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人群中顿时也有人看向云初,却见云初满脸伤色,不慌不忙道,“他因为方才生癫狂害我而内疚自杀,我又没有阻止得及,自然是难辞其咎的,所以,说人是我杀,也是在理啊。”云初话落,一脸伤色的看了看天,又以袖掩了掩面,这才随着来人向前处马车走去,只留下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云花衣,和人群中大赞云初善良却渐渐散去的百姓。
云初走了几步,却是又回头对着季舒轩道,“此中事还烦劳季神医了。”
“不敢当。”季舒轩摆手一礼。
秋兰紧跟在云初身后,浑身都是懵懵然,可是眼看着云初要上马车,又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姐,我们还要进宫?”
“皇后召见,如何能躲?”云初反问。
秋点眸光闪了闪,没说话了,直接跟着云初上了马车。
来人一挥马鞭,马车便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季舒轩看着云初远去的马车,这才与京兆尹拱手告辞,刚走过几条巷子,脚步便顿住,然后转身,看着面前不过几米之远的人,神色好奇,“不知云二小姐一直跟着在下做什么?可是身体有不舒服,要我诊看。”
“为什么要帮云初,她哪里好?”云花衣怒着眼目丝毫没有拐弯抹角。
季舒轩表示不解,温和如玉的眉目染上疑惑,“在下不知云二小姐在说些什么。”
“方才,只要你一句话,就算皇后派人来了也没用,云初都会担上杀人的罪名,你却帮她。”
“在下想,云二小姐是误会了,在下不过是直言,那公公的的确体态柔软,若是以剑背后自杀,是定然可能的,而且皇后娘娘又如何会派人来说假话。”
云花衣面色一暗,皇后娘娘是何人,说不说假话都不是她可以置喙的。
“云二小姐若无事,在下告辞。”季舒轩话落,便要转身离开,却又云花衣叫住。
季舒轩回头,暖如温玉,春风如沐。
真真是人中俊才,云花衣心里叹一句,猛然想到什么,突然道,“季神医,莫不是说,你喜欢云初,所以才帮她。”
季舒轩却笑了,“何以见得。”
“我猜。”云花衣道,话落,慢慢走了过来,目光中添了一丝温柔,“其实,季神医既然喜欢我姐姐,又如何不能喜欢我呢,你是季家人,我是云王府的女儿,你在这京中想要什么,名,利,权,到时还不是可以……”云花衣说话间,手已经朝季舒轩伸去,眼看着就要触到季舒轩的脖劲,却突然被季舒轩擒住,随即反手一转,云花衣脚步当即一个踉跄,若不是眼明手快,只怕就要跌坐下去,云初恼恨,抬头间,却见季舒轩依然温笑着站在那里,然而,却说着让她愤不自甘的话。
“所以,你比不上云初。”话落,季神医嫌恶的看一眼云花衣,这才转身离开。
“小……姐”,云花衣身旁,那丫鬟想扶又不敢扶,看着云花衣越至狰狞的表情,心都缩了缩。
云花衣却转身间看着身旁的丫鬟,“你看看云初身边的丫鬟,多镇定,你看你……”当即一个巴掌朝那丫鬟甩过去,“凭什么,她云初运气这般好,得太子青睐赐婚不说,神医也围着她转,眼下,还被皇后召见……”
那丫头显然被吓坏了,哆着唇不敢开口,而下一瞬,想要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了,因为,空气中人影闪过,那丫鬟当即便睁着眼睛没了命。
“你来做什么?”云花衣显然丝毫不在意丫鬟的生死,而且,看到她这般多,自然不能活着,不过,还是有些不悦的看着来人。
罗妖依旧潋滟绝致,闻言,拂了拂披散的长发,一把将云花衣给搂了过来,“背着我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可真是叫我伤心啊。”
“人家是男人,你是女人。”云花衣没好气的反驳道。
