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月光撒在宋府门前的青石板上,几年下来这青石板已经被磨得些许平滑,此刻正透着空灵的光。
自出了府门宋绮罗的目光便紧紧盯在那。
再走几步便是相府的马车。
宋绮罗停下步子,转身,“丞相大人,到了。”
梁琰垂眼看她,随后牵着她的手,道,“瞧着你今日睡得也充足,应该不急着休息,陪本相走走吧。”说完便引着她朝宋府前边那条巷子走去。
“下官睡得多,自然是不累的,下官是怕您累了。”
不明所以地,她解释了一句。
这车夫还在外边站着,他怎么就直接这般,宋绮罗看着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微微用力挣扎一下,不料那人反而握的更紧。
紧到微微发疼,她不服气般又在那手掌里使劲动着,察觉到手里的动作,梁琰挑眉,这小女官倒是有了几分胆量了。
也好,虽然他觉之前那个在他面前狗腿的宋绮罗比较好,至少自己想做点什么,不敢明着反抗,但是这样的有点自己小性子的宋绮罗他更喜欢,如此才能知道她的另一面,在他面前的另一面。
到底怕她手疼,梁琰放轻手上的力度。
巷子还是那天的巷子,盈满月光,空无一人。
“本相问你,方才下马车之后,你为何又态度突变?”梁琰突然问道。
“大人您想多了,刚刚下官府里的小厮阿福在呢,怕他多想。”确实是这般,只不过,方才阿福就在门口,她担心梁琰对她态度太过亲昵,让阿福想多了去。
“本相又没打算做什么,再说便是真想做什么让他看了去又有如何?”在他眼里,已经把宋绮罗完全划分在自己的拥有范围之内。
“那影响多不好。”
“好,那本相再问你,方才又为何催着本相离开?”
他不依不饶,势必要将方才因她而产生的不愉快都从她这讨个缘由。
“丞相大人,下官是为了你好,这两天为了下官的事,少不了几次奔波,下官这不是想让您早点回府休息嘛。”宋绮罗觉得自己这话说的着实不错,她抬眼借了月光,看了看那人,不知怎么丞相大人竟突然笑了,在这之前她可是极少,不对,几乎没有见过丞相大人笑呢。
“既然宋郎中也知本相为你劳累了,不如本相就向你讨个赏吧。”
梁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丞相大人,您话严重了,下官什么都没有,而且哪敢给你定赏罚。”
“哎,你这个脑子,成日里在想些什么。”
“下官,平日——呜”猝不及防地,男人的唇直接吻了上来,她眨着大眼睛,身子微微后退,察觉到她的动作,梁琰伸出手将她紧紧地往怀里一揽,又抬手扣住她的下巴不让她转过脸去,他的唇不像昨晚那般清凉,反而带了几许火热,紧紧贴在在她唇上,宋绮罗只觉得突然头脑一片空白,男人的气息在她唇上缠绕着,微烫的舌抵在她的唇间,狠狠撬开她的唇齿,仿佛想要肆意纠缠着,男人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似乎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内,宋绮罗被他吻的头晕脑胀,呼吸越发急促,嘴里发出微弱的“呜呜呜”的声音。就在她快呼吸不过来时,梁琰放开她,滚烫的薄唇却仍然抵在她的唇畔,宋绮罗觉得自己的腿突然变软了,若不是他搂着自己的腰,估计早就站不住了。
呼吸急促中,她听见他沙哑着声音道,“这就是本相要讨的赏。”
她吃惊,那双原本迷离的眼睛又睁得大大的。
“丞相大人。”她开口,声音却也哑的不行。
“本相为何送你灯笼,那日为何会生气,又为何会对你此番入狱之事如此上心,你现在应该懂了吧?”梁琰眉间微蹙,这人脑子迟钝,总不该现在还不晓得他心之所想。
良久,她回道,“下官懂了。”
“你懂了什么?”他反问。
宋绮罗抬头,小脸早已红成一片,她都说她懂了,这人怎么还不依不饶问着。
这要她怎么回答?
见她不语,梁琰倒也没继续为难她,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本相问你,昨天晚上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吗?”
