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陶梦阮当然知道,那药可比当初陶梦然给她下的高端多了,融在茶水里面没有半点颜色,有了茶香掩盖,那点点气味也很难闻出来,当然,价钱也贵了不少。陶梦阮对内宅里害人的手段没有多少研究,可在药物上面,比她强的人还真不多,当年外婆曾说过她是百年少见的奇才,尤其在药物识别上面,鲜少有能逃过她的鼻子的。
    再是毒药,也有可取之处,安氏下的这一味药陶梦阮当年还用心研究过,药材贵重,但不管制毒还是制药,都有极大的用处,到这儿之后却发现,那种前世当做宝贝的药材,这个时代居然主要用在内宅害人!陶梦阮当时只想骂一句暴殄天物,令女子宫寒难以受孕只是这药材最无用的一个功效好吧。
    陶梦阮一面心疼,一面看着安氏心疼,连着好几天,茶汤里都加了料,陶梦阮不碰,安氏锲而不舍,还故意将时间拖久了,看陶梦阮熬得住多久不喝水。陶梦阮还真熬得住,别说一两个时辰不喝水,便是一天不吃不喝,陶梦阮也能面色不变,所以,最终是安氏熬不住了。
    “是我不是,明日让下人给你被白水。”安氏吐了口气,恨不得明日往杯子里下砒霜。
    陶梦阮奇迹的看出了安氏的表情语言,却并不觉得安氏会真的给她下砒霜,砒霜那种东西太危险了,不是可以闹着玩的,毒死了陶梦阮,她当然也脱不了干系。向安氏拱了拱手,陶梦阮带着丫头们告辞,嗯,明日好像有个宴会,应该不用去看安氏理事了。
    ☆、第五章 认了
    陶梦阮嫁到靖国公府的第十天,头一次以靖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出席宴会。元亭长公主的在府里办了个小宴,邀请各家去赏花。
    如今正是三月里山花烂漫的时候,大户人家宅子里都有专门整治的花园果园,到了季节邀人赏花,除了交际之外,也是各家相看媳妇的好机会。元亭长公主是当今皇帝嫡亲的妹妹,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兄妹两个感情依然很好,自然有无数人巴结着长公主一家。
    安氏对这次赏花宴很是重视,元亭长公主一家圣眷正隆,长公主的长子才刚刚及冠的年纪,与司连瑾一样,供职于集贤殿,也是品貌绝佳前途无量,虽然已经定亲了,但二公子舒明义正是议亲的年纪,长公主办这一场赏花宴,自然也有相看儿媳妇的意思。安氏想给司连珏定一个高门媳妇,也希望女儿嫁得好,虽然她更重视司连珏这个儿子,可女儿嫁得好也是儿子的助力,而舒家也算一个很好的选择。
    陶梦阮虽然是世子夫人,但既是新妇又是小辈,跟着去也就是慢慢认识人,积累人脉,府里姑娘少爷们的婚事自然是安氏这个当家主母操心的。司家姐妹几个,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姑娘,年纪还小的四姑娘和五姑娘,司羽然和司安然也就差了一岁。司羽然是杨氏想要她参加选妃,耽搁的,司安然刚十四,是安氏挑剔着还没有定亲。
    司老夫人年纪大了,这样的宴会叮嘱了陶梦阮等人几句,也没有跟去凑热闹的意思。府里备了两辆马车,安氏带着司安然坐了一辆,陶梦阮就跟司羽然坐在一起。杨姨娘在几个姨娘当中出身算好的,但严格的说也没有资格管儿女的婚事,可安氏摆明了不管司蒙和司羽然的事,靖国公和司老夫人也就默许了杨姨娘替儿女操办,可即便如此,杨姨娘也只将心思放在司蒙身上,根本忘了还有司羽然这么个女儿。
    陶梦阮看司羽然安静的坐在对面,都有些同情这个小姑娘了。当娘的将儿子当个宝,女儿却连根草都不如,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杨姨娘忙着操持司蒙的婚事,还要硬生生耽搁女儿的姻缘,陶梦阮觉得,若是她处在司羽然的位置,一气之下说不定还要给杨姨娘和司蒙找些麻烦。
    司羽然一向安静,见了陶梦阮也只是问一声好,没有更多的话,陶梦阮也看不出这个才十五的小姑娘心里想些什么。虽然是小姑子,但陶梦阮也没打算跟司羽然和司安然多要好,不说别的两个人刺猬一样的防备着她,她就没有热脸贴上去的心思,反正一两年的功夫,两人也都该嫁人了。
    公主府是长公主出嫁时先皇赐下的府邸,陶梦阮早就听说过长公主府的奢华雅致,如今亲眼看到,还是有些惊叹。司安然从陶梦阮面前走过,不阴不阳道:“知道大嫂小门小户来的,如今进了国公府还是收敛些,别在外面丢人!”
