门关,前朝和徐暖竹都不好逼人太甚,既然醒来,她也不能再宿在东宸宫了一一不然前朝就得先为规矩而炸。这后宫殉葬了一批,皇宫空出了不少宫殿,赵湛将最近东宸宫的长乐宫修葺一番,就安排她进去了。
    对此,徐暖竹听了是大大的不乐意一一皇上此举,明摆着册封后宫时,颜氏的封位不会低到哪里去。她生了半天闷气,映袖好生安慰了一整天,才让她将注意力重新落到孩子上。
    有子万事足,小小一个宫殿,就随皇上喜欢吧。
    徐暖竹又想,就算酬谢她救皇上一回了,要是让太子的人刺杀成功,她这会不知得沦落到何种境地去。
    这么一想,心气就顺多了。
    在颜欢欢脑海的时间段里,只不过是过了七天,又回到熟悉的长乐宫来,心中百感交杂,半是怀念,半是唏嘘。
    当初太子一登基,几乎每日都泡在她的宫殿里,精力无限,什么都玩,对民间玩意尤其着迷,前朝的言官炸了好几回,却对赖皮的太子毫无办法。他一不高兴,就称病不去早朝,左相气极,问皇上得了何病,他能唉声叹气的说一一见不着欢欢,朕心里苦,得了相思病啊。
    得知这事,颜欢欢和左相,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一一这娃恐怕是脑子有病。
    这是爱的表现吗?
    赵湛忙得脚不点地,安排好她落脚的宫殿之后,就没再宿在她那边,每日能来打个转儿就得匆匆离去,瘦了许多,倒比吃好睡好的她还像病人,问过他每日的行程之后,亦只能感叹,幸亏他身子骨好,不然早垮了。
    一个负责任的皇帝,过得不太爽。
    颜欢欢伤未好全,皇上特许颜夫人留在长乐宫陪她一段时日,檀纹秋芸自然也在长乐宫伺候。见了三人,她比得了奇珍异宝还要高一一太子处死檀纹秋芸的时候,人前人后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怕影响了腹中的小溯,忍着忍着,果真无泪。
    哭出来会舒服一点,颜欢欢却向来不喜落泪,为演戏哭一把是常事,真心实意为了自己的不幸而哭,则罕见得屈指可数。
    五年了。
    当檀纹出来迎接她,向她行礼,被扶起抬头时,担忧主子伤情的檀纹眼眶通红,却见主子眼泪刷地落下来,登时乱了手脚:“娘娘可是哪里难受?要传太医吗?皇上说过,有什么事都可以立刻传太医,不用经过皇后娘娘的同意……”
    话没说完,就被拽进她怀里。
    这是一个很不古代的举动,也很不合规矩。
    “檀纹,我好想你,”颜欢欢声音低低的,积压了五年的泪意,沉重得她酷不下去:“对不起。”
    “奴婢也很想娘娘……娘娘为什么要跟奴婢道歉?奴婢如何受得起……”
    “这一句,你受得起。”
    是她没有保护好她,甚至连哭,连烧一张纸钱都做不到一一太子心态奇怪,虽视之为珍宝,但有时却想弄哭她,她总讨得他欢心,却惟独在处死檀纹的事上,不愿如了他的意。
    檀纹被主子哭得方寸大乱,最后只能任她抱着哭个够。
    我命由我不由天,是很美好的一句话,而大部份时候,凡人都只能向黑恶势力低头。颜欢欢想,以檀纹的性子,恐怕到人头落地的时候,想的都是主子会不会在宫中受苦一一怪不了谁,谁也有可能成为那个被强迫着低头的凡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赵溯:你们先聊我去吃个冰粉
    ☆、第99章 099
    长乐宫。
    举国为先皇守孝,即使孕妇也不能例外,膳食极为清淡,偶尔为了胎儿着想,才添上一两道荤菜,赵湛让太医院订一份伤者要忌讳的吃食,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向来是许多太医的原则。横竖要吃得这么淡的又不是他们,於是在好彻底之前,颜欢欢桌上的菜,都能将嘴巴淡出个鸟来。
    腥辣食品更是大忌,容易留下伤疤一一檀纹和李氏看见颜欢欢背上的伤口时,哭得比她还惨,她倒过来安慰二人:“皮外伤,这不活过来了么?别哭了,看你俩哭,我怪难受的。”
    李氏瞪她一眼:“这也能说皮外伤!你别哄娘亲了,王太医已经跟娘亲说了,那个畜生将整把剑捅进你背上……这伤得有多深啊……”说着又掉下泪来,平日体面得从不大笑的夫人,在女儿出事后,将前半生忍过来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檀纹赶紧替她擦眼泪,可是她自己眼眶也红了。
    颜欢欢对着这俩心疼自己的,却是忍不住笑意,高兴得像心里抹了蜜似的一一这个时候,她有点明白赵湛听自己说好话,哄他高兴时的心情了,被人爱着,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她定定神,左手搭在娘亲的肩上,温声:“再惊险,我也挺过来了,以后就是宫里的娘娘,有救驾之功在身,孩子快出生了,就算失宠,过的也是好日子……”
    这哄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氏截住了话:“傻孩子,说什么晦气话!”
