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顾长安尖叫着,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跑到顾长卿面前,伸出手就要抓她的头发。
顾长卿往后一躲,让她扑了个空。
“顾长卿!就是你!是你陷害我!你好狠的心!”
“姐姐,在皇后面前,话可不能乱说。在家中你打我骂我我也就认了,可在皇后面前,莫这样乱说呀!”
顾长安还准备打她,被皇后一声呵斥住了。
“住手!来人!把郑夫人和顾大小姐送回府!给在座夫人小姐上解毒汤!”
郑氏狠狠瞪着顾长卿,后者只是一副害怕的样子。
“顾长卿你给我等着!”
顾长安的尖叫响彻在整个御花园,吵得皇后头疼不已。
“今日这样一出闹剧,实在对不住各位,稍后喝完解毒汤,本宫派人把各位一一送回。”
“长卿,你跟本宫去凤栖宫领赏。”
“是,娘娘。”
顾长卿跟在皇后身后,走向了凤栖宫。
容离站了起来,轻轻笑了。
今日这场宴会,本以为毫无意思,没想到,竟是如此精彩。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
容离想,若这样的女人能与自己有共同的敌人,必然是极好。
凤栖宫,皇后让人端上了一碗解毒汤,给了长卿。
“长卿,你今日这一出舞,真是精彩。”
“谢皇后娘娘,娘娘谬赞了。长卿只是想助兴,却不曾想...今日真是...都怪长卿...长卿不该说出来的...”
皇后叹了一口气,“哎,何曾是因为你。郑夫人一贯谨小慎微 ,不知今日怎会如此着急,把患病的长安带过来。”
“这个...长卿本不该说的...”
“但说无妨。”
“这话长卿真的不该说...但...长卿不想皇后怪罪姐姐。”
“姐姐今日患病还要来宫中,并非是不顾皇后娘娘以及各位女眷的安危,姐姐...姐姐只是想在孝王面前再展风采而已。”
“请皇后娘娘念在姐姐一片痴心的份上,不要怪罪姐姐。”
皇后看了她一眼,长卿眼里没有半点虚假,全是真心实意的担忧。
顾长卿一个人走在宫中小路上,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上一世她住的芳草院。
想到芳草院,她忍不住笑了。
名为芳草院,不过是顾长安和容赫对自己的羞辱而已,嘲笑她如破败的杂草,而那整个又小又破的院子里,尽是荒芜杂草。
上一世的记忆奔涌而来。那些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许下的诺言,以及夜里闪闪发光的眸子,顾长卿没有一刻忘记过。她时刻把他织下的弥天大谎拿出来,一遍一遍细细想过,又一遍一遍回忆着她所遭受的他们给她带来的无尽苦楚,以及那深宫红墙里度过的荒芜岁月。
每每想到,顾长卿那颗心就不再是自己的,犹如刀割又宛若针扎。但她不会因为这样放过自己,她必须让自己时刻记住重生的目的与意义。只有让那两个人败倒在自己脚下,让他们承受非人的苦痛,她这一生,才算不白活。她必须要用他们的鲜血祭奠自己上一世的灵魂。
至于她自己的归宿,她从来不需要,也不担心,因为她活着的目的,只有那一个而已。
顾长卿轻轻靠着那扇破败的宫门,荒凉从她心里蔓延开来。
容离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他甚至能感觉到从她身上的悲伤。他不懂,今天这场宴会,她才是赢家,为何难过的却是她。
顾长卿那张脸本就小巧精致,又因为她常常蹙眉,看起来英气十足,惊艳四方绝不是问题。或许是因为庶出的缘故,在健康城里并无名气,世人也极少知道这个太尉府的三小姐。
容离看着她那张连哀鸣都不能发出的脸,竟想去安慰。
“顾小姐不是去了母后那里,怎么走到了这里?”
顾长卿吓了一跳,赶紧从过去中回过神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再转身时。已是翩翩女子一枚。
“长卿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容离一步一步靠近她,离她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顾小姐今日可是出尽了风头。让本太子大开眼界,终于知道什么叫'一山不容二虎',我想,你们顾家,怕是一山难容二美吧。”
顾长卿直视他的双眸,丝毫不被他击退。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似是装着整个砚台,瞳孔是她不曾见到过的纯黑,而那一汪墨水中,又好像盛满了整个天空。
“太子殿下难道眼神不好?”
“哦?此话怎讲。”
“长卿认为,顾府从来不存在'两美'之说。”
“在长卿眼里,从来没有觉得顾长安是一美。”
容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竟开怀大笑。
“妙!妙人!我竟不知,三小姐怎在我眼前说这话,难道不怕我戳破你的假面?”
顾长卿笑了笑,“太子说笑了。长卿什么面貌,太子殿下难道不清楚吗?”
容离与她对视着,谁都不肯先一步认输。
“顾长卿,我问你,你为何一定要置顾长安于死地?”
“如太子所说,难容彼此而已。”
“顾长安的目标,是太子妃,继而,就是皇后。你容不下她,难道说,你的目标,也是太子妃?”
容离突然靠近她,顾长卿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原来这个男人的呼吸也是热的。那一刻顾长卿是这么想的。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眼前这个常年身居高位的男人太过冷酷,手上也沾染了太多鲜血罢。
“如果我说,我的目标是让你登上皇位呢?”