    司安然这话说得不轻,旁边的人都看过来,安氏微微勾唇,停了脚步,还想补一刀,却听得陶梦阮淡淡道:“美丽的东西当然应该欣赏,三妹妹觉得不对吗?”
    “……”司安然不好接话了,她要说公主府的东西不值得欣赏,长公主哪怕气量大,对她怕是也没有多少好感,若说值得欣赏,那她对长嫂的态度就有问题了。旁边往来的可都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若留下这样的印象,对她影响自然不好。
    “安然年纪小,一向心直口快,大郎媳妇不要怪她才是。”安氏原本等着陶梦阮反驳,陶家底蕴确实不差,可人丁单薄,总体来说还是弱了一层,更何况跟靖国公府相比。却没想到陶梦阮既不反驳,也不与司安然相争,却转而抓司安然的空子,与之前得到的消息却不大一样。
    陶梦阮微微侧目,心直口快,也就是说司安然说的是对的,只是措辞不好?陶梦阮似笑非笑,安氏一心想着司连珏代替司连瑾的位置,自然不遗余力的贬低她,顺便再抬一抬司安然的身价。然而,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如她的意!
    陶梦阮淡淡一笑,道:“是啊,三妹妹才十四,我做嫂嫂的哪能与她计较。”
    “……”安氏脸色微变,十四岁可不小了,一般人家的女孩子,十二三岁就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免得叫人看低了去。
    “我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不进去吗?”陶梦阮将安氏的脸色看在眼里,也不理会她瞬间转冷的目光,只淡淡的问道。她可不担心安氏回去告状,这些时日她也看出来了,靖国公和司老夫人早就习惯了安氏对其他子女明明白白的打压,她说什么话,两人也不大放在心上。至于今天的事会不会影响司羽然和司安然,呵呵,那两人也没安什么好心,她管她们去死!
    安氏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跟陶梦阮分辩,陶梦阮嫁了人了,娘家的小弟才九岁,完全不受什么影响,所以陶梦阮根本不怕人家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可她不同,她儿子女儿都在议亲呢!尤其是司安然,今天这一出,难免叫人觉得司安然冲动不够沉稳,若是为嫡长子相看的,自然会有些考量。
    安氏本来就是板着脸的严肃模样,有了这一出,脸色更加板正了些,见了元亭长公主,陶梦阮就细心地发现长公主脸上不太明显的不喜。
    元亭长公主的次子确实在议亲,长公主今年的赏花宴用了心,确实是存了为次子相看媳妇的意思。原本安氏请娘家嫂子帮忙透过些意思,元亭长公主也思忖着靖国公府门第家风都是好的,那姑娘虽是继室所出,但也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也算过得去。只想着印象了安氏一向严肃板正,为人有刚硬强势,家中长媳性子绵软,若是叫弟妹压下去了反而不美,这才存了亲自看一看的意思。
    安氏虽然对长公主挑拣的意思有些不满,但也舍不得这门亲,出门之前特意嘱咐了司安然收敛一些,没想到司安然一来就忍不住去招惹陶梦阮。发生在公主府门前的事,陶梦阮她们进来之前长公主就得了消息,得知司安然在外头就故意为难长嫂,长公主没见到人就先给她打了个叉,连娘家长嫂都不敬重的,到了婆家能妯娌和睦?至少在娘家她跟嫂子还没什么利益纠葛呢!
