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这个多少钱?”他轻轻拉了拉女孩子,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礼貌地对周笙笙说,“我们把它买下来。”
    周笙笙说:“这个三十。”
    男孩子点头,顿了顿,目光落在地摊上,再次俯身。这一次,他拿起了一条完好无损的心形项链:“加上这个。”
    “这个又没坏,买这个干什么?”女孩子从他身后探了个头出来,一脸疑惑。
    他没说什么,只是在周笙笙报价后,从钱夹里拿了足够的钱出来,付完后拉着女孩的手离开。
    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周笙笙听见他对女孩说:“对不起啊。”
    “干嘛忽然说对不起?踩坏项链的又不是你。”
    “要不是你踩坏了项链,我也不会忽然想起来,在一起这么久,我还没有给你买过什么戒指项链。”男孩拉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然后侧头说,“这条虽然也不太像样,但也算是我的心意。等我们毕业了,我会努力找个更好的工作,将来给你买件像样的首饰。”
    “什么首饰?”
    男孩别开视线,咳嗽两声:“明知故问。”
    那对依偎的身影很快走远了,然后消失在天桥尽头。而周笙笙拿着那六十块钱,愣愣地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夜幕之中,桥下的车水马龙明亮而辉煌,盛大的黑夜被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装点得热闹非凡。
    她的手已经被冻得没什么知觉了,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生生吹得她满脸泪光。
    她问自己,矫情什么啊,别人那么恩爱,你瞎感动个什么劲?!
    可悲哀的是她很快就发觉了,自己哭的不是他们的恩爱,也不是年轻时幼稚却甜蜜到足以让人溺死其中的承诺,而是这万千世界里,她大概永远也找不到那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了。年轻时每个女孩子大抵都憧憬过的梦,可以在下雨天为你撑伞淋湿肩膀的人,会为你省吃俭用买生日礼物的天真举动,还有那双会把你握在其中轻轻呵气取暖的手,因为那一下雨就改变的脸,她这辈子都没法拥有。
    在这样的雪天,摆地摊的人纷纷撤走,经过的行人奇怪地看着这个不收摊子,只站在原地满脸泪光的年轻姑娘,却没有一个人懂得她流泪的原因。
    周笙笙慢慢蹲下来,双手捂住这张似乎永远停不下来的脸,泪水从麻木的指缝里悄悄溜走。
    她哭着对自己说:“不要哭啊,周笙笙。爱情又不能当饭吃,你好好清醒清醒吧,千万不要犯傻啊!”
    别犯傻,别动心,别驻足,别停留。当别人青春荏苒时,你偶尔能顶着一张老脸大言不惭叫他们从公车座位上滚起来让你坐;而当别人年华老去时,你却能时不时换上一张年轻姑娘的面容出去招摇过市假装自己未满十八岁。
    有什么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的。
    那一天,她拼命讲着冷笑话安慰自己,可路灯下背着沉甸甸的大口袋往出租屋走的时候,地上倒映出来的仍旧是形单影只的周笙笙。
    几年后,同样的冬夜,只是今夜没有雪。路灯下,身材纤细的年轻女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边往前走,脑袋还一边随着口中的歌曲轻轻晃动。
    我也不是大无畏,我也不是不怕死,
    但是在浪漫热吻之前,如何险要,
    悬崖绝岭为你亦当是平地。
    爱你不用合情理,
    但愿用直觉本能去抓住你,
    一想到心仪的你,
    从来没有的力气突然注入渐软的双臂。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地倚在巷子里被广告单贴得乱七八糟的墙壁上,低头吐出一口白雾。
    孤零零活了二十五个年头,有时候真的太渴望地上能多出一只影子。不管是谁,不管他有没有流川枫的身材,有没有樱木花道的可爱,只要能让她低头的时候知道自己并非一个人在往前走,只要她也会因为想起他,发觉自己的手臂也有了可以拥抱的勇气。
    如果,她是说如果,用这张漂亮的脸去谈一场为期不超过两个月的恋爱,然后理智告别,圆自己一个梦,这算是罪大恶极吗?
    她百无聊赖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心血来潮,伸手抱住一旁的电线杆子,粗声粗气地学男人说话:“周笙笙,别看我身材好像吴孟达,可我灵魂酷似刘德华。”
    然后她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揉揉眼睛,转身回家。
    **
    巧的是,隔天是个大晴天。
    冬天的日光难能可贵,晒在头顶像是有蜂蜜融化着淌下来。
    周笙笙六点就起床了,比前一年赴约时还要慎重,一只一只拆掉发尾绑了一夜的海绵卷,又用发胶定了型。镜子里的姑娘用了整整半小时的时间化妆,二分之一上眼皮心机眼线,三分之一眼尾粉红眼影,苹果肌温柔腮红,哑光甜蜜口红。
    她穿着纯白色毛衣,临走前套上那件皮粉色大衣,背后披着俏皮小卷发。
    一切准备妥帖后,她低头看表,早上七点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九个半小时……
    她又没忍住哈哈哈笑起来,周笙笙啊周笙笙,你这么积极,陆医生不给你颁个锦旗真是对不起你的辛勤劳作!
    去咖啡馆上班时,为了防止发型乱掉,她连挤地铁时都双手抱头。以至于地铁停靠时,她一个不留神就跌进座位上一个中年壮汉的怀里,惊慌失措爬起来时,大汉对她挤眉弄眼:“美女,舒不舒服啊?”
    “还行,还行。”她佯装镇定,目不斜视地支着他的大腿站起来,继续抱头。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
    接着,咖啡馆里的一干人等以店长为首,对她进行了精神上的荼毒。
    丸子:“干啥干啥,打扮成这个鬼样子是要去红↑灯↑区进行肉↑体上的交易?”
    东东:“朋友!与其祸害他人,为什么不给个机会,让我来做这为民除害的大英雄?虽不能一夜七次大展身手,但我保证我会一次到位极尽温柔!”
    周笙笙:“………………”
    已然不是一个省略号就能囊括的心情。
    店长把围裙扯下来,往她脑门上一罩,转头对东东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快,关门,今天不营业了,把周安安带到后面库房里去,咱们把她内部消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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