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我日不死他。”
……
秋猎大营。
“什么时候的事?!”
“娘娘切勿慌乱,陛下已经回来了,正调了禁军去小苍林里搜索。”
刚刚还和妃嫔们斗完了一轮心眼,刚刚回到帐内,翁玥瑚就惊闻遇刺之事,一时间坐立难安。
她来东楚前准备得齐全,这半年不说其他,也培养了几个得力的眼线,事发后不到两刻钟,便传回了信儿。
翁昭容抓着手帕皱眉苦思了片刻,问道:“此事不对,陛下既然回来,要派也是派虎门卫或是金门卫,怎么派的会是禁军?”
“据说双卫的人马都被调回了大营,说是刺客众多,需得保证大营的安全。”
“派去的是禁军统领赫云中吗?”
“这……好像是个姓严的陌生将领。”
翁昭容顿时脸色苍白如纸,道:“若我猜得不错,东楚内部定是有大动作了……难怪那些有头有脸的后妃都唯恐避之不及。”
“那娘娘,我们该如何是好?”
“你收拾一下,我要乔装去见阆州节度使。”
秋猎里不止有皇室成员,还有各家臣子,包括外国使臣。而现在作为西秦与东楚重开贸易的关键人物,阆州节度使范荻自然在被邀请之列。
“娘娘,陛下回营后下令所有人不得轻易外出,现在真的要涉险吗?”
“我不信东楚,手上人马又不够,只能去求西秦的人了。卫将离决不能死,否则联姻一断,两国什么时候再打起来都不意外,到时候卫皇可不会因为还有宗室女留在西秦而手软……”
翁昭容说到这,眼中露出狠色,待收拾停当,悄然出了自己所在的营帐。
此时天色已沉,飘来的薄云下起了绵密的秋雨,落在大营中的火盆里,劈啪作响。在外饮宴的贵人们此时也都回了营帐,翁玥瑚一路走过去,并没有什么人,偶有过路的巡卫,看她一副侍女打扮,也并没有多问。
直到西秦使节的帐前时,她才被拦了下来。
“我是来代昭容娘娘为范大人递口信的,请行个方便。”
守门的侍卫不大高兴,道:“大人正在里面商量要事,恐怕不能见人。”
翁玥瑚正想使些财物,忽然一个黄脸年轻人掀帘而出,一眼看到翁玥瑚,愣了愣,随即脸上一寒。
“这是——?”
侍卫行礼道:“公子,这婢女说是来替昭容娘娘传话的,但大人正在里面议事……”
“……替昭容娘娘?”那黄脸年轻人眸光沉了沉,忽然笑了笑,道:“无妨,我与父亲已经议完了,让她进去吧。”
翁玥瑚低着头道了声谢,待从那黄脸年轻人身边过时,一声嘲笑入耳。
“你还是这么漂亮,可惜了……”
翁玥瑚抿了抿唇,只当没听见,便入了营帐内。
“范大人,久见了。”
范荻正在看信,忽然见一女子进来,皱了皱眉,待看清女子样貌时,面露古怪之色:“……翁县主。”
翁玥瑚行了一礼,道:“玥瑚有要事相求,还请范大人不计前嫌,若有所需,能力范围之内我必无所不应。”
范荻眯起眼,道:“翁县主是以何种脸面求到老夫跟前来?当年陛下正要赐婚,你一人跑进我公堂之上,甩下我儿欺男霸女的证据时,老夫的脸可是到现在还疼啊……”
“玥瑚不会否认与范大人私人恩怨,该罚则罚,玥瑚不会逃避。只是如今东楚怕是不太平,大公主在林中遭刺,希望范大人能动用私兵找回大公主,若不成,请代我将此求救信送到霜明太子手里,万一保不了两国联姻,至少能保住人。”
范荻没有立即答应,看着她徐徐道:“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听说县主在东楚后宫受宠,为何不去求楚皇,反倒求到了我这儿?”