    安氏不知长公主心里已经有所决断,想说两句好话,探一探口风,但她早已习惯了严肃不将情面的表情,说好话也说得有些僵硬。长公主对司安然没有了意思,提了两句就叫人带靖国公府一行人先去园子里看戏,意思自然是十分明显了。
    司安然对舒明义没什么心思,但她看不上别人跟别人看不上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司安然脸色不好看,又不是那能忍的,出了门便堵着气走开了。安氏也有些恼,又不好追着女儿去,向司羽然道:“去看看你妹妹,她要是有什么闪失,看我怎么收拾你!”
    司羽然低着头,微微抿着唇,她自然不愿意替安氏去看着司安然,她是庶出,出来走动的机会不来就不多,不在外面走动让人认识她,去看着个不懂事的丫头,她失去了表现自己的机会,谁会替她考虑她的未来?只是,安氏不能支使陶梦阮,陶梦阮不开心了顶回去也不算什么,她却不行,父亲不关注,母亲只是个妾室,谁能替她做主。
    “还愣着做什么!”安氏见司羽然不动,脸色更沉了些。
    “是,我这就去!”司羽然吓了一跳,连忙答应下来。心里却是冷笑,心知长公主府的这门亲事基本上没得提了,安氏心里不爽自然拿她出去。可她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就得处处受气,带着人往司安然跑开的方向追去,走了没多远就坐了下来,压根没打算费心费力去看着司安然。
    陶梦阮也没有跟安氏一道,安氏走动的自然是同辈的贵妇,她不乐意带着陶梦阮走入那个圈子,走了几步便向陶梦阮道:“你们年轻人哪里愿意跟着我们一把年纪的说话,你自去寻你姐妹说话吧!”
    陶梦阮哪能不明白安氏所想,却也不在意,点点头就走开了。
    陶梦阮对于安氏不带她并不在意,她身份摆在那里,她不与人结交,别人自然也会与她结交,这点小绊子也算不得什么。本来陶梦阮不是个傻的,又有人主动结交,她身边也并不冷场,然而,慕雨莲踏着香风在她旁边坐下之后,旁人便都走开了。
    陶梦阮扯扯嘴角,给慕雨莲倒了杯水,道:“你几时来的?长公主也不怕你将这宴会冷场了?”
    慕雨莲笑着接过茶杯,道:“我哪有那本事啊!进了狼窝感觉怎么样?”说着还颇为隐晦的将陶梦阮上下打量了一回。
    陶梦阮扯扯嘴角,脸上居然还有些热,一定是穿越之后遇到的都是含蓄的人,慕雨莲反差太大了。
    慕雨莲见她的模样,啧啧叹了两声,道:“姐姐这样的美人,奈何被司连瑾那样的猪拱了啊!”
    “……”司连瑾那样的绝色都能称为猪,妹子,你将来是打算老死家中吗?
    “我对这个世界的男子已经绝望了,”慕雨莲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所以……”
    “我给自己取了个法号叫明空,小梦儿以为如何?”慕雨莲手托着下巴,白皙的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哪有半点万事皆空的样子。
    “你就别祸害人家佛门了。”陶梦阮暗自翻了个白眼,“我总觉得你生错了地方。”
    “那你觉得我该生在哪里?”慕雨莲说什么出家的话,确实是胡说的,但最近母亲忙着给她相看人家,人家又嫌弃她的性子,她总觉得烦闷得很。母亲拿赵家的呆妹子跟她比较,说人家呆妹子都定亲要嫁人了,她一个大才女凭什么嫁不出去?慕雨莲觉得委屈,若是她也遇上那么个呆子,她也嫁了啊!偏她认识的一个个都是狐狸一般精的。
    “我觉得你就想那山寨的女大王,那就简单了,看上谁直接抢回去做压寨相公就是。”陶梦阮随口玩笑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我不会武功啊!”慕雨莲一个大才女,自然是聪明的,“有了,人家都比武招亲,我也可以摆个棋局招亲嘛,谁输了我就嫁给他!”