“那么。你就来当我的皇后。”
猛虎隐利爪
顾长卿坐上回家的马车,一路上都在想刚刚容离说的话。
“那么,你就来当我的皇后。”这句话听起来太过有吸引力,但她却不能去相信。
经过上一世惨痛的教训,顾长卿哪里敢再相信男人的话,尤其是皇家的人。
谁都道天子难当,可顾长卿明白,比天子更难的,是皇子。只要那天下至尊位子上的人没有死,只要没有任何人登基为皇,那么,所有皇子都少不了一番你争我夺。结局只有一个人胜利,而其他的人,必然非死即伤。
容帝如今有四个儿子,嫡长子就是当今太子。虽然容离贵为太子,但面子上看起来却是无心皇位,对任何事都无欲无求。但顾长卿知道,容离绝对不简单。他既然能把自己高强的武功隐藏地如此之深,就必然不会把皇位拱手让人。
而容赫,在上一世她就早明白了他的野心。一贯扮演着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利的二皇子形象,可顾长卿却深深了解,这个男人内心有多么阴暗邪恶。上一世,容赫掌握着军中大权,因为自己和顾长远的关系,他在军中呼声极高,而太子容离,只有朝臣支持,没有兵力,真要斗起来,根本毫无胜算。
三皇子容绍常年镇守边疆,看似与这场战争并无关联,但实际上,他一定在抛光养晦,等待最好的时机一举得胜。
四皇子容晞,听名字就是个阴柔之人。花天酒地是他的目的,上一世他也丝毫不关心谁成为最终的赢家,只是过好自己无忧无虑,美人相伴,美酒常在的日子而已。
在这场斗争中,看似容离胜算最大,其实不然。容帝确实把他立在太子之位,但也仅是因为礼数,只因他是嫡长子而已。顾长卿从上一世就看出,容离并不是皇上最中意的人选。容离现在无欲无求,又丝毫不会武功的形象,不是害怕,只是在隐忍中隐藏锋芒。只有这样,他才会一直待在太子之位上,等待最后一击致命。
顾长卿知道,自己想置容赫与顾长安于死地,根本不用拆开他们。既然上一世,容赫那样爱她,为了她,把自己当成一颗傻傻的棋子,让自己为他付出一切登上皇位,到头来,却是顾长安坐享其成。那么,这一世,她要让他们想分开也不能分开!
容赫的目的是皇位,为此,他必然会想要把顾长安纳入麾下。有了太尉府的支持,如虎添翼,他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今日见了皇后,顾长卿终于明白,上一世的容赫为何放弃一开始就夺得顾长安芳心的机会,而选择自己。
皇后早有意把顾长安许给容离,他自知有皇后在,自己争不过容离,便挑了自己这个庶女下手。本想以自己来拉拢太尉,没想到,他失算了。自己只是一个最卑微的存在。
即使如此,容赫依然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样子。他或许也没有想到,顾长卿会为了他从军,成为将军,最后成为让他胜出的最大因素。
顾长卿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好像每一次斗智之后,她都感觉到被掏空一般劳累。仇恨这东西就是这样,在伤害别人的时候,也划伤了自己,但她没有喊停的权利。
马车停在了太尉府大门,这一次,顾长卿昂着头从大门进入。
侍卫不敢拦她,因为她身后站着的,是三位皇后那边来的侍女,手上捧着的,是皇后赏赐的金银珠宝。
“萧婆婆,劳烦您跟着长卿来一趟了。”
萧云如微微俯身,笑了笑,“三小姐言重了。皇后娘娘看重你,让我跟着来,三小姐莫如此讲礼。”
顾长卿把萧云如扶起来,嘴上说着不客气,但举手投足都是对她的尊重。
萧云如领着两个婢女跟着顾长卿进了府,走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那座破败的别院。
“让婆婆见笑了。长卿实在没脸把婆婆带来这样的屋子,恐脏了婆婆的脚。长卿更是不敢把皇后娘娘的赏赐放在屋里。婆婆到这里就好,长卿自己拿进去,待父亲回来,长卿再把这些都交给父亲母亲保管。”
萧云如虽一贯就听说这顾家三小姐在太尉府毫无地位,却不曾想,竟到了如此地步。
萧云如自问阅人无数,但此刻,她看着顾长卿低着的头,那眼里还有忍着不流下的泪水,她竟不能从里面找到虚假。
“贱人!叫你骗我!你个贱人!”
院子里忽然一阵打骂声,尖叫声,顾长卿一愣,随即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顾长卿推开门,那被群群围住的人就转过身来。
“顾长卿,你好本事!”
“母亲!母亲!您为何要这么对娘亲!娘亲有什么错!”
郑氏松开了抓着赵氏头发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顾长卿面前,上前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确实厉害,顾长卿只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黑,连耳朵也不大听到了。
“顾长卿,你身上的疹子呢?!”
顾长卿抬起头,嘴角还有血,而眼眶里,全是泪水。她捂着脸,无声地哭泣,谁见了都我见犹怜。
赵氏一见女儿被打,赶紧上面抱住长卿。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