翁玥瑚寒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不信范大人此来,对东楚内斗一无所知。何况范大人待我,不也是还拿西秦县主的名号相称吗?”
范荻沉默了片刻,道:“……也好,既然翁县主都屈尊求到老夫面前来了,老夫又何能不给这个面子?何况大公主身份尊贵,待东楚事罢,万一陛下对她还有别的安排,我等也算立了一功。”
别的……安排?利用一次不够还要再用?当我们这些宗室女儿不是人吗?
翁玥瑚捏紧了手指,按下心底的怒意,道:“多谢范大人,我不宜在此久留,只等范大人的消息了。”
待翁玥瑚正要出去时,范荻又叫住了她。
“翁县主。”
“大人还有何要事?”
“记得你欠我范家一个人情,若来日东楚待不得,我范家不嫌弃你,至少我儿一个侧室的位置还是给得起的。”
“玥瑚……谨、记、大、人、的、好、意。”
☆、第52章 52
翁玥瑚几乎是刚出范荻的营帐范围,眼底就忍不住地酸疼起来。不过她性格与卫将离相似,向来强悍自立,咬了一下手背便将泪水忍了回去。
待走至营帐外围处僻静小道时,翁玥瑚感到身后有人跟着,猛然回头:“谁?!”
“嘉陵县主……当年何等高傲,没想到今日还能看到如此可怜之状。”
适才范荻那儿见过一次的范公子竟也没走远,等她出来便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眼眶微红着怒瞪自己,狞笑着走过去,翁玥瑚一时心生不祥,倒了两步,不慎绊到一处树藤,脚踝一痛,不得不靠在一株老树上。
“这可是东楚大营,若是让他人看见,你被五马分尸都是轻的。”
“是吗?我刚刚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翁县主的处境可不妙啊,你大可喊上一声,我是被五马分尸了,大公主和你们这些和亲的人就……”说着,那范公子就想伸手去摸她,“看来你在东楚已经学会如何伺候好男人了,若你伺候得我高兴,那我就多在父亲面前美言几句。”
正当翁玥瑚已经面露死志时,忽然斜刺里冲过来一个青衫身影,上来二话不说,直接一脚把那范公子踹了两丈远。
那范公子向来沉迷酒色,一脚正中肚腹,胃液翻滚,连叫都叫不出来就蜷在地上抖。
翁玥瑚指甲都已经掐出血来了,一见来的是闲饮,这才滑坐下来,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但见闲饮接下来就要抽刀下杀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
“不要杀他!”
闲饮刚用过解药不久,还不能完全动武,整个人都憋着一肚子气,不悦道:“他都那么对你了,这人还能留?!”
翁玥瑚扶着树勉力起来道:“卫将离遇刺了,我还要靠他找人,你杀了他,我怕……”
听到这个,闲饮忙道:“怕什么怕,我就是刚从青牛道那边遇见卫将离,她没事,但身上有伤,特地让我来问你要不要跟她走。”
一听卫将离没事,翁玥瑚神情顿时一松,又是一紧,道:“她受了伤?有多严重?”