    “……”陶梦阮险些一口茶喷慕雨莲一脸,亏这个姐姐还记得她一只臭棋篓子,不过要输给她,大约比赢了她不知要难多少倍。吐了口气,陶梦阮叹道:“你若是嫁不出去,慕夫人会不会上门跟我拼命?”
    “放心,我不会告诉娘,这个法子是你想出来的!”慕雨莲颇有义气的拍拍陶梦阮的肩膀。
    “谢谢啊!”
    慕雨莲坐了片刻,便走开了,陶梦阮记着葛氏提过替葛婧注意一些,也留意了些旁人提起的情况,不过没坐多久,就有人过来寻她,道长公主有请。
    陶梦阮有些不明白,长公主此时寻她做什么,想到不知跑到哪里的司安然,和随后追了去的司羽然,微微皱起眉头,不是这两人惹出什么事来吧!
    人多,陶梦阮也不好多问,过来寻人的确实是长公主身边的丫头,不过陶梦阮还是留了个心眼,走过的路都用心记着,不过这回是她多心了,不多时到了一个安静的小院子,长公主和安氏都在。
    陶梦阮上前见礼,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陶梦阮微微侧目,长公主和安氏脸色都不好看,不过长公主招呼她没什么怒气,看来不是针对她的。
    陶梦阮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两个丫头并一个婆子陪着司羽然一起出来了。两个丫头是司羽然的丫头,那婆子确实公主府的人。长公主点了点头,那婆子退到一边,陶梦阮注意到,司羽然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上还带了些水气,只简单地挽起。
    陶梦阮想到两种情况,要么,司羽然跟谁发生了什么,不过时间不够,而且若是发生了什么长公主的态度恐怕更加糟糕才是。所以,应该是第二种,落水了,然后被谁救起来了,人在这里,那个救人的,应该是公主府的人。
    长公主看了安氏一眼,又看了陶梦阮一眼,看向陶梦阮的目光要柔和多了。从长公主的角度,司连瑾比起半大孩子一样的司连珏,前途光明多了,安氏不掩饰她的野心,可长公主并不觉得司连珏能够压倒司连瑾坐上世子的位置,所以对陶梦阮,她自然是愿意结个善缘的。而对于安氏,圈子里大约没有几个能喜欢她的性格和做派,尤其长公主是宫里出来的,她前脚拒绝了安氏的意思,后脚司家庶女就缠上了她儿子,长公主难免多想一些,目光落到司羽然头上时,就多了些凉意。
    司羽然缩了缩身子,三月的天还有些寒凉,被长公主冷眼一看,司羽然心里便有些惧意,也生了些悔意。长公主眸光冷了冷,但想到舒明义刚才说过的话,脸色依然不好看,却松了口,道:“其中什么缘由,什么起因,本公主也不想问了。既然司二姑娘跟犬子有了肌肤之亲,改日本宫会派人上门提亲。”
    安氏闻言看向司羽然的眸光便如淬了冰渣子一般,本来她并没有一定要跟公主府结亲的意思,但公主府看不上她女儿,却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定了另一个庶女,叫安氏一口气喘不顺,瞥见司羽然有些惊喜的目光,道:“公主言重了,羽然一个庶女,怎么能配得上贵府二公子,我瞧着,让她做个贵妾便是。”
    安氏的话叫司羽然脸色一白,庶出,是她一辈子的硬伤,哪怕豁出名声脸面去争取,也要被贬为妾室。贵妾,再贵的妾,也是妾,永远不是正妻。
    陶梦阮看向司羽然,司羽然去追司安然的时候,陶梦阮觉得她不大可能真的去守着司安然。不过这种聚会,自然到处都有人看着,不是有心设计,自然出不了什么事。不过,陶梦阮原本觉得司羽然会设计司安然,没想到最后却是司羽然出了事,看样子,还是司羽然主导的,看来司蒙的婚事要推到明年了。