罗妖眉宇间却是一暗,“女人如何,你的身体,只能给我看。”话一落,又松开云花衣,“我要离京一趟,回来再看你。”
“离京?你可知方才云初……”
“你怎么就知道皇后宣云初进宫,替她化解了危机就不会给她新的危机。”罗妖回转身对着云花衣轻言一语,便瞬间消失在阳光下。
云花衣愣了好一瞬,面上这才松了一分,“是啊,这事情,谁又说得准。”半响,云花衣又从腰间拿出那张字条,前面一句话是让她看到方才云初的危机,而后面一句话……云初眉心却又皱成了一团。
“若此中事有生变,入夜之时,请来萧山一会。”
若此中事有生变,这人莫不是神通,竟什么都猜对了。
看来,她真得去见一见了,正好罗妖又不在。
……
安王府。
青树站在景知煦身后禀报,“回禀王爷,云初小姐又被皇后宣进宫了。”
“不过死了一个公公,皇后应当不会在意的。”景知煦此时正轻捻着院子里长得高枝繁茂的花,语气不轻不淡。
青树犹豫了一瞬,好半响,这才道,“整个大晋皇宫里,除了太子,皇后娘娘的心思比皇上还难测,云初小姐这下……”
景知煦的手却突然一顿,转回头看着青树,“你不是最希望云初有事吗,为何……”
青树却突然低下了头,他是想云初死,因为云初乱了王爷的心,可是,云初若真死了,王爷……
“也好啊,那我们就看看,云初在太子的心里到底占得何位。”
……
偌大的宫室里,大门紧闭,窗户半开,风卷帘幕,清寂冷然。
云初和秋兰站在宫里的正中央,面色肃严。
而宫里室除了她二人,无一人现身。
已经进宫一个时辰了,云初就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而且,整个宫室时空荡得连把椅子都没有。
“云王府大小姐果然是好定力,等得这般久,也无怨无哀。”终于,宫室里响起一道声音,慈和中带着冷,冷中又带着温和,说不清道不明,竟又让人觉着,寡冷的神圣。
然后,一人由宫嬷扶着,体态端庄的走了出来。
云初觉得,面前之人,是她前世今生加在一起见过的,最有风度,最有仪态,最风韵犹存的妇人。
皇后,一袭宫装,端雅典范,仪容精致,臻首峨眉间,该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可是看上去,岁月丝毫不曾在她面上留下痕迹。
“臣女见过皇后,能等皇后,是臣女的福气。”云初对着皇后一礼,不怯不慌,体态没有丝毫错处,其身后秋兰看了眼皇后,也谨着礼,忙低下了头。
“杀了本宫的人,却还振振有词说他是自杀,倒是会颠倒黑白。”这时,有人将椅子搬了上来,皇后坐下的同时,也让云初坐下。
云初看着那满是针凸的椅子,面色微冷,却没动。
“怎么不坐?”皇上就像是没看到那奇了上的针凸似的,抬起玉手扶着茶杯,轻抿茶间,疑惑的看着云初。
“皇后母仪天下,能得见,实乃臣女之荣幸,臣女自觉着,还是站着好。”云初道,这是要她命啊,还是难为她,还是试探她。
皇后倒也不生气,居然轻轻一笑,让人将椅子撤下,然后对着身旁点点头。
立马有人端上来茶,递给云初。
“难得来凤鸾宫,也等了这般久,喝点水吧。”
那茶水清透,茶叶微拂,可是一看就是有问题。
云初没接,微笑,“臣女不渴,有劳皇后娘娘费心。”
“来我凤鸾宫,椅不坐,水不喝……”皇后娘娘突然起身,朝云初一步步走来,面色依然是那端雅的没有情绪面容,却让云初这一刻都有些慌。
这景元桀的老娘怎么这么吓人的,这一出一出的真是……
“你可知道皇上为何会赐婚于你和太子?”皇在距离云初三步之遥遥下,头上金色碧瑶疏离出冷漠的光。
云初站在那里,看着皇后,其实,她也想知道,就算她如今有些不同了,可是往日里怯弱,无才无德的声名还在呢,皇上与皇后又少见于她,如何就将她赐于太子。
“因为太子拿一件本宫极希望他做的事情做了筹码,来换得了婚事的自由。”皇后道,语气不急缓,却听得云初心里发毛。
皇后很希望景元桀做的事情是什么?
