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看着哭得几乎背过气的童艳艳,童延只能把眼泪强忍回去,颤抖的手搂住童艳艳的肩,“没事,没事,你还有我呢。”
    以后,童艳艳也只有他了。
    第35章 小兽
    童老太太入土为安,剩下童延母子两个。
    对童延来说,这是平生第一次,相依为命的感觉这样强烈。
    上午在片场刚下一场戏,想到童艳艳一个人在家,心里头有些不安稳,童延在候场的一片坐下,给童艳艳打了个电话。
    “你待会儿出去洗头?……那行……你干脆午饭就在外边吃得了,自己一人份的也不好做。”
    小田在一边听了全部,等他放下手机,小心地问:“你什么时候回聂先生那儿去?”
    反正不是现在,童延把电话揣口袋,“等一段呗。”而且聂铮自己也跟他交待过,好好在家住几天。
    就这样坐着,心里还是不安,又掏出手机,翻出童艳艳的号码再次拨出去。
    “哎,今儿降温,你出去多穿点儿……”
    等他把电话挂了,小田说:“小童哥,你真孝顺。”
    童延眯起眼睛叹了口气,这也不全是孝顺。老太太说走就走,他可真是吓怕了,这事儿说起来挺没道理,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总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童艳艳也弄丢了。
    心里头神神叨叨是一回事,正事还是不能耽搁的,童延发了一小会儿呆,拿起摊在腿上的剧本,翻找到他下场戏的那一页。
    空旷的摄影棚,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透凉的风,童延打了个寒颤,把外套裹紧了些。
    秋天来了,这一年的秋天格外肃杀凄凉。
    即使没刻意张扬,童延家里人去世的事儿还是被剧组其他人知道了。不管关系远近,知道点事儿的大都宽慰童延一句节哀,包括男主演。尽管被这人孤立过,就冲这节骨眼上的问候,童延决定不往心上去。
    倒是奉承男主演顺便踩童延一脚的那位十八线尴尬了,估摸着尴尬之下愈发决定把贱人当到底。
    童延在化妆室第二次听见十八线嚼他舌根,还是对着男主演,“奕衡哥,就您大度。谁家没点事儿啊?可您看他那样,抓着机会就博同情,这是给谁看呢?”
    你他妈家里出点事博同情给老子看看!
    童延心里一阵烦躁,想着下场戏是他的,怕耽搁酝酿情绪才没撕破脸吵。
    妈的,古老头可还在外边等着看他下场戏呢。
    这一条拍的是童延终于看清女配的真面目,痛心疾首地跟女人摊牌。这一天他十分在状态,痛苦表达出去了,隐忍的情绪也收住了,表现得当,一点不突兀。
    古老头看完全场,从片场出去才对郑总监说:“一天一个样儿。”
    郑总监笑着说:“这可多亏您。”
    古老头打起了机锋,“全靠我也没用。”
    郑总监哪能看不出,“您放心,我有打算。”说着从兜里摸出手机调出页面,递到古老头面前,“既然演技这条路,他能走得通,下面就这个角色了。”
    古老头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哑巴?”
    郑总监点了下头,“年轻帅气的哑巴黑客,还是个悲情人物,能锤炼演技又能提高人气。”
    这是部电影,电影拍摄从时间上来说比电视剧宽裕得多,时间宽裕,演员就更容易出细节。
    古老头满意,但也不满意,“哑巴,你确定时间能充裕到他把角色摸透的程度?”
    郑总监笑了,压低声音说:“也不怕您知道,这部戏男主演已经定了周煜。”
    古老头:“哦?周煜。他签云星果然是为了转战大银幕?”
    郑总监应了声是,接着解释:“这是视帝转型大银幕的第一部 戏,周煜本人很认真,公司也很看重,到时候拍摄进度会慢一些,进度慢嘛,大家都好说,童延也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咱们就等着他慢工出细活,演好了,明年拿去冲奖试水也是可以的。”
    古老头喜形于色,但还是摆摆手,“他还需要历练,一口吃不成胖子,我的想法,三年内能入围陪跑。童延才十八,还年轻嘛。”
    是啊,年轻意味着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十八岁,又不是童星出身,换别人也就刚刚挨着娱乐圈的门,童延现在这状况已经很可喜了。
    但从片场出去才一个钟头不到,郑总监又遇上了件不太可喜的事儿。
    车在市区晃荡,路过一间连锁量贩门口的时候,他眼神朝外边一甩,正好瞧见一男一女在路边广场拉扯。
    男的身材魁梧,脸上有道疤。至于那女的,包臀连衣裙把人穿得妖妖乔乔的,可不正是童延妈?
    广场上人不多,男人拖住童艳艳的胳膊不让走,童艳艳横眉竖眼像是在骂人,抬腿就把鞋跟在男人脚背上踩。
    前面就是红灯,这一片不好停车,但郑总监也打算强行停车,无论如何,一女人被人当街纠缠,坐视不理总不像个人。
    可事实没给他违章的机会:童艳艳趁着男人吃痛,明明都走出去了几步,回头见男人还在原地没动,又转身自己拉住了男人的胳膊,看样子还问长问短地关心上了。
    郑总监不忍直视地把车开出路口,得,打情骂俏。
    童延妈这是赶在大街上跟老主顾打情骂俏。
    怕童延后腿太壮,不够她拉?
