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我只随意说说,你倒是急了。”苏怀云笑笑,又问道:“今天走了一遭,你明儿就不必再去库房了?”
    莲玉一听,却是不明白了:“姑娘,奴婢不去多转悠,库房的婆子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什么时候才把单子给拿出来?”
    她也是急了,要是婆子能拿出大夫人的嫁妆单子,只要抄录下来,以后苏怀云要是出嫁,单子一出,王秀咏就不敢把嫁妆私自藏下,这对自家姑娘来说是好事。
    怎么苏怀云一副不上心的模样,那婆子是王秀咏的陪房,不多催催,随意敷衍着,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再者,自家姑娘是想把古琴送给蒋家公子的。
    想到路娇娇居然有意接近蒋睿晟,莲玉就生气:“姑娘尽早把古琴送给蒋公子,不至于让路小姐捷足先登。”
    苏怀云听得好笑,知道莲玉是为自己愤愤不平,她笑着摇头:“听我的,暂且别管这事。路妹妹想要把古琴献给蒋公子,那也是她的事。”
    莲玉顿时急了,小声提醒道:“蒋公子跟姑娘指腹为婚,路小姐这是想要把蒋公子抢了去吗?她怎么能,怎么敢?”
    路娇娇怎么不能,怎么就不敢了?
    苏怀云眯起眼,当初路娇娇也是跟蒋睿晟有来往,只是要隐秘得多。
    也不知道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只看见蒋睿晟的好,所以对路娇娇的举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许蒋睿晟私下哄着路娇娇,这才没让人察觉出多少端倪来。
    但是苏怀云对蒋睿晟曾经痴心一片,哪里就真的一丁点都没瞧出来?
    她心下一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苏府里一个个都让苏怀云冷了心,也就把蒋睿晟看成了唯一待自己好的人。
    谁能想到,正是这个男人,最后却给了她最致命也是最狠戾的一刀在心窝上?
    莲玉听得满脸不解,又见苏怀云满脸冷意,一肚子的话到底没再说出口。
    自家姑娘已经不高兴了,她并不想让苏怀云难过。
    好歹这些日子苏怀云的身子骨有了起色,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莲玉只盼着她能长长久久快活下去,哪里会继续说扫兴的话来?
    “说起来,你家哥哥是在马厩里干活?”
    提起莲玉的哥哥,她不由黯然地点头:“多得姑娘出言,哥哥才能继续留在府里干活。只是他腿脚不灵活,跑不得,不好做跑腿的。从小身子骨就瘦弱,也是担不了东西,只能在马厩里伺候府里的骏马。”
    这伙计看着不用担不用抬,却着实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
    每天起早贪黑的,做的琐碎事不少,伺候骏马浑身都臭烘烘的。
    莲玉瞧着心疼,却知道自家哥哥能留在府里,已经是姑娘求情了。
    不然这么个奴才,病怏怏的,哪家都是不会要的。
    离开苏府,怕是要养不活自己。
    哥哥也是个倔强的,死活不肯用莲玉的月钱,她就算想私下贴补都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发瘦了。
    这些事莲玉没跟苏怀云提起过,毕竟自家姑娘在苏府也是过得兢兢战战的。
    终究苏府的女主人是王秀咏,并非大夫人,苏怀云求情一次,已经让哥哥受了不少白眼,若是再多多求情,哪里能继续在府里呆下去?
    就像哥哥说的,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其他的并不奢望。
    苏怀云沉吟片刻,问道:“你家哥哥可是叫莲恒,我仿佛记得他是识字的?”
    莲玉点头,答道:“哥哥以前跟着老管家干活,没什么大才,好歹能认得几个字。”
    想到大夫人跟前慈眉善目的大管家,苏怀云不由黯然。
    她印象中这位老管家手段厉害得很,大夫人去世后,勉强还留在府里。
    只是王秀咏进门来没两年,大管家就因为急病去了。
    原本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苏怀云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秀咏进府后,很快把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和婆子都打杀了。
    大管家想要阻拦,却无能为力,于是病了。
    正因为他病了,王秀咏趁机把管家给了自己陪嫁的那房人。
    等大管家病好,哪里还有他立足的位置?
    王秀咏吹吹枕边风,苏老爷就让大管家到庄子上养老。
    说是恩赐,谁不知道是王秀咏不喜欢他这个大夫人跟前伺候的继续留在苏府碍事?
    苏怀云那时候年纪还小,大管家对着她连连叹气,很快就让人用马车送去庄子上。
    没多久,就听说大管家病去了。
    他年纪大,这时候病死了,苏老爷也没放在心上。
    苏怀云也只是暗暗有些伤感,很快被王秀咏送来的新鲜玩意儿吸引住,哪里还会记得那个年迈的大管家?
    如今想起来,恐怕大管家也是难逃王秀咏的毒手。
    他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王秀咏哪里会容得下?
    大管家在府里兢兢战战,就想着多年来没功劳也有苦劳,苏老爷迟迟没表态,他也一再退让,王秀咏不至于要自己的小命。
    可惜,大管家素来精明,却没能看清楚苏老爷的为人。
    除了他自己,何曾会顾及其他人?
