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节
“不行,那时候,五岁的小男孩看着面前才不过两三岁的女孩,从未有过的坚决,她说,不行,你以后要嫁给我的,不能喜欢别人。”南容凌说到这里,似乎当真觉得好笑,面上尽是柔和的笑意,只是,笑意不过一瞬,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怅然若失。
景元桀默默的听着。
玉无洛也静静的听着。
云初,听着,心里,却空洞着。
夜风卷起几人的衣袂,轻轻作响。
“那时候,总会有一名长相极其温婉端庄的女子暗中前来与那男孩见面,每一次,次,都在有人在时,冲着那男孩笑,可是别人一旦离开,只剩下二人独处时,那女子总是会又恨又恼又无可奈何的看着男孩。”南容凌闭了闭眼睛,声音在此时蓦然沉了些,“后来,小男孩知道,那是小女孩的娘,小男孩觉得,这个娘将来会是自己的威胁,他不喜欢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于是,他带着小女孩出了家门,打算避开,让小女孩的娘找不到他们……很任性的出走……他们走了很久,走了很远……然后……”南容凌说到此处看一眼对面神色平淡无波的景元桀,声音几许沉了沉,“然后,他们遇到了那个小女孩口中那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小女孩看向男孩子的目光真的很亮,是远超于看向他时的那种亮……”
而南齐皇宫巍巍城墙下,长长的宫道上,好听的声音在娓娓叙述,而另一边,夜色下端森严端庄的御书房里。
南齐皇上此时略微有些疲惫的坐在上首,再下首一旁坐着的,俨然就是襄派大长老。
玉树临风中尽是风流蕴藉的美好姿态,只不过,一开口,便知其人必定已过半百之年。
“皇上,就打算和我喝茶喝到天亮?”
此时,御书房里很静,只有二面前浓郁的茶雾轻缭,氤氲得茶香阵阵。
随着大长老开口,上首,南齐皇上的目光,这才此微有些动然。
“你说,今夜,会发生些什么?”南齐皇上轻叹一口气。
闻言,下首的大长老这才微微抬眸,面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皇上,这是已经肯定了?”
“寻常女子不会让容凌如此上心,除了她。”
“是啊……”大长老轻却是笑了,“是啊,越危险的地方,便越安全,明明近在咫尺,你们,这般多年,竟然都没猜到。”
南齐皇上点点头,目光越过窗户,看向外面深黑的天空,静思半响,这才有些郁郁的开口,“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她为了护住自己的女儿,不惜自费武功,断绝一切。”
“是啊,我也没想到。”大长老低头,眼底骤然闪过一抹沉霭之决,只是却不被人察觉的融入面前茶雾之中。
……
而宫道上南容凌的故事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已经被云初冷冷的打断。
“南容凌,要么你让人退下,要么我们鱼死网破,讲故事,不能提高任何效率。”云初恼怒的丢下这句话。
这算个什么事啊。
南容凌没想到会被云初打断,面色一怔,话声也当即一噎。
而一旁,墨月也蹙起了眉,此时看看自家太子,倒像是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可忍般的替自家太子打抱不平,“云初你算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太子为你做了这般多,你……”
“闭嘴。”墨月话没说完,便被南容凌一吼,声音,戛然而止。
而南容凌此时的面色,很可怕。
似地狱里残戾又美丽的妖娆花。
☆、第一百零二章
南容凌此时的面色绝无仅有的难看,他以为,他说了这般多,总能唤起云初对他的……可是,事实是如此的残酷。
“南容凌,你好歹是也是南齐堂堂太子,讲故事这种小儿科就不要卖弄了。”云初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了。