    元亭长公主自然不愿意娶一个庶女进门做儿媳,可司家门楣不低,便是庶出,也是国公府出来的,先定了个家世不弱的贵妾,哪家还愿意将女儿嫁入公主府。长公主心里气恼,连带对安氏的厌烦都更多了几分,吐了口气,道:“公主府不是那刻薄的人家,没有逼好好地姑娘做妾的,此事本宫自会与司老夫人商议。”
    长公主不会让司羽然做妾,陶梦阮是早就想到的。舒家本是寒门起家,几代的积累才到了如今的家业,当初先皇将长公主嫁到舒家,就是看中舒家家风良好,且早就定下,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若是舒明义还没娶妻先定下个贵妾,舒家的好家风就这么破了,长公主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只得忍着气,认了这么个媳妇。
    ☆、第六章 戳破
    没人跟陶梦阮解释前因后果,陶梦阮也没有不识趣的开口问,长公主派人将她叫来,是卖她一个好的意思,否则安氏绝对不会想到派人跟她说一声,说不定带着司安然和司羽然回去了,还将她丢在这边,到时候司老夫人和靖国公能不对她有意见吗?
    长公主这话的意思是定下司羽然这个媳妇了,安氏眉头蹙起,自然也想到舒家三十之前不纳妾的规矩,心里恼恨,但心知,若不是司家方面拒绝这门亲事,司羽然舒家二少奶奶的位置基本上没有变数了。同时,安氏也知道,便是司羽然这一举将司家的脸面丢到天上去了,舒家都答应娶她过门了,司家怎么可能说什么配不上的话,拒绝这门亲事,不仅在别人看来矫情,将舒家也再得罪了一回。
    安氏心气不顺,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情,恰好派去的人将司安然也找了回来,绷着一张脸同长公主辞了行,带着陶梦阮几个提前走了。
    陶梦阮对安氏跟长公主摆脸色的行为摇摇头,虽然安氏恼吧,但这件事,其实最有气的是长公主,长公主还没怎么样呢,安氏先摆了一张臭脸,还指望长公主过来安慰她?反倒是,陶梦阮原本以为,司羽然抢了舒明义,司安然听说了怕还要闹一场,没想到司安然看上去倒是挺高兴的模样,挽着安氏的手走在前面。
    司羽然被丫头扶着跟在后面,脚步还有些发飘。她今日一举说是破釜沉舟也不为过,原本已经做好了掉一层皮的准备,没想到这样轻易就过了关,脸上不由也露出些喜意。她本是庶女,本来没指望嫁这样好的人家,今日也是气得狠了,恰好又见到舒明义站在湖边看风景,一时冲动才做了这件事,事后也有些后怕,若是舒家打死不认,司家还会为了个庶女跟舒家死磕不成,说不定就舍弃了她,如今的结果,却是比她想象的不知好了多少。
    回去的路上,陶梦阮依旧同司羽然坐在一起,安氏上马车之前还狠狠地瞪了司羽然一眼,陶梦阮看去,司羽然垂着头,眉眼却带了些喜意,显然是并不在意。陶梦阮没有先开口,司羽然倒是有些兴奋的憋不住话头,坐上马车,却连平日低着头的习惯都改了,垂下的刘海被拨到脸侧,司羽然有些兴奋,道:“大嫂,你知道庶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陶梦阮扯扯嘴角,司羽然这是准备扬眉吐气倒一倒苦水吗?陶梦阮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庶女追求自己的幸福也没有鄙视的意思,但门当户对从大时代背景来看是有道理的,高攀了人家,到时候婆家能给你什么好脸色,更别说高攀婆家的同时,还将娘家得罪了彻底。
    “我倒是忘了,大嫂是嫡女,家里也没有庶女……”司羽然那表情、那语气,简直就是在说:你们这些云端上的人儿啊,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疾苦?
