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他说完这一番话,站起身来往外走。老王爷却是端起酒杯来,嗅了嗅清酒的香气,“拖累?若是当真爱上了,还谈什么拖累?”
只有不爱的人,才会被说是拖累。
入夜后,四周一片寂静。皇宫中四皇子寝殿里某个无人的角落,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倒在地上,手指微微颤抖,一张脸竟都被划花了。
她扭了扭脑袋,露出一个虚弱,却是十分诡异的笑容。
贱人……我若是活不成,谁也别想好过……
“来人啊,将这个贱婢给拖出去,皇子府中可容不下这等卑贱的丫鬟!”
*
“不要,不要啊——”
罗帐忽然被掀开,身穿流素缎寝衣的小姑娘探出了一个脑袋,神色痛苦,捂着胸口急急的喘了两口气。
“姑娘!”桑支披着外衣,从外头走进来,“是不是梦魇了?”
小姑娘脸色苍白,以往粉嫩嫩的嘴唇,此时却是苍白一片。她提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强笑道:“无事,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不过是个噩梦,这世上没有元宝,她的孩子,再也不会被旁人给剥皮挖心了。
“奴婢在这儿陪着姑娘,姑娘再睡一会儿吧,现下还不到卯时呢!”桑支说着,便搬了椅子,坐到了床榻旁。
屠凤栖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方才她梦见了元宝儿,那日寒风呼啸,景子默与屠嫣然,竟是当着她的面儿,将那可怜的孩子给剥皮挖心了。
不过是三岁小儿罢了,那二人竟也不能放过。
她闭着双眸,想起自己死后,在灵堂上见着司湛。那人没了眼睛,没了手臂,没想到,最终陪在自己身边的,竟是那人。
大抵是想到了司湛,心中多了几分安全感,屠凤栖竟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待到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她坐在床榻上,睡眼惺忪,“桑支姐姐,桑支姐姐——”
小姑娘拖着软绵绵的嗓音,从床榻上下来,踩在鞋子上,迷迷糊糊的望着匆匆走进来的桑支。
“姑娘,饿了吗?”桑支走进来,替她穿好衣裳,又给她梳了花苞头。
用过早膳,屠凤栖终于是清醒过来了。她眯着双眸,端着一杯红枣枸杞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连翘站在她的跟前,冷着一张脸。
“三房那头有什么动静吗?”
连翘微微抬起头来,“三老爷让白芷收拾东西过去了,不过三夫人倒是没未松口。姑娘,咱们要不要推波助澜一番,好让白芷能更快的……”
“更快的什么?我的目的并非是让白芷成为三房的女主子。”
而是要彻底的摧毁三房!
白嫩嫩的小姑娘单手托着下巴,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儿的事情一般,一双大杏眼中满是光彩,“你说,银朱失踪这么久了,为何三婶儿还是没有察觉?”
她歪了歪脑袋,将头上的铃铛儿晃得叮当作响。她忽然狡黠地勾了勾嘴唇,笑道:“不知若是三婶儿见着了银朱,会不会被吓死?亏心事儿做得多了,总难免会在半夜遇着恶鬼来敲门。你说对吗,连翘?”
