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第122章
    “启禀王妃,王爷令奴婢前来传话, 道是今晚有要事处理,请王妃自行歇下, 不必再等。”
    丫鬟来禀报的时候, 楚绾绾正在对镜描眉, 看着眉尖那道因手腕猛然一抖而偏出了轨迹的墨色痕迹, 她沉默无声, 许久方才轻声道:“我知道了, 你下去吧。”
    “是, 奴婢告退。”
    脚步声渐行渐远,没一会儿屋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王妃……咱们歇下吧。”
    贴身丫鬟春容难过的声音让楚绾绾鼻子猛然一酸,她不敢再看镜中那个盛装打扮却终究掩不住憔悴神色的自己,飞快地站了起来:“……嗯。”
    看着她发红的双眼, 春容十分心疼, 忍不住低低地劝了一声:“姑娘, 王爷他……他迟早会登基成为万岁爷的。”
    而万岁爷,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的呢?
    楚绾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我知道……”她深吸了口气, 往前走了两步, 低声重复道,“我知道的。春容,我知道。”
    春容再也忍不住掉了眼泪,握紧楚绾绾的双手低声哭了出来:“姑娘,咱就把心收回来吧!”
    不要再喜欢那个注定会成为人上人,注定不属于你的男人,不要再为他伤心难过了!
    楚绾绾看着她,忍了又忍,眼泪却最终还是掉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应该把心收回来,可怎么收呢?已经给出去的心要怎么收才能回来呢?
    “是我自己不好,春容,我是活该……”忍了多日的眼泪一朝失控,便如同大雨倾盆而下,楚绾绾捂着脸蹲了下来,咬着手臂无声大哭。
    明知他娶自己是为了得到楚家的支持,明知他在迎她入门之前打发掉屋里所有女人是为表合作的诚意,明知道成亲以来的双人生活只是假象,明知他此生绝对不可能独属于她一人,她怎么就还是因为他的一时温柔而犯傻了呢?
    “不是的,姑娘,不是的!”春容边摇头边擦眼泪,“王爷先前待你好,你只是情不自禁……”
    哪个少女不怀春?尤其良人长得俊朗,脾气温柔,待自己又体贴专心,谁能控制住自己不动心呢?
    这并不是她的错。
    楚绾绾没有说话,待到眼泪流尽,再也哭不出来,方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哑着嗓子说道:“以后……不会了,春容,我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我会的。”
    春容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发红肿胀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之前的痛苦与伤心,可同时,她也在里头看到了一种看透一切后的清明与决绝。
    “姑娘……”她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擦干眼泪重重点了头,“我信,我信的。”
    她家姑娘看着温婉柔弱,可心性再坚韧不过,既然下定了决心,就算是剜心剔骨,她也一定能够做到。
    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贤德大度的淮东王妃,再无深爱孟怀的楚氏绾绾。
    从此以后,楚氏绾绾只为自己和楚家而活。
    “传热水,我要更衣沐浴。”心里仍有余痛,但楚绾绾并没有再去理会,她搭着春容的手起了身,转身往一旁的屏风后走去,然而才刚走了两步,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如海浪般猛然袭来,使得她什么都来不及说便失去了意识。
    ***
    楚绾绾怀孕的消息传来时,阿浓正在给团团喂奶。
    因记得翠烟说过亲自哺乳对孩子比较好,所以阿浓回家之后便打发了之前她不在时秦母使人寻来的奶娘,重新亲自上阵了。
    团团一开始有点不习惯,但喂过几次之后便好了。
    看着怀里吃得香甜的小家伙,阿浓眉眼一片柔软,一旁的沈鸳见此饶有兴趣地问道:“做母亲的感觉怎么样?”
