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节

    云初想说什么,班茵却比她先一步开口,“你……放心,我不是……不是因为……啊……好痛……不是因为季舒轩……也不是因为我……而是,罗妖……我哥哥……他……他……”班茵用力提气,继续道,“因为,他虽从来没说,可是,被景太子赶出大晋的那些时日,我看得出来……他,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无关于谁,只是,喜欢……孩子,喜欢。”
    云初点头,掩住眼眶里的酸涩,将衣衫给班茵盖住肚子,神色在下一瞬,格外严谨起来,“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你坚持。”
    “嗯……啊……”生育的痛楚,让这个淡定果敢的女子,也终是声声凄厉的嘶喊。
    乌云,压下来,无端的让人滞息。
    “景元桀,你带走她,她也只有死路一条,普天之下,只有我能解她命数。”这边班茵在生孩子,那边,季舒轩还在对着景元桀叫嚣。
    “你,死不足惜。”景元桀一句话,却让周遭空气都无端的随着他的气势让人遍体生寒。
    季舒轩整个神色都暗下,“难道,你不想她活下去。”
    “我只要她快乐。”景元桀骜说,一道几乎划破空气的剑气顿时季舒轩扫去。
    季舒轩堪堪一避,退后。
    “哇——”婴儿的哭声划破这个夜空,也终于让季舒轩的神色动容,停住身子里,头,缓缓的机械的转向这边。
    血糊糊的小孩终于冲破一切困难,来到这个世界,云初都看呆了,小腹处似乎,也是轻轻一动。
    “咦。”云初咦了一声,刚想去抚肚子,手却被班茵一把拉住,示意她耳朵靠过去。
    一声耳语后,云初面色游移不定。
    可是,她没有反驳。
    班茵已经活不久了,在孩子哭声响起那一旋,班茵的脉搏已经接近于无。
    这些日来一直奔波,孩子又是早产,而她因为她那一掌,虽然没有击中她,可是余波强大,她,直接给自己宣布了死刑。
    女子躺在地上,此时满身汗渍,面上却散发着无比柔软的光辉,偏头,看向那个已经被云初自班茵身上掑下的软布包裹住的孩子,只是静静的说了两个字,“真好。”
    眼眸,轻轻阖上,关上这个繁华旖旎又伤情的世界,从头到尾,没有看向季舒轩一眼。
    她,终是死心了。
    季舒轩僵僵的站着,景元桀骜此时也在那里站着,静静的看着云初手脚麻利的剪脐带,以雾法给孩子呵暖。
    而云初,在班茵闭眼那一刻,从到尾,眼眶发红,却神色专注。
    孩子,原本哭得声音宏亮,此时此刻,竟也似有感应似的,停止了哭声,只是,眯着小眼,不知在看向哪里。
    孟良辰等人赶到时,便看到这样一幕。
    地上躺着一个血糊糊的已经没有生息的人,被云初以外衫罩好,不见其容,而云初裙裾上都是鲜红的血,缓缓站起,怀中,正小心抱着,一个孩子。
    孟良辰的手,不自觉的,紧紧的抓向一旁,一旁,那个,突然死而复生的人之手。
    “翼山……”
    而也在此时,紧随着孟良辰之后,数千人马执着兵器围了上来,领先之人是谢余生,看了一觉云初,眼底闪过什么,直接事实在人目不斜视的走向了季舒轩。
    孟良辰任萧翼山拉着,也站到了景元桀身后。
    “我们虽有救摇,不过到底晚了一步,一时半会儿被拦着,上不来。”孟良辰说,不知是在对景元桀说,还是在对云初说。
    一时间,又形成双方僵持的局面,只是两方人马看向的方向,竟都是正中央的云初,以及,云初怀中的孩子。
    云初正亲切而细致的给孩子整理。
    空气,相较于山下愈演愈烈的厮杀,仍然沉默。
    “景元桀,我如果要养这个孩子,你说,好不好。”好久,云初从孩子面上抬起头,看向景元桀。
    景元桀没有意外,轻轻点头,“好。”
    “这是我们主子的孩子,是南齐未来的皇子,怎可交由你们。”季舒轩身后,有人叫嚣。
    “是啊。”云初闻言,缓缓看向那名将士,唇角,含着从未有过的冷笑,“是啊,这是南齐未来的皇子,可是,此时此刻,却在我的手里呢。”
    “你?”