婚事的自由?是他向皇上求的这道旨意,并无其他外加因素的同时,他还为此付出了代价?
“所以,你该知道本宫是不喜欢你的。”皇后突然冷眼睁着云初,然后道,“估摸着时辰与差不多了,公公之死,我自会料理,断然不会牵扯到你头上……”
所以……
云初抬头受着皇后的目光,等待她的下文。
“所以,毒酒,白绫,你选哪一条。”皇后道,语气轻淡的好像在和云初唠嗑嗑。
云初看着皇后,听着其冷漠而清淡说着这话,可是,面上却无丝毫表情。
景元桀,你可真是你老爹和你老妈嫡亲的结合体。
老妈更甚,说着让她死的话,却好像,她还应该无上荣幸才是。
这么晃然间,云初突然想到太子以往那些生人勿近,不喜女色的传言,以及,曾经听闻的吏部尚书府的小姐因为心仪太子,追逐太子的下场。
吏部,那就是之前所见,余肿言的女儿吧。
眼下看来,到底是太子出手,还是皇后的出手呢。
而云初这么思当间,毒酒与白绫已经摆在了她的眼前。
“臣女好歹是云王府嫡女,皇后娘娘不觉得,就这般死在宫里,会让人猜疑吗?”云初目光自毒酒和白绫上移开,声音有些冷。
皇后眉目间这才有些动然的看着云初,“你可以选择不死,但是,便是,生不如死。”
“就像吏部尚书府家小姐一般,下身不遂,终不能行?”云初道,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掩饰。
“放肆,竟然敢这般对皇后娘娘说话。”皇后身旁,一位嬷嬷当即走了过来,抬手便是一巴掌呼来。
“啪。”空气中都有清脆声回荡。
不过不是打在云初的脸上,而是云初身旁,突然挡在她面前的秋兰受着。
看着秋半当即肿起来的半边脸,云初也怒了,“谁让你挡着。”话落,当即一甩手。
“啪。”又量一道轻脆的巴掌声。
方才那打秋兰的嬷嬷身子都歪了歪,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初,敢在皇后宫里打人,真是……
一旁秋兰也是一惊,感动云初帮她之余,又满是担心,目光偷瞄了眼宫外,终又是收回了目光。
皇后娘娘既然能将云初小姐带到这里来,想必,自是想好了应对外面的法子,今次,只怕……但愿……
皇后此时面色也沉冷几分,看着云初,“果然是个放肆又不肯吃亏的丫头,敢在本宫面前打人的,你可是头一个。”
“敢在皇后娘娘都没吩咐下,就借着后后的名义打人,这奴才,也确实有些不中用了,臣女帮皇后娘娘教训一下,也是应当。”云初道,左右皇后今日里想她死之目的明明白白,她又有什么好顾及的。
总不能吃亏了不是。
“不过,你觉得,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还有活路?”皇后突然转身,朝上首走去,“你方才,倒也说得不错,如果你想活命,半身不遂,本宫,倒也是可以成全你的。”
“皇后妨娘真是仁仪母爱天下,如此菩萨心肠,这满堂子的檀香,直达天听,倒会让皇后娘娘下地狱吧。”云初看着秋兰渐渐肿起一的脸,面色也一点一点沉下来,眼光不经意的看着四周。
“不用看了,本宫既然能把你带到这里,就不会有人找到你,当然,包括太子……也不行。”皇后说完这一句,似乎没了耐心,对着身旁摆了摆手,“本宫乏了,你们好好招呼云大小姐。”话落,便由嬷嬷扶着,起身离开。
“母后既然要好好招呼未来的太子妃,如何不叫上儿臣一起。”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紧闭的殿门被推开。
阳光,顿时洒入。
一人携光而来。
云初看着景元桀,身姿挺拔如松玉,依然是那般精致的眉眼,依然是那般黑色的却难掩其身姿的锦袍,此时,看着步态从容,可是她却分明看到他眉宇间一丝紧急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