    苏怀云暗暗伤感了一会,见莲玉因为她提起莲恒而忐忑不安的神色,连忙安抚道:“我偶尔想要买外头的东西,经常出门去总是不好。院子里的小厮年纪不大,做事毛毛躁躁的,我就想着不如有事让你哥来办,莲恒又识字,办事我也是能放心的。”
    莲玉双眼一亮,笑道:“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哥哥就是了。”
    苏怀云笑了笑,这两兄妹原本是逃荒来的,大夫人心慈就把人招进来,却是个老实人。
    莲玉从来没提莲恒,只怕也是她这个哥哥反复叮嘱过的。
    不想让这点琐事送到苏怀云的跟前来,让她平添麻烦。
    苏怀云在苏府的地位不尴不尬的,莲恒也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苏怀云不能经常出府,总要有人帮忙办事。
    其他人她是信不过的,莲玉这两兄妹的品性却是不错的,交给莲恒来办,再适合不过了。
    “正好,你等会把莲恒过来。再跟管家说一声,莲恒以后替我办事,就不必去马厩了。”
    莲玉点点头,又迟疑道:“哥哥不在马厩,又不能到倾云苑里伺候,该怎么跟管家说才是?”
    “傻丫头,我的意思是让莲恒做管事,只听我话的管事。”苏怀云笑着摇头,莲玉哪里都好,就是不够机灵。
    听罢,莲玉顿时傻眼了:“这、这,奴婢的哥哥未必能做这事,毕竟他那腿……”
    想到莲恒的腿,她眼圈微红。
    做管事,那就是代表了苏怀云的脸面。
    莲恒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热,因为护着莲玉逃出来,也没能休息好,病得越发严重,等倒在路边被大夫人碰见救下,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只是喝药后休养了一段时日,却发现莲恒的一条腿僵着不会长了。
    这些年来渐渐长大,两条腿一长一短,为这事苏府的奴仆没少笑话莲恒。
    莲恒一年比一年沉默,答应在马厩做事,也是不愿意再跟其他奴仆来往,免得总是被讥讽嘲笑。
    想到这里,莲玉红着眼感激道:“奴婢知道姑娘心善,这是想提拔奴婢的哥哥。只是哥哥这双腿却治不了,出去给姑娘办事,要让姑娘被人笑话的。”
    “嘴长在别人脸上,何必庸人自扰?”苏怀云无奈地笑笑,并不打算改变主意:“你该明白,这苏府里我没几个能信的人,你是一个,你哥哥的性情必定跟你一样,我也是信得过的。若是你哥哥不愿意帮忙,我怕是连个能用的人也没有了。”
    见她神色黯然,莲玉慌忙摆手道:“奴婢不是不想让哥哥帮姑娘的忙,就是……”
    莲玉嘴笨,急得双颊涨红,不知道该怎么让苏怀云改变主意,又不让她难过。
    “不过帮我跑跑腿而已,哪里就像你这般如临大敌?”苏怀云看着她纠结的模样不由好笑,继续道:“你不妨等会跟你哥哥商量一番,只是我也要提醒一句。你以后可是要嫁人的,你哥哥一直在马厩里干活,还怎么给你撑腰?”
    “这话一字不落地回去告诉你哥哥,再让你哥哥拿主意。若是同意,下午就直接过来见我。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丢下这话,苏怀云摆摆手,示意莲玉来磨墨,走到桌前开始练大字。
    莲玉一边磨墨,一边皱着眉头,显然一颗心早就飞到莲恒那里去了,哪里还呆得住?
    苏怀云写完一篇大字,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墨汁都快要溢出来了,这才无奈地打发莲玉先去见莲恒了。
    第65章 送信
    不出苏怀云所料,下午的时候莲恒就过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苏府的管家。
    莲恒走得很慢,一直低着头跟在管家后面并没有吭声。
    管家微微仰着头,看见苏怀云的时候才拱拱手行礼:“听说大姑娘指名要这人做小厮,夫人担心此人在马厩呆得时日久了,早就忘记了府里的规矩,少不得要调教一二,这才好送到倾云苑来,没得冲撞了大姑娘。”
    调教?
    苏怀云微微一笑,放到谁的手底下去调教,又是调教多久,这不是王秀咏推脱的话吗?
    或许王秀咏不明白她为何会指名一个瘸腿的小厮到倾云苑来,不过瞧着是不打算让苏怀云轻易如意,让管家来恶心自己。
    “怎么,我只是想着总出门不甚方便,就想要个顺眼的小厮来跑腿。人我急着用,调教得多久,可不就要耽误事了?”苏怀云挑眉,看着管家道:“我院子里的人,我自己来调教就是了。母亲贵人事忙,还得亲自调教,这才是耽误了母亲的大事。”
    管家被堵回来了,眯起眼道:“夫人担心大姑娘,若是姑娘急着用,不妨先用其它已经调教好的小厮。”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倾云苑里的丫鬟婆子极少,能近身的也就莲玉一个。
    有个小厮在外头跑腿,恐怕也是做些苏怀云不方便做的事。
    若是王秀咏的人,等于是在倾云苑和苏怀云的身边放下一颗厉害的眼线。
    不管做什么,王秀咏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也得看苏怀云愿不愿意才是。
    她冷笑一声,说道:“我挑一个小厮罢了,管家却推三推四的,莫非打算把自己的亲戚送到倾云苑来,好多讨要些好处来?总是把母亲放在嘴边,只怕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管家憋得脸色微红,辩解道:“大姑娘可误会小人了,这的确是夫人的意思……”
    “怎么可能是母亲的意思,母亲最疼我了。不过我病了在院子里闷着,就特地花了大价钱从外头买了一对蟋蟀回来,只是点了一个小厮进院子跑腿,又怎会阻拦?分明是你这老东西欺上瞒下,故意给我没脸,难道是觉得我给的荷包太小,这是不乐意替我办事了?”
    苏怀云不管不顾,直接就把一串罪名扣到管家头上去,比起平日的顺从柔弱,多了几分凌厉。
    管家一愣,显然也明白苏怀云是主,他是仆,不好继续跟这位大姑娘争辩,吭哧吭哧道:“大姑娘若是不信,只管到夫人跟前和小人对质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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