    “所以,季舒轩,你当该知晓如何做。”云初看着季舒轩,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就算他不要这孩子,他的将士却是承认的,他若是在些是一昧而行,也直接失了军心。
    季舒轩此时看着云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然后,又看向一旁的本该死去的北拓皇上,箫翼山,倏然好像明白什么,又看了眼山下,“难怪,救兵来得这般快,北皇,竟然没有死。”
    “你错了,曾经的北皇已死,所以,你和他之间的约定,也都倾刻无存,你让他所做的不援助大晋,他也在之前就已做到,而今,北拓的皇上,是萧石头,并非我。”萧翼山浓眉深挺,泾渭分明。
    “好,好,好。”季舒轩双手负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狠狠的抬手,“放行。”
    “识时务者,为俊杰。”云初抱着孩子,等着景元桀走过来,和他一同下山。
    只不过,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班茵的尸体。
    “这是我们主子的人,自然不需要你们操心。”那护卫开口,显然,是南容凌信得之人。
    云初放心了。
    这是班茵的遗言,让她以孩子为制,而她的尸体,交给季舒轩。
    有了共识,下山很快。
    只是,一路所过,看到的残尸断臂,还是叫人心神冷抽。
    战场,杀场。
    一将功成万骨枯,而这,远远还没有结束。
    辽阔的天地终于在天地间露出广阔的山河壮伟。
    一行人终于下山。
    入目处,刀光剑影,然后,一道似被彩霞映红的身影,却在这一瞬,如断线的风筝般,飞掠过来。
    ------题外话------
    ~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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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结局(终章)
    红衣,在这一刻碾灭了夺目的风华。
    飞来的身影,也阻断所有人的脚步。
    “砰。”身体重重落地,砸得地面尘屑飞扬。
    也让原本酣畅激烈的打斗都不约而同的一停,然后,缓缓的看向云初这边,看向那跌躺在地上大红身影。
    血,自那红影身上四处蔓延而开,腹部,那之前,被压制的伤口,好似一下决了堤,无声无息的殷虹,灼伤着所有人的双目。
    两双人马,几万双眼睛,凝滞,不动。
    空气,压抑得人的血液都好似僵住。
    而前方,几名一看武功不低的男子原本正迎空举剑的手,也在看到季舒轩露面之后,一顿,而后,又看一眼地上的红影,缓缓的,缓缓的,收回了剑。
    “皇上……”一声悲喊也在此时响起,然后,猛扑了过来,跪倒在地上的红影边上。
    很明显,南容凌顶着身上的重伤,与南齐的大将相战。
    “南齐的大将,对付南齐的皇上。”沉寂中,云初率先开口,说话间,将怀中孩子交给景元桀,而自己则一点一点的,缓缓顿下。
    南容凌躺在地上,偏头,看着云初,眼底光华璀璨,笑得格外夺目,“云初,能死在你面前,我也,心愿,足矣。”
    云初看着南容凌,这一刻,没有神伤,亦没有悲戚,有的,只是好像瞬间放下的平和,“你其实可以留在山上的。”
    “我是南齐皇上,我始终,都是南齐子嗣。”南容凌说,流着血,却字字清晰,绝魅的目光里,映着天际远黛,有些说不清的沁凉。
    而一旁,景元桀那般有洁癖的人,看着云初,然后也缓缓蹲下下,一只手落在南容凌的手腕上,“我可以让你多活一些时日。”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可是云初的神色却是一动,因为,以他对景元桀的了解,这已经是景元桀在此时,对于南容凌而言,最大的让步。
    “不用,我死得其所。”南容凌说,双眸里有着如昙花一现的微光拂过,那是临死前的最美。
    男儿心胸多坦荡,景元桀又缓缓的极其优雅的站起了身,双手微僵的抱着孩子,看着平躺在地上的南容凌,眉目微暗。
    “方才,我本来是想去帮你的。”南容凌又艰难的移动着眼珠看向云初,开口。
    云初没言声,带着淡淡的神伤的笑意,“你现在,也帮了我很大的忙。”
    南容凌眼皮子动了动,眼底微微空旷,“即使我多么不承认,可是,我就是作了别人的棋子那般多年,我就是南齐的血脉,虽不是真正的太子,却也是南齐子嗣,所以,我纵然想帮你,却也不并不想看到南齐破亡。”
    云初轻轻点头,声音很轻,“我懂。”
    “方才,我一路下山来,并没有伤害大晋一兵一卒。”
    云初点头,“我知道。”
    南容凌血色终于一点一点消失在脸上,却还使劲的扯出一点点笑意,然后又很是困难的动了动头,看向一旁,一旁下得山来,就与云初和景元桀可谓各据一方的季舒轩,这一瞬,眼底,有恨,有恋,有恩,有义,有怨,然而,最后,却又都转而为默然,“我也并没有伤害南齐一兵一卒,我,对得起南齐,我,无愧于南齐子民。”
    季舒轩没有言声,目光却利得有些阴沉。
    积压许久的天空,突然,好像就这般一会儿是真的黑下来,细细的雨丝一点一点的落下,瞬间,所有人身上,都似笼上一层银丝。
    “我让人给你撑伞?”云初依然看着南容凌,就如平日里说着话般。
    南容凌摇头,“不用,就让天地甘雨洗尽我这一生虚无吧,从得到至失去,再从失去到得到,至少,我是干净的走,云初,如果有来世,请不要让我遇见你。”
    南容凌话落,这就这般看着云初,凝视半响,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爱云初,可是,于到此时,看到她身边的景元桀,方才知,没有他,她才会过得更加幸福,他的存在,早如一根芒刺,对季舒轩如此,对景元桀也是如此。
    天地万色皆有,已不需要他再多添一笔。
    云初看着南容凌,看着这个世人皆赞的太子,行事稳重,奇才伟略的南齐才登基不久的皇上,就这般走了,即使那般重的伤,却将最后一口气留着,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没有一丝哽咽,平静而从容的好像在画中临行浅浅语。
    世人,佩之。
    她,亦佩之。
    来生,一定不要遇见我。
    “奉潇。”云初突然侧头,看着季舒轩,在其一点一点阴沉的目光中,掷地有声,“现在,我只叫你奉瀟,因为,南容凌,早已随着他的死去,而掩没声名,在我心中,眼中,只有他,才配叫做南容凌。”
    季舒轩未答话,只是眉峰间更笼上一抹暗色,衬得那原本温润的五官,又狰狞几分。
    一地血色,曾经那般潋滟魅惑的人间丽色,终于只留人心底一残景。
    雨丝,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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