    “很好。具体的……”阿浓抬头看看她的大肚子,笑了,“三姐姐再过不久就能亲自体会到了。”
    “我现在只觉得累。”沈鸳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翠烟今日怎么没有来?”因沈鸳胎相不稳,翠烟近来一直住在楚家,二人总是一道上门,今日却只来了沈鸳一个,阿浓因此有些好奇。
    “楚东篱的姐姐前些天被查出有孕,胎相不是很好,我请小翠儿去帮忙照看几日。”
    “原来如此。”
    二人又说了两句,沈鸳便有些困了,阿浓知道她最近嗜睡,便叫人扶她去客房休息了。
    沈鸳前脚刚出门,后脚秦时便回来了,见阿浓还在喂奶,这青年顿时便不大高兴地挑了一下眉:“臭小子,又抢你爹的东西!”
    这话阿浓每回给团团喂奶都会听到,她脸蛋微红地抬目嗔了青年一眼,心道臭不要脸的,哪个就是他的了?
    秦时最喜欢她眉目含嗔的样子,顿时心中一荡,凑过去亲了她一口:“就是我的,你哪儿都是我的。”
    知道自己不管是顺着他说还是逆着他说,这人都会更来劲,阿浓赶紧转移话题:“蜀中那边怎么样了?”
    “等晚上的,看你承不承认。”秦时坏笑着捏了捏她的耳垂,得了阿浓一记轻掐,这才拱手告饶道,“已经使人送来了投降书,也无人再要提为章晟报仇之事了。”
    阿浓这些天来一直半挂在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那我表姨母和表姨父……”
    “我给他们寻了个风景秀丽的小镇,以后他们会在那里安然终老。”见她不说话,秦时又拍了拍她的手,“若是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他们。”
    阿浓一愣,半晌方才释然地摇了摇头:“知道他们好好的就行,见面……还是算了吧。”
    发生了那么多事,中间还隔着章晟的死,她和表姨母之间终究已成陌路,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秦时轻刮她的鼻尖,笑容宠溺:“都听娘子的。”
    阿浓抿唇笑了起来,只是片刻又收了笑容:“经此一事,孟怀对你只怕会更添忌惮,接下来……”
    “我新伤未愈,旧伤复发,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暂时无力再掌兵权。”
    孟怀对秦时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再加上眼下对秦时来说也没有比主动后退更好的选择,因此阿浓对此并不意外,只是……
    “退一步当真就能从此海阔天空了吗?”
    “若能自是最好,若不能……”秦时抬手捏捏儿子胖乎乎的脸蛋,微微下垂的眼角勾出了一抹锐利的弧度,“我也不是那等任人宰割的无能之辈。”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团团便两岁了。
    过去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小的比如阿浓又怀孕了,如今已有三个月,得封定国侯的秦时欢喜得不得了。她家三姐姐沈鸳也生了个小小年纪就力气惊人的闺女,国舅爷兼庆阳侯楚东篱视之如宝,走哪儿带哪儿。另外余嫣然也紧随其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乐得白羽那胖子好长一段时间里都见牙不见眼。
    大的则比如孟怀登上帝位后定都洛州,改国号为丰,定年号为建元,使从前的大晋朝彻底没入了历史洪流。他从前的王妃,如今的楚皇后怀孕八月的时候被孟怀某个妃子害得早产,所幸翠烟及时出手方才保住了母子二人的性命,只是小皇子却也因此身子瘦弱,时常生病。另外,因新朝初立,朝纲不稳,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也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叛乱,江北王樊林的余孽更是逃到了毗邻江北的边境小国北戎,试图借助彪悍的北戎铁骑重新复起……
    诸如此类,不甚凡举。
    而这日,风情万种的大美人翠烟也要出阁成亲了。
    “好好待她。”
    看着一身红袍从外头走进来,清俊的脸蛋被衬得绯红一片,终于从一个悄无声音的影子转变成了鲜活真人的小九,阿浓微微一笑,继而便和沈鸳等人一起退出新房,将余下的时间交给了新婚的小俩口。
    “呆子,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我……来了。”
    女子俏生生的娇嗔声和青年微带紧张的声音从屋里传出,阿浓忍不住笑了一下,偏头看向即便已经做了娘亲却仍风流俊俏似郎君的沈鸳:“虽然挺突然的,不过他们俩倒很是相配。”
    小九跟着翠烟已经很多年了,可两人之间从未撞出过什么花火,也不知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之间的关系突然就变了,不仅如此,还火速定下了婚期,惊得大伙儿目瞪口呆。
    “小翠儿喜欢就行,横竖有我们在,她那男人也不敢放肆。”沈鸳懒懒点头,见不远处楚东篱已经抱着闺女在等自己,不由嘴角一抽,下意识往阿浓身后躲了躲。
    “三姐姐……”阿浓转头好笑地看着她,“已经晚了。”
    沈鸳摸了摸鼻子,在楚东篱父女俩如出一辙的委屈目光里干笑了一声:“回家,这就回家。”
    不就是借着小翠儿成亲的事情在外头玩了一天没回家么,至于这么幽怨么!