南容凌闻言,面色立时一僵,方才似乎陷入回忆中的丝末情绪一点一点抽由,取而代之的,是怒意自周身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云初,你当真以我不敢对你下手?”南容凌看一眼墨月,目光一冷。
墨月的手上的匕首自然又压了压,顿时,青月脖颈上,方才原本极淡而已隐隐干涸的血线,又有殷红的鲜血顺着衣领流出来。
云初面色清寒,“南容齐,看来二十万大军在你眼里,当真不算什么。”
“如果能留下你,四十万大军又如何。”
“南容凌,你特么脑子有病,你当真觉得我是那种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人?你之前在大晋就没把我调查清楚?而且,景元桀在,玉无洛在,就算是拼死一搏,我们会逃不出你的南齐皇宫。”云初声音厉沉,直击挑明。
而一旁,青月的面色依然没有半丝动然,墨月只是看了眼手里的青月,冷冷的笑了声,“看到没有,如此视人命如草介的,值得你跟随。”
“你懂什么?”沉默的青月却在这时候开口了,面上泛起冷却坚定的神色,“这世界上有些东西,你从来就不懂,不,你永远不会懂。”
“呵呵……”墨月冷笑,不说话了。
一旁云初听着二人细微的对话,目光微微紧了一下。
“云初,我知道你不会,你看似心狠手辣,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善良。”而南容凌看着气冲冲的云初,突然答道。
云初直接气急失语,“南容凌,你的目光真是独到。”
“我相信你。”南容凌好像还开始的无赖模式。
云初真的要翻白眼。
“不,她会的。”而这时,一旁的景元桀突然开口,清缓的语气,果断却肯定,不容任何人置疑。
“云初,我想问你,我方才说的故事,你心里,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南容凌与景元桀目光对视半响,便移开,目光又定定的落在云初身上。
云初蹙眉,没有任何犹豫,“南容凌,我不知道你说这个故事有何用意,但是,如此情况下,我也真的没有心情听你讲故事,我再问一次,是你主动收手,还是鱼死网破。”
“云初,你从来是干脆果决的人,今夜却问我多次而迟迟不下手,是不是因为……”南容凌说到此处,面上方才那丝戾气陡然消失,明艳流逸的眼底深处竟隐隐期待,“你是不是,心里,还是舍不得我的……”
“对,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云初轻轻应声,话未落,身子已经猛然挣拖景元桀的手,如离弦之箭般,直直向着南容凌掠去,与此同时,袖中袖剑握掌心,虚幻雾化中,漫天夜寒中,赫然对准的,是南容凌的心脏。
速度之快,纵然如南容凌开功高强,此时也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一旁的墨月当即睁大了眼睛,千铰一发之际,立马将手中的青月一丢,直向着南容凌面前挡去。
轻风掠浮影,注定月华洒落一空清辉。
有触击身体的沉闷之声传来。
只是……
……
这里在上演生死殊战,而远方,在来向南齐的方向,一条长长的官道上,绿草如茵,苍穹如幕,一匹纯黑色的的快骑如狂风奔腾而过,快得,似乎让人只觉是一道错影晃过,便消失不见。
而马上,极快的奔跑速度中,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当先之人是女子,此时青丝披散,全身是血,其后是一名不过十岁左右的少年,精透的五官,明亮的双眸,嫩红的唇瓣,只是少年此时面色死紧,满是不同于年龄的深沉,而一双养尊处优的小手抱着女子腰的同时,正使命的揪着马缰向着前方狂奔,嘴里还不停的对着坐在她前方的女子愤吼,“孟良辰,你这个臭女人,你争气点,我都要累死了,还拉你狂奔,你要是死了,我不会放过你……还马上就会有别的女人代替你,爬上我爹的床……”
坐在前面的的孟良辰此时气息微弱,全身无力,双眸紧闭,不过,听到身后的话,还是极其怒力的睁开眼睛,微微侧头,“萧……石头……你这个小屁孩子,能不能温柔点,你好歹是救了你……你啊……你这样……以后,找不到老婆……我才不会死,我死了,谁带你去找云初将消息告诉她……不看到你平安,我不……会死……还有,你爹……”
“对啊,我爹……想我爹……”
“我,好累。”