昨天晚上,她回想,他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的唇,后来又揽着她入睡,不是没有察觉,早在那日在礼部衙门时便有所察觉,只不过,她不知道这丞相大人对她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后来还想着与他保持距离,也是那般举动,惹了他不高兴,当即离开衙门,至于昨天,她也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却明白,这距离是无论如何也推不远了。
她想了想,回道,“丞相大人,下官愚钝,您也说过下官这脑子不好使。”
“倒是有自知之明。”梁琰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人脑子精着,只怕是自个纠结的太多,“不要多想,本相从没有过什么女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宋绮罗看着他的眼睛,“可是,我——”
“不早了,回去吧,明早还得上朝。”他打断她的话,又心满意足地牵着她的手往宋府大门那边走。
宋绮罗想想还是罢了,她想说,丞相大人您怎么不问问下官的感受。
黑夜里,洒着月光的路上,梁琰紧紧握住她的手。
“记住,本相喜欢你无礼一点。”
“丞相大人,这样不好。”
“你敬着本相,本相会心情不好。”
“好。”
“嗯,乖。”
第32章 相处|城
宋绮罗回府时,宋老爷和宋夫人还在堂屋等着。
“爹,娘,你们去休息,已经没事了。”这两天让家中二老忧心不少,也不知她娘背后里哭了多少次。
“娘不困,过来过来,你这脸怎么了?还有嘴巴旁边,这都裂出血迹了,在天牢里他们对你用刑了吗?”方才院子里暗,也没好好瞧瞧,宋夫人这会才发现宋绮罗脸上有伤。
听宋夫人这般说,宋绮罗才感觉嘴角又有点痛,她抬手摸了一下那地方,结着的小痂裂开,几点血红染在她的手上,突然想起梁琰方才在巷子里的深吻,她脸微红。
“娘,现在都回来了,没事,过几天就好。”她安慰着宋夫人。
“罗儿,经过这次事情你也知道了,紧要关头,能真出手救你的,也只有丞相了。以后切不可耍小脾气。”宋老爷语气里满满地意味深长。
“爹,我什么时候耍过小脾气?”宋绮罗觉得她爹说的不对,她对丞相大人明明是言听必从好吧。
宋老爷也不再说什么,经此一事,他这会对宋绮罗之后的处境倒是莫名地放心。
吃了阿碧端过来的夜宵之后,宋绮罗便回了自己屋里,阿碧给她裹了鸡蛋敷脸,她似乎想起什么,手上动作依然,“小姐,您前些天晚上回府。说是让奴婢提醒您反省,奴婢这会可是提醒了。”
不说宋绮罗还真要忘了,当时是要反省什么来着?与丞相大人保持良好的上下级关系,不可轻易迷恋丞相大人的美色,也不要被丞相大人所迷惑,可是这会——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那双微红的杏唇,仿佛男人的气息还缠绕在自己的唇间,他哑着嗓子问她现在懂不懂,回想着,心里竟然还有些小欢喜。
反省什么的,就当说说好了。
阿碧见自家小姐突然对着铜镜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忍不住凑上去问道,“小姐,您这是在想什么?”
宋绮罗咳了咳,“没什么,没什么。”
“小姐,您这次也是因祸得福,虽然受了点伤,但好在不严重,还得了陛下赏赐的百两黄金。”
宋绮罗又摸了摸唇角的伤口,无限感叹道,“听你如此说,好似进去天牢一趟还挺值,果然都是血汗钱呀。”
主仆两又闲话了几句,夜深,厢房里的灯火才暗了下去。
翌日早朝,皇帝将昨日之事提了一下,下旨将元行之还有礼部司务打入天牢,如此这般又免不了慰问宋绮罗几句,这是她第二次在金銮殿中被众人注目着,想来第一次这般还是两年前放榜之后与状元郎和榜眼一道,时隔两年,她还有点不习惯呢,更何况她能明显察觉到梁琰如炬的目光,这更不自在了。索性陛下很快便令她回了原本站的地方。
二月春风,阳光明媚,寒冬腊月过去之后,天气终于渐渐回暖。
眼下还剩五天便是春闱,宋绮罗一下朝便跟着梁琰去了那礼部衙门。
“大人,上次您不是说再也不来了吗?”