    陶梦阮没说话,等着她接着说。司羽然见陶梦阮不应声,也并不在意,接着道:“嫡母不喜欢,我不强求,便是做妾的,难道会喜欢正妻不成,可是连我的生母,眼里都只有二哥,半点没有我的位置,难道我还要巴巴的为他们谋好处?休想!”
    果然是因为杨氏将她忽视了彻底吧,陶梦阮叹了口气,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一辈子的,杨氏的偏心,她这个刚刚嫁过来的都看得出来,更何况从小过得不如意的司羽然。没有那戳爆的点也就罢了,真到了关系她一辈子的事,司羽然怎么可能为了成全司蒙,耽搁自己的一辈子。
    “呵呵,这下好了,今年我出嫁,二哥明年再娶媳妇吧!反正男子耽误一年,也没有什么,对吧,大嫂?”司羽然笑得有些妖异。
    关她毛事啊!陶梦阮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着司羽然有些妖异的笑容,陶梦阮叹了口气,眼前妖女一般的人,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
    “二妹妹,我才嫁过来,只是你嫂嫂,你的事,我没什么资格说话。但到底姑嫂一场,这些话,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便罢了。”陶梦阮脸色严肃了些,“这件事现在木已成舟,回去祖母、父亲必定要责骂的,这些都不是问题,但将来你面对的会更多,娘家恐怕不能替你分担多少。我不说什么三从四德讨谁欢心的话,日后过日子的是你自己,将来若是不如意,就想想今日是怎么做出的决定,别毁了自己一辈子。”
    司羽然收起了笑意,她本以为陶梦阮要大义凛然的训诫她一番,没想到陶梦阮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何尝不怕,长公主的目光还在眼前,舒明义眼里的嫌恶她也看得清楚,她明白她便是嫁过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可并不是后悔了就可以改过的,她只能安慰自己,终究她比司安然强,终究出了一口多年的恶气。
    司羽然咬着唇,微微垂下了头,没有说话,陶梦阮却知道她都听进去了。马车晃晃悠悠行到靖国公府门前,陶梦阮起身下车,听得司羽然轻轻地一声“谢谢”。
    安氏一腔的怒火,一进门就去了司老夫人的荣安堂,还不忘叫人将几个姨娘,尤其是司羽然的生母杨姨娘叫来,连两个年幼的庶女都叫了来。
    司羽然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也白了脸。
    安氏在长公主府上时压着火气,回到国公府再也忍不住了,见到司老夫人便将前前后后的事都说了。
    司老夫人面色沉了下来,但毕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看了坐在旁边的陶梦阮一眼,道:“安氏说的是真的?”
    “孙媳那时并不在场,公主府的人也并未解释,事实如何,孙媳并不清楚。”安氏虽然没有胡说,但添油加醋是必然的,陶梦阮虽谈不上同情司羽然,但她若是说一句是,司羽然的处境就要更加艰难几分。到底是个小姑娘,虽说她算计人家不对,可若没有什么缘故,舒家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招待女宾的内院,何况,听说舒明义武功可不差,细想起来,也没什么可同情的,谁算计谁还真说不准。
    安氏嫁到国公府十几年了,什么个人司老夫人心里也有数,这事太大,安氏不敢胡扯,但添油加醋是免不了的。目光落在司羽然身上,“羽然,你有什么要说的?”
    司羽然抬头看了司老夫人一眼,却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祖母,今日之事是孙女之过,孙女身为司家女儿,没能维护司家清誉,还毁了司家女儿的名声。日后羽然不能在身边服侍,还请祖母珍重!”说着,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司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喊道:“快拦住她!”