分明是个娇嫩嫩的小丫头,却偏生露出了一个十分阴森的表情。连翘却似乎不曾见着自家姑娘那诡异的神色一般,低头想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时,眸中却已是了然。
“姑娘的意思奴婢明白,只是奴婢能将人找来,还请姑娘去找一套衣裳来。”连翘说道。
要找到人却是不难,既是有了“人”,那衣裳也自是不在话下了。接下来的排兵布阵,才是不简单。
屠凤栖却仍是一副轻松的模样,只挥挥手,“去吧,衣裳的事情倒是不用担心,银朱本就是锦绣阁中的人,不见得三婶儿那边会给她备下衣裳。”
待会儿让桑支去找一套便是了。
连翘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镜奴。”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窗外掠进来,少年面上带疤,神色恭敬。
“我又有事情要麻烦你了。这回要做的,可是件大事儿!”屠凤栖龇了龇牙,朝着镜奴挥了挥手。
镜奴侧目,清秀的脸上,却是带上了丝丝揶揄。他不会说话,幼时曾被人割了舌头,后来被镇国公捡到,便成为了镇国公府的暗卫。因着他年纪不大,镇国公便存了将他送到外孙女儿身边的心思。
“你可别笑话我,这回是真的做大事,不是去揍姑娘了。”屠凤栖面上亦是有些发烫,先前她亦曾说过这般一句话,只后来镜奴才知晓,所谓的大事儿,不过是去揍白芷罢了。
镜奴好奇地凑过脸来,望着坐在椅子上笑靥如花的小姑娘。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
“我便知晓,还是你最好啦!”屠凤栖欢呼一声,凑在镜奴耳边低声吩咐:“你要这样……”
镜奴的神色渐渐变得疑惑,随着屠凤栖的话音落下,他更是不解的望着她,似乎是想要知晓她要做什么一般。
屠凤栖却是抿着唇笑了起来,揉了揉镜奴的脑袋,“日后你便会知晓,我想要做什么了。”
而此时,连翘从威远伯府出去后,却是不曾直接去找屠凤栖想要的东西,而是到了战王府。
司湛身穿一袭家常袍子,坐在窗前翻看一本兵书,待到连翘话音落后,他才是抬起头来,神色淡漠,“她真的要那种东西?”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枯井女尸
怨不得连翘要到战王府来了,要从义庄将那东西带走,若是不好好儿的善后,只怕是要给她招惹麻烦了。
连翘点点头:“姑娘是这般说的,奴婢猜测,她应当是有了新的计划。”
新的计划么……
司湛眸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手指轻叩桌案,“待会儿让卫茅与你一起去,务必要找到她想要的东西。让卫茅好好儿善后,若是露出了什么破绽,他知晓后果的。”
“属下知晓了,属下这便下去找卫茅。”连翘连忙握紧了长剑,恭敬道。
司湛冷着脸点点头,随即低下头来,继续盯着自己手中的兵书,心中的思绪却已经飞远。
那娇气包又想出了新的主意……他早便看出来了,那娇气包要的不仅仅是威远伯夫妇的死因,还有威远伯府那一家子的性命!
不过,正巧,敢出手害那丫头的人,便是娇气包不收拾他们,自己亦是要出手的。
阖上双眸,司湛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两日后,威远伯府内却是出了一桩大事儿,原是屠嫣然见着一个黑影从眼前掠过,一时生出了好奇之心,便跟在那黑影的身后,想瞧清楚黑影是何人。
没想到,她只顾着跟着那黑影,却是忘了注意脚下,最后竟是落入了三房中的一口枯井,而那枯井里头,竟还有一具早便腐臭的尸体……
二夫人赶到时,屠嫣然便已经被人从枯井下救上来了,只那苍白的脸色,却在告知众人,她一点儿都不好。
没想到……那里头竟有一具尸体,她方才还摸了那尸体……
思及此,屠嫣然更是觉得自己的双手上似乎也沾上了晦气一般,只觉得脏得紧。她掏出帕子,哆哆嗦嗦的将自己的双手擦了一遍又一遍。
“嫣然!”二夫人自是心疼不已,连忙上前去,将屠嫣然搂在怀中。
屠嫣然笑得比哭还难看,“娘,娘那里头有,有尸体……”
三夫人与如嬷嬷一同赶过来,闻言更是瞪了屠嫣然一眼,三房有尸体,若不是这丫头到处跑,谁会知晓?
现下倒好,似乎谁都将三房当成了晦气的地方!
“夫人,尸体已经拉上来了。”一个小厮低眉顺眼,神色隐隐带着些恭敬。
二夫人点点头,牵着屠嫣然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嫣然别怕,有娘在,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别怕……”
她走了过去,便见着那带着些腐烂的尸体。身穿府中丫鬟的衣裳,一张脸却是被毁得面目全非,竟是看不出原型了。
“这是何人?”二夫人皱了皱眉头,扭头望向三夫人。
尸体是在三房发现的,若是要发问,亦自然是要问三房的人。
三夫人却觉得受了冤枉一般,气得跳脚,“这是何人,我怎么会知晓这是何人?与我有什么关联?这一张脸被划成这样,我怎么看得出来!”