    “好好好,”颜欢欢举起双手投降:“是我说错话了,娘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女儿要开始享福了,以后要过上大金链子小项链,一天三顿小点心的日子的了,你不替我高兴吗?”
    【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
    ‘行家呀兄弟。’
    【客气客气。】
    连系统也来參一脚,伤感的气氛便被破坏了大半。
    “皇上待你好,娘亲自是替你高兴的,”
    李氏抹眼泪:“太医说,你这伤口,怕是要留下疤痕,虽然不是在脸上,可姑娘家的,娘亲只怕皇上以后嫌弃。”
    颜欢欢更是失笑:“皇上不是这种人,何况,为皇上受的伤,那能叫破相,能叫伤痕么?那是荣誉,那就是在背上的诰命!”
    为了让娘亲将这心头大石放下,她什么胡话都说得出来,语调激昂骄傲,好像下一秒就要为大晋征战四方,统一天下。好说歹说,总算是让李氏半信半疑地放下心。李氏叹气:“从你出嫁起,娘亲就没有一天是不担心你过得好不好的,可是娘亲无能,你便是过得不好,娘也无能为力,以前是王爷侧妃,等清儿出息了,还能为你搏得一份敬重,可是进了宫,成娘娘了……”她伸手,抚摸女儿娇美的脸庞,叹气:“当年选秀就盼着你别让皇上选中,怎么兜兜转转,还是进了宫。”
    宗室官家里,哪个不盼着女儿高嫁,或是被皇上选中有出息,李氏倒好,只希望女儿有平凡的幸福。
    颜欢欢低笑:“无妨,我正喜欢这种富贵日子。”
    这年纪,一季一个样,比起出嫁前,她出落得更加漂亮,身材拉长,五官长开一一李氏不禁唏嘘,女儿长成女人了,语气一缓:“你有自己的主意,娘亲就不多说了,既得皇上青眼,是你的福份,以后好好伺候皇上,别惦记家里,千万别想着替清儿讨差事,招了皇上的厌,男人最不喜欢女人在他身上打这些好处的主意。让他跟他爹自个想办法去!你跟清儿感情向来好得不得了,娘怕你着急他前程,娘亲就你们两个孩子,他是男孩,想要什么得自己去拼,娘亲和你爹都跟他说过,绝不能抱着妹妹在宫中得宠,就能方便行事的念头。”
    想到大哥,颜欢欢忍不住笑:“娘亲,大哥的性格我还不知道么?”
    要是她费尽心思给他讨好处,以颜清的性子,说不定会跟她生闷气。
    只是,二人怕是没有见面,闹别扭的机会了。
    “放心吧,皇上要用谁,自有他的主意,我哪能干涉。”
    得了女儿保证,李氏才彻底放下的来,抓紧珍贵的相聚机会,絮絮地谈上许多话。
    在人情社会摸爬滚打多年,华夏娱乐圈又是最看人情的地方,颜欢欢对怎么利用人情岂会没经验?简单来说,不知恩图报的人,就算怎么耳提面命自己为他做出过多少贡献,他都不会动容,不如省点功夫。而会报恩,或是对欠人情浑身不自在的人,则不需要提醒他们。
    或者说,不应该提醒。
    恩情,每提醒一次,即使不去使用它,也会次次贬值,甚至生出逆反的厌恶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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