    陶梦阮离得远,便是注意到了司羽然的动作,也是赶不上了,司羽然脑袋磕在柱子上,一时间血花四溅。那个刚刚有了身孕抬上来的月姨娘一声尖叫便昏了过去,叫身边的丫头抱住,好歹没摔地上去,司老夫人却冷静得很,连忙叫人都不许乱动,喊了身边的刘嬷嬷捂住司羽然头上的伤口止血,并叫人去请大夫。
    陶梦阮见司老夫人干脆利落的吩咐下来,不说是她,便是做了多年主母沉稳非常的安氏都比不上,心头佩服万分。
    司羽然当然是没有大碍的。长公主都许下了娶她进门,她怎么可能真的出什么事?然而,哪怕这桩亲事确实是她设计谋划来的,对别人,她也必须说是意外,所以,这一碰,是不得不碰。
    及时赶来的大夫替司羽然包扎了伤口,得出结论,伤得不轻,但好在及时就医,用了好药,调养一段时间自然没有大碍了。
    司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司羽然虽然是庶女,那也是亲孙女,看着好好的孙女儿撞成这个样子,先前的气愤也少了些,吩咐司羽然这边都用了好药。况且,有了这一撞,不管之前如何,只管咬定了意外也就够了,毕竟出事的地方是内院,而非司羽然跑到外院去。
    然而,即便如此,靖国公府姑娘的名声也受了些影响,尤其是正在议亲的司安然。司安然本就娇蛮,加上司羽然这事一闹,原本托了人打听的几家,也没了后话,安氏气恼了一回,对着司安然也没了耐性,责怪司安然不听话,好好地一桩亲让司羽然设计了去。司安然也不是个柔顺的,顶了安氏一句,转头就去了司羽然的住处。
    陶梦阮跟司羽然关系谈不上好,但毕竟是小姑子,人病了,她做嫂嫂的总要去看看。走到司羽然屋子外面,听到屋子里“啪——”一声响,显然是甩巴掌的声音,陶梦阮犹豫着要不要改日再来,杨姨娘一摔门走了,留下一句:“没有我和你哥哥撑腰,你以为你能好!”
    领路的小丫头一脸尴尬,进退两难,陶梦阮才准备别为难人家小丫头,准备开口说明日再来时,眼前一阵风过,司安然一脚踹开合上的门,丝毫不给人准备的时间,便向机关枪一样骂道:“司羽然,你很得意啊!你以为定下舒家的亲事就万事大吉了?你以为舒明义娶了你,你就能过好日子了?我告诉你,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会嫁给舒明义,你以为长公主为什么愿意定下你这么卑贱的儿媳,因为舒明义是个断袖!你就等着守一辈子活寡吧!”
    “……”不仅是直接被炮轰的司羽然,便是陶梦阮,一时也呆住了。听说,不管哪个朝代、什么地方,总有那么些男子喜欢男子,当然,大多数人不大明显,哪怕喜欢男子,也会娶妻生子到死都不会有人发现。除了兰钊公子那种武力值超高的,敢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断袖的,估计也没有几个,毕竟一旦说出来了,别说他自己,父母兄弟连带家族都要被人笑话。所以,哪怕长公主知道儿子这爱好,还得死死瞒着,给舒明义张罗着娶妻,至于娶妻以后的事,陶梦阮觉得,长公主也没考虑那么长远,恐怕还想着舒明义娶了妻,收了心,也就回归正常了。
    本来陶梦阮考虑着,杨姨娘走了司安然又来,她还是别进去让司羽然尴尬了,可司安然没脑子说了这种话,陶梦阮也只得暂且收了这个烂摊子。清了清嗓子,道:“廖妈妈,带人将这里看好了,今日在这里的人,没有吩咐一个都不许走出这个院子!碧云,去请祖母和夫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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