“我们那儿现在伤兵多着呢,别的人我们也信不过来,就让我来找你要点伤药。”翁玥瑚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抽搐的范公子,道:“那我们别浪费时间,你找个地方稍等,我自己回去,拿了药再走。”
“等下,你脚都扭了,还能走哪儿去?”翁玥瑚摇头道:“没事,这点疼我忍得住。”
“那不行,你都这样了,放你一人儿回去,卫将离听了得剁死我。”说着,闲饮把刀挂到腰侧,半跪下来道:“上来吧,我背你过去,这会儿人少,不会让人看见说你闲话的。”
翁玥瑚面露难色,正犹豫着,闲饮不耐烦道——“抓紧时间行吗?弟兄们都疼着呢,我又不占你便宜,我可是心有所属的。”
“……哦。”
……
所幸来行猎之前,宫里给配的伤药极多,翁玥瑚回去后让侍女准备了满满一匣,这才跟着大营一里外的一处山林。
远远地,便看见有许多人影坐在那处说话,而他们中间,卫将离正靠坐在一块青石上,手肘垫在膝盖上,乍一看恣意得让人以为是哪家的江湖浪客。
翁玥瑚见过卫将离最落魄的时候,也见过她从劫火中不屈不挠地爬起来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如现在这般,坐在那里就像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而就算她离开了,这个世界高处的位置还会一直为她虚悬着。
见了她,卫将离神色稍松,站起来道:“这是我妹妹翁玥瑚,我落难之时便是她一直在照顾我,望各位兄长不要拿待西秦皇室的眼光看她。”
在场的武夫们大多面容凶悍,听了卫将离这话,连里面几张刀疤脸也笑了起来。
“妹子的妹子就是亲妹子,只不过我们这些家伙都是武夫,可莫要吓着娇滴滴的小姑娘。”
感受到这些人的善意,翁玥瑚心里那点紧张便散了,道:“见过各位英雄。”
卫将离眼尖,瞧见翁玥瑚的脚不对,转头问闲饮道:“玥瑚的脚怎么回事?”
闲饮喝了口兄弟们递来的水,道:“要不是我去得早,她就被流氓欺负了。”
翁玥瑚连忙解释道:“并没有……”
卫将离一听,直接暴起:“卧槽谁光天化日之下敢欺负我妹?!姚三哥把板斧借我,我去去就回!”
旁边中一个铁塔般的壮汉闻声,直接把手里的开山斧朝卫将离丢过去,翁玥瑚看那斧子足有百斤重,吓得一颤,还未尖叫出声,就见卫将离轻轻巧巧地接住了斧子,提上就走。
“这事儿不能了,趁丫人还没走远,走去撕了他。”
翁玥瑚:????
翁玥瑚连忙扯住她,眼神十分狰狞道:“你的武功?”
“哦,刚刚药吃多了,不小心打通了气海,不过也就恢复了一两成,”
看见翁玥瑚一脸卧槽状,卫将离道:“不信?要不我给你耍一套开山斧?”
……废了武功她都虎成那样,现在龙入潜渊,还有人能治她?
翁玥瑚心里有点慌,她是不想让卫将离再在这局里陷入被动的境地,但若是她就这么走了,两国联姻关系就有了崩溃的可能,想说些什么,又一眼看见卫将离袖子上的伤。
“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卫将离哦了一声,挽起袖子道:“没事儿,已经不流血了,你带针线了吗,给我稍微缝一下。”
稍微缝一下???
翁玥瑚简直崩溃:“你就不能自爱一些?!”
卫将离有系统在身,自然可以换些伤药,只不过路上撞见正要下山的弟兄们个个负伤,且都比她严重,便一股脑儿地全换给了他们,就这还不太够用。
翁玥瑚数落了她好几句,这才从带着的药匣里拿出一瓶瓶上好的金疮药。
“我怕不够,就从马婕妤那里又要了些,正好她还送了一卷银蚕丝,这银蚕丝若用来缝伤口,若是手艺好,银蚕丝就会化进皮肉里去,到时候辅一些祛疤的药,待愈合了之后是看不出来的。”
这银蚕丝的神效,卫将离熟识的鬼林药翁那里也有,只不过都给女娃用,其他的莽汉和卫将离都让他们该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
其他人看得眼热,尤其是闲饮,蹲在一边酸道:“忙活这些干什么,她又不爱女娃儿家的那一套。”
卫将离一脸有妹妹照顾就是叼的表情,道:“想让人帮你处理伤口就直说,你跟这儿再酸,殷姑娘也不会从天而降的。”
闲饮叹道:“殷姑娘也真是神出鬼没,要不是我这段时间忙,我早就去楚宫里再翻个十遍八遍的,总能把她找出来。”
卫将离:“找出来然后呢?”
闲饮:“说服她跟我私奔,从此浪迹天涯。”