“不能累,想着我爹……你别死,很快,很快我们就到了,我们找到云初娘,一切就都好了……喂,臭女人,你别睡啊,你再睡,我把你衣服拔光……”
没错,马上的两人,正是孟良辰和萧石头。
孟良辰一看就是奄奄一息,而萧石头,浑身上下虽然没伤,可是看上去,形容憔悴,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随着马儿奔跑的路上,隐滴落下几滴血迹在夜幕笼罩下的道路上。
马,依旧在狂奔。
身后,有黑影,无声无息的,如影随形。
……
南齐皇宫,宫道上,此时,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云初骤然失血的面色。
“景元桀,你神经病啊,你……”云初怒急大吼,心痛伴着震惊的看着面前在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在方才她随手挥开欲上前来的墨月而就要直逼向南容凌心肘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景元桀,眼眶都发红了。
而景元桀的胸口处,原本黑色的锦袍,仍然清晰可见,殷红的血迹正一点浸透衣衫流下,触目惊心。
空气中不过只静了一瞬,玉无洛当先掠过来,一把扶着景元桀。
而云初还站着,她握着手中的袖剑,手,在轻微的颤抖,方才,如果不是她回力快,那袖剑,就要直穿透景元桀的心脏。
可是,那到底是她怒极之时的出手,就算有回力,因着贯性,那力道……又加上了雾法那灭顶的攻击……
为什么要给南容凌挡剑呢,云初突然一下子想不明白,整个人懵在那里。
而对面,怔愣疑惑的同样有南容凌。
南容凌方才一瞬,脑中电光火石想到很多,竟然最后一刻觉得,就这样死在云初手里也不错,只是……
墨月此时站在一旁,整个神色比南容凌还要呆滞。
青月已经捂着脖子走向了景元桀,只是,在这时,她还是远远的距离三步之远站定,然后,抬头看着云初,因为流血过多,而面色花白,声音也极其干涩粗哑,“太子……太子……真的很爱你。”
爱我,就给南容凌挡剑?
云初看着景元桀因为失血而瞬间变得花白的容颜,看着他,看着他,在询问。
景元桀也看着云初,没说话,只是,有些气虚的伸出手,“过来。”
云初没动,就这样看着。
而同样在这时,南齐京城一处小巷里,有两个身影相隔数步已经彼此默视了对方许久。
“澜生……”终于,当先之人开口,赫然就是谢夫人,早没了往日里的高高在上与盛气凌人,此是看对面的谢余生,自己的儿子,有些试探性的开口。
谢余生此时一袭青衣,负手而站,清瘦的面庞上并是冷漠。
“澜生……你是……”
“谢澜生已经死了。”谢余生极其厌恶又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毫不犹豫的转身欲走,“我叫,谢余生。”
“不,你是我的澜生……”谢夫人当即上前,“你是我的……”
“你的工具?”谢余生停下脚步,转回身,清瘦的面上,一双有力的眸子讥讽的看着谢夫人,目光,何其冰冷而绝绝,让原本开口的谢夫人面色当下都为之一变。
以前,谢澜生看向她时,是很温和乖顺的,变成谢余生时,是张狂的,可是,面前这个人,这个分明是自己儿子,此时却是如此镇定与令人猜不透的。
当日,云初一击,谢澜生晕过去之后,便被太子的人带走了,她无从阻止,在知道他是襄派二长老时,她的内心是极震撼的,而当她真的见到他以襄派二长老的身份踏进皇宫时,她的心,竟不知为何,从未有过的失落,就像生命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了般。
而对面,谢余生看着她,在冷笑,原本清瘦而秀弱的面容,因着这冷笑,让人心底无端发寒。
“……余……生,为何你是襄派二长老?”半响,谢夫人终于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平静。
谢余生比她更平静,细长的眸子微微一挑,“怎么,谢夫人是想借此再和襄派打好关系吗?”冷讽的语气让谢夫人面色一暗,那是愧疚夹杂着心虚。
谢余生看着谢夫人,有些永远不想记起的记忆,却因为谢夫人的出现,随之蹿入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