她颇为理直气壮,嫌恶地扫了那尸体一眼,再将视线移开,脚步却是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
二夫人神色更是不耐,只待到扫至三夫人身后不远处,正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小姑娘后,却愣是将面上的不耐收了起来,转而温温柔柔的笑道:“鸢鸢来了。”
屠凤栖面上带着担忧,拎着裙摆走到屠嫣然的身,“大姐姐,你没事儿吧?”
屠嫣然面上有嫌恶一扫而过,她低下头来,声音轻柔,眸中却满是愤恨,“让三妹妹担忧了,我没事。”
屠凤栖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没事便好,听闻大姐姐出了事,险些吓得我魂儿都没了!大姐姐怎么会到这儿来了?”
她话音一落,三夫人便叫嚣起来:“对啊,你怎么会在三房里头?你的嫣然居可不在这个方向!”
屠嫣然皱了皱眉头,还未说话,便见着身侧的屠凤栖忽然变了脸色,指着那尸体,双手颤抖不已:“这不是……”
她连忙捂着自己的嘴巴,惊恐的后退了两步,又看向了三夫人,“三婶儿,我没想到您竟然是这种人,天呐!”
三夫人满脸不屑:“什么这样那样的人,我不知晓你在说什么!若是没什么事,你们还是赶紧滚回自己的院子,省得叫人心烦!不过是个死了的下人罢了,待会儿让人丢到乱葬岗罢了!”
她话毕,很是得意地看着二夫人,似乎在等着二夫人与屠嫣然认输一般。
屠凤栖却仍是满脸的惊魂未定,她张了张嘴,又看向了二夫人,那双杏眼中分明带着畏惧。
“鸢鸢是不是认得这个人?”二夫人无视如斗鸡般骄傲的三夫人,却是走到了屠凤栖的身侧,满脸温柔的问道。
屠凤栖先是愣了愣,随后又瞥了三夫人才是拽着二夫人走到一旁,低声道:“二婶儿还记不记得,二姐姐有一个叫‘银朱’的丫鬟?”
她还因此与屠燕语在上房起了争执,姐妹二人险些当场便翻脸了!
二夫人对银朱更是印象深刻,若非是银朱那一句“大姑娘,为何要害我家姑娘”,却是将屠嫣然推向了风口浪尖。
不知晓屠凤栖要做什么,不过二夫人还是点点头。
屠凤栖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更是低了几分,“二婶儿,这个人,便是,便是银朱。我,我记得她头上的簪子……”
那尸体的发上,却是带着一根金簪子。
二夫人眯了眯双眼,望着仍是理直气壮的三夫人,冷笑了一声,“真是没想到,素来心狠手辣的不是旁人,却是你啊!”
三夫人虽不知晓二夫人说的是什么,却仍是反唇相讥:“到底是谁,还真是不知晓呢,有的人瞧着倒是挺光明磊落的,只却是不知,这心里头想的到底是什么了!也是我厚道,才会多提一句,可别被这等人给骗了!”
“你院子里的丫鬟,你最好处理干净了,这事儿若是再有下一回,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嫣然,跟娘走!”二夫人怒瞪了三夫人一眼,带着屠嫣然离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女尸身份
三夫人却只当二夫人是在朝自己甩脸色,当即便是怒道:“你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事了,别以为我怕了你们二房,我告诉你,若是将我逼急了,我,我……”
只可惜,二夫人却是头也没回。
三夫人气急,胸膛剧烈起伏,她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满脸无辜的屠凤栖,“你与那贱人说了什么?”
屠凤栖眨眨眼,似乎很是不解:“没什么呀,三婶儿还怕我在二婶儿跟前胡说不成?我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