    接着,童延要上个综艺节目,录制地在中部的c市。他出发前一天下午,郑总监去了趟片场。
    “小田陪你去。alina的名片你收好了,细节我都跟她敲定了,她跟我们有长期合作,录制中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问她,她知道怎么做。”
    童延把名片揣包里,“行,我知道。”
    郑总监特意留心他眼色,问:“上次办事的时候,来磕头的那男的是谁?有刀疤那个。”
    办事指的是给老太太办丧事,童延听见刀疤男就不怎么舒坦,笑了下,“那是以前的邻居,放心,我们跟他没什么来往,以后也不会来往。行,不多说,那边叫我上戏了。”
    郑总监望着童延的背影,忍不住拧起眉,什么叫不会有来往?童艳艳昨天还跟那男的还在马路上拉扯,拉扯那地儿就在娘俩租住的小区旁边,说不定人都引家里去了。
    显而易见,童艳艳还瞒着童延。
    烦躁,这事儿跟童延自己说还没用,这孩子一到自己亲娘面前脑子就犯晕,怕是怎么也不忍跟童艳艳把话说透。
    郑总监出了片场,思虑再三,从兜里掏出手机。
    翻出一早存好的号码,拨了出去,很快,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你找谁?”
    郑总监说:“我找童女士。……我是郑昭华,您还记得吗?”
    童延这晚回家之前也给聂铮打了个电话,说的无非是他要去外地录节目的事儿。
    聂铮听完,吩咐他:“注意你的腿,不适合的环节不要上。”
    他不参加游戏都是一早商量好的,聂铮这是在敲打他,不要在事急从权时自作主张。
    童延痛快应了,“放心,我明白。”
    片刻后,又听聂铮问:“家里怎么样?”
    童延说:“挺好,老太太病了这么久,我跟我妈都有准备,没什么缓不过来。”
    缓得过来的是人死如灯灭,缓不过来的是留下的人怎么活。童延现在的状态,满心都是他妈,一会儿不见音讯就心里发毛。
    童延晚上回家时,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满满一桌子菜,全是他爱吃的,而童艳艳眼神有些木讷地在桌边坐着。
    童延脱下外套,甩一边,“今天做饭这么早?”
    他妈眼神还是直的,没答。
    伸手在女人面前晃了晃,“哎!”
    女人突然回神,吓一跳似的,忙起身,“哎,你回了?我去盛饭。”
    童延顺手就把他妈按坐下,“我去!你这是发什么呆?”
    进厨房,盛出两人的饭,又带了两个小碗喝汤,童延把自己双手都塞得满满的。
    到餐厅,东西被童艳艳接过去,“我刚才在想你奶奶。”
    母子俩坐下吃饭,童延真是饿了,狼吞虎咽吃了不少。放下筷子,想到自己要出门两天,舍不得,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主意,“我明天一早就走,你跟我去呗?现在订票还来得及。”
    这念头生出就一发不可收拾,“我要出去两天,你跟我去呗。”
    童延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大概是有亲人去世,如今他心里头着实害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童艳艳像是愣了一会儿,手指用力推他脑门,“跟老娘闹什么呢?你都多大了,这辈子都离不开娘不成?”
    他心里又有些发毛,“不离就不离。”
    童艳艳呸了一口,“说什么笑话?以后,你还要娶媳妇儿……”
    越说眼神越黯淡,“小混蛋,才一眨眼的功夫,你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童延顺势往他妈肩上靠,“我且没到娶媳妇儿的岁数。”
    女人用手摸他的头,眼睛直直朝前方望着,自说自话:“你记着,以后找媳妇儿找性子温顺、不给你气受的。日后成家了,你这一天到晚在外晃的性子也要收敛……,我儿子出息大着,还愁找不到个知冷知热的人。”
    童延嚼出些不对,按住他妈的手,“说这个干嘛?你这是怎么了?”
    童艳艳眼皮跳了两下,很快眼神垂向他的脸,“没什么,楼下超市家的儿媳儿特凶,怕你也找个那样的。行了……一边儿去,老娘去洗手间。”
    看着童艳艳的背影,童延觉得今天这气氛莫名凄凉,但他自己这些日子本身就有些抽风,所以没多想。
    次日晨,他登上去c城的飞机,没勉强童艳艳跟着他去。
    此时,童延还没想到,这一去一回,他面临的将是多大的风波。
    两天后是周末,聂铮难得空闲。
    上午,自己开着车出去,刚出院子,接到郑总监的电话,“你在哪?能来接我一趟?”
    难得说服郑总监去郊外见夏姨,聂铮只能不厌其烦。半个小时后,到了郑总监留下的那个地址,见这不着调的异母哥哥就站在路边,把车停下了。
    郑总监开门上了副驾座,乐颠颠地说,“要不是我车坏了,还逮不着抓你当司机的机会。”
    这地段离郑总监住处还远,倒是就在童延母子的租住地外面。
    聂铮顺口问:“你怎么在这儿?”
    郑总监呵地一笑,没直接回答,“拜托你,等童延回来,赶快把他召回你家去。”
    聂铮望着前方的路面,“现在不合适。”
    显而易见,童延外婆刚走,家里就剩下孤母一个,陪几天也正常。
    郑总监舌头立刻迸发出逆天能量,“可别照顾那位女士的感受了。童延那个妈啊,不是我说,心是好的,可眼界在那,除非待着不动,一动就得拖童延后腿。我跟你说,就前些天,他妈还跟以前的主顾来往……”
    “前些日子,我实在看不过眼,把她叫出来坐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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