梁琰放下手中的东西,幽幽道,“本相当时为何说不会再来,现在又为何要来,想必你比我清楚。”
宋绮罗暗自吐舌,这人现在说话真是直接。
冯远敲门进来,手上拿着几张宣纸。
他绕过宋绮罗,直接走到书桌前,对梁琰道,“相爷,这是京城每年为春闱考试提供卷纸的造纸作坊昨日呈过来的,您过过目,要是没问题,那剩下的明日便令人全部送过来。”
梁琰没动,只是在上面飘了一眼,随后看着宋绮罗,她了然,忙上去将这新纸接了过来,给他递过去。
冯远心里气得牙痒痒,这礼部现今除了梁琰理应他最大,可如今他倒是觉得自己在相爷面前被这宋绮罗死死压着,还偏不能说什么,原本以为上次她被押进天牢,再也出不来,谁成想这人还是安好无损的出来了,平日里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司务反而进了去。
宋绮罗察觉到身后冯侍郎不怎么友善的目光,她摇摇头,梁琰见她摇头,又抬眸看了一眼后面的冯远,于是道,“明天便送过来。”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冯远退出去后,梁琰便捉住她的手,道,“这人是有些小心眼,不过不会真做什么事。”
宋绮罗看了看那门,都没有完全掩上,她将手抽出来,“丞相大人,这是礼部衙门。”
梁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她脸皮薄,担忧这个他理解,不过至少没有明显的抗拒,这点他很满意,“怕什么,本相又没做亏心事。”
宋绮罗不理他,自个在他对面坐下,看着参加春闱举人的花名册,梁琰让她将各州解元名单单独列出来。
写到一半她便停了笔,抬头问道,“大人,下官有疑问。”
“说。”梁琰放下书卷,且看她又想说什么。
“下官觉得这所有参加春闱考试的举人都应一视同仁,既然能参加春闱,那资格都是一样的,乡试考试前三甲之外的可能会更加努力,所以根本无需将乡试第一名单独列出来。”
“你认为本相让你将他们单独列出来,是为了格外关注吗?”梁琰一眼便猜中她的想法。
宋绮罗低头,小声道,“难道不是么?”
看着她低下去的脑袋,就知这人又是想多了,“本相最见不得科举考试出现不公平,所以此前才开始与你一同调查那些攀结朝中大臣的考生,这次春闱本相更是亲自坐镇,你难道还对本相有所质疑吗?”
“是下官想多了。”
“不怪你,让你记下解元名字,是为了以后如果他们考中贡士之后再逐一调查其为人品行,这是每次春闱礼部都要做的事,你第一次负责这个,不了解也正常。”
“下官晓得了。”她豁然开朗,这才继续执笔。
“以后在本相面前,就不必再自称下官了。”他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
但在宋绮罗听来便不寻常了,虽然两人关系更进了一步,可是她仍旧习惯了自称下官,觉得这是基本规矩。“大人,下官可不敢,要让旁人听了去,还道下官不识规矩呢。”她没有抬头,只是边写边回复他。
梁琰抬手抚着额头,颇有些无奈,道,“你忘了昨晚本相与你说的什么?”
她执笔的手一顿,脑海中昨晚与他的对话慢慢浮现。
他让她对他无礼一点。
“下官记得,可是下官习惯了,得慢慢来。”
梁琰叹口气,也没再勉强她,他起身踱到她身后,微微俯身,她嫩白的手姿势端正地在白纸上一字一字的写着,突然她说道,“江袭月,这名字倒像是女子的名字。”
这名字他倒是有印象,明来武士文曾向他举荐过,“本就是女子。此人你也见过,上次去三甲客栈碰到的女举人,你当时不是还颇有感叹吗?”
原来如此,不过,她有点后知后觉问道,“大人,您是如何得知的?”
梁琰握上她的手,仿佛当她是个不会写字的孩童,将她的手抬起,给笔沾了沾墨,随后就这么拢着她的手在白纸上写着下一个人的名字。薄唇吐出的气息却在她耳边萦绕着,有几分漫不经心地答她,“明来与武士文曾举荐过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