    “变了,球球,你娘变了。”雌雄莫辩的美丽青年对着肉嘟嘟跟个球似的闺女叹道。
    球球刚满周岁,还不大能听得懂自家老爹话中的意思,只歪着脑袋含糊地学道:“骗!骗!”
    楚东篱纠正:“是变。”
    “骗!”
    “也是,她确实骗了咱,明明说一天就回家的,结果这都一天半了。”
    沈鸳:“……”
    阿浓绷不住笑出了声,问一旁和楚东篱一起来的秦时:“前头酒宴结束了?团团呢?”
    以养伤为由在朝中领了个闲职,这一年半来几乎天天都能抱着媳妇儿睡觉的秦将军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小家伙正跟他小叔在外头的院子里边玩边等你,走吧,天色不早了。”
    阿浓点头,刚要应好,突然有一宫中内侍匆匆而来:“皇上有令,请定国侯即刻进宫商议要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女神=3=
    ☆、第123章
    第123章
    秦时已经很久没有受到孟怀传召了,因他的主动退让,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君臣二人并没有太多机会见面,因此这内侍的突然出现让在场几人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这大晚上的, 公公可知皇上宣秦将军进宫所为何事?”
    问话的是楚东篱, 他是楚皇后的同胞兄长, 新朝建立之初便得封为庆阳侯, 虽说封侯之后也一直醉心经商而无心朝堂, 可在孟怀面前却算是比较得脸的人, 因此那内侍并不敢怠慢, 忙恭敬地答道:“禀侯爷,具体为何小的也不知,听着似是与北方那头的战事有些关系。”
    “原来如此。”楚东篱目光微动,转头对秦时道, “那你快去吧, 我会派人送他们回家的。”
    秦时点头, 见阿浓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透出了些许凝重,不由微微一笑, 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做安抚:“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眼底幽深沉稳, 波澜不惊,并不见半点惊讶之色,显然心里对此事早已有数,阿浓长睫微垂,微微提起的心重新放了下来。
    旁人不知道,她却知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并非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孟怀不可能彻底放下对他的忌惮,他自然也不会真的让自己失去自保能力。
    不过,听说北戎虽是个小国,但他们兵强马壮,能征善战,又有江北余孽提供的武器钱财支持,并不好对付,孟怀这般着急地宣秦时进宫,莫不是战况不好,欲重新启用于他?
    ***
    阿浓没有猜错,最近北戎新来了十分厉害的统帅,短短两个月就带着北戎大军接连攻下了大丰边疆三座城池,情况十分危急。而朝中大将虽然不少,但在这等情况下没有比秦时更好的人选,再加上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秦时一直安分守己,行事低调,孟怀瞧着舒坦,心中芥蒂多少消了一些,因此稍一思索后还是将这事儿交给了他。
    秦时推拒不得,只得应下,并于翌日清早就匆匆启程,整装出发了。
    临行前,阿浓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还未显怀的腹部,轻声说道:“早些回来。”
    秦时重重亲了她一口,又俯身亲了亲她的肚子:“我会在孩儿出生前带着将士们凯旋而归。”
    阿浓努力咽下心头的不舍,